第一八八章公主闹灵堂
长平公主听清后,顿觉一阵晦气,心中纳闷不已:
这东宫在办什么丧事?这韦妃不早就已经死了吗?”
莫非是这太子家里有死了其他人。
长平公主正纳闷间,突然,东宫内一阵呼喝:
“孝子贤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这是送葬人在喊送葬的号子。
随着号子声的起伏,东宫上空也飘扬起了如雪的纸钱。
“呜呜呜——”
同时,一阵阵哭灵声,传入长平公主的耳中。
长平公主听得一阵膈应,心里瘆得慌。
“岂有此理,东宫内怎么会搞这种名堂!”
长平公主怒不可遏,箭步走向东宫正门。
守门人见是长平公主来了,自然不敢阻拦。
长平公主一脚把门踢开,放眼一看。
这东宫内果然有人在办丧事。
院内,纸幡林立、花圈遍布,冥币纷飞。
人们都披麻戴孝,面带凄容。
院内还有搭有一个灵堂。
灵堂正中,书有一个大大的“奠”字。
两侧有一副挽联:
上联:名望常昭百世;
下联:德泽永志千秋。
横批:天悲地哀。
一切都有模有样,挺像那么回事。
公主的突然闯入,显然把众人惊得不轻。
本来还在送葬的一群人,都满脸惊惧地看着公主。
而后,一个个地都俯身趴在地上不敢吱声。
“谁死了!?”
长平公主气一打一出来,怒容问道。
她生气也是有道理的。
自古皇家的丧仪都由礼部按章办理,哪有这样像民间办丧事一样的草率随便。
而且,即便是东宫的下人死了,那也是有内侍府统一安置,绝对不可以在东宫府邸搭建令堂、披麻戴孝的。
东宫内的这群人,本来就被公主吓得不轻,她再这么一咋呼,更不没有人敢吱声了,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了。
“说!快说——”
长平公主厉声命道,“敢在太子东宫搞这些鬼名堂,是不是不想活了!”
众人还是没人敢吭气。
长平公主更加怒不可遏,刚要发作,突然……
“咯吱——”
棺材板动了一下。
长平公主大骇,以为是见鬼了,被吓得顿时噤了声,身子还倒退了一步。
“咯吱——咯吱——”
棺材板又动了几下,便被棺材内的人给推开了。
“走啊,怎么不走了……怎么回事?”
棺材内爬出来一个人,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葬礼突然戛然而止,很是不满。
“七兄……”
长平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七兄,当今太子。
“七兄,你……你这是要干嘛?!”
长平公主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太子这时才看明白,原来是他妹妹来了。
“嗨——平儿,你说你来捣什么乱呀!”
太子大为扫兴,一屁股坐在棺材沿上,闹着脾气。“我这正玩得好好的呢……你看你……”
显然,长平公主毁了他的葬礼,让他极为不爽。
长平公主这下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他这个七哥正在关起门来,给自己出殡呢。
她此时已经气得浑身直哆嗦。
纵然近期听说了太子的许多“光辉事迹”,但若不是亲眼看到,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七哥这回玩出这样的花样来。
“七兄,你这是干嘛?给自己出殡?你这是活够了?”
长平公主冷言问太子。
“你才活够了!我这是在玩呢!你说你来瞎掺和什么?!”
随即,太子从棺材沿上起身,扬手一招呼,“你们……你们都起来,咱们继续,别误了出殡的时辰。”
说完,他又要往棺材里钻。
长平公主一个大步冲到近前,把他从棺材里拽出来,厉声责问道:
“七兄啊,七兄……你昏了头了?这里可是东宫,咱们也是天家儿女,你……你如此妄为,成何体统?!”
“嘿——我说平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
太子可是向来除了韦妃,谁都不怕,“你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小时候,你还光着屁股蛋,跟在我和八兄后面玩把戏呢!
怎么现在就不许你兄长快活快活了?”
“你——你——”
长平公主被太子的这一顿奚落气得说不出话来。
但,太子的嘴炮可没停:
“再说了,我关起门来在自己家玩,碍着什么事了?你不还在你那永明宫里玩男宠吗?还有脸来说我?哼——”
“你————”
长平公主简直快被气疯了……
这太子不光行为出格,还口无遮拦,即便如长平公主这般豪横的女子,在他的挤兑之下,竟然也毫无招架之力。
太子见自己已经成功地“制服”长平公主,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随即,又招呼众人:
“快点!快点的,都动起来,误了老子的时辰,有你们好受!”
原本伏在地上的一群人,被太子这么一命令,都开始稀稀拉拉地爬起身来,准备继续表演出殡。
“谁敢?!!”
长平公主一声嘶吼。
吓得所有人又都伏在了地上。
她现在也不准备和太子讲什么道理了,从近处抄起一根棍子,直奔灵堂而去。
“我让你玩!我让你玩!”
长平公主一边说着,一边疯狂地打砸灵堂。
灵堂内的布置、案台、花圈、挽联等,都被她砸了个稀巴烂。
“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太子跳脚大骂,“这婆娘疯了!哎呦——哎呦——造孽呀,你,造孽呀——”
自己的令堂被毁,太子大感不吉利,慌忙闭上眼睛,紧张地念佛祈祷: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赎罪,佛祖恕罪呀……”
长平公主打砸了一番,累得气喘嘘嘘。
她扫视了一眼已经一片狼藉的灵堂,恨恨地将棍子丢到了地上。
“哎呦——”
伏在地上的一个人,喊了一声疼。
原来,刚才长平公主把棍子仍到了他的身上。
长平公主定眼一看,认出了这个人,更是怒火中烧。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的大儿子,李重秀。
“你——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你爹昏了头,你也缺心眼吗?”
李重秀作为太子的长子,平日里一贯安分,并无劣迹,长平公主以往还颇为看重他。
没想到,这次也披麻戴孝,混在送葬的队伍里,给他爹出殡。
李重秀一向很怕他的这个凶巴巴的姑姑,这次被点名喝问,更是慌乱不已。
他赶紧申辩道:
“姑……姑母,我也不想来,父王他……父王说不行,非让我来,说出殡时,家中长子得负责摔盆。”
“摔盆??”
长平公主听得一头雾水,“摔盆?摔盆干什么,摔什么盆?”
“摔烧纸盆,把烧纸盆摔到阴间去,这样父王到了那边,就有钱花了。”
李重秀解释得很简单,不过事情也就是这么回事。
摔盆是民间的出殡时的一道步骤,就是由死者的长子将一个陶盆摔碎,这个陶盆就是上坟用的烧纸盆。
这样一来,死者在阴间就能通过这个盆,得到活着的人给他上坟时,给他烧的纸钱了。
“……”
长平公主听了,简直无语到崩溃了。
这个不成器的哥哥,干啥啥不成,搞这些污七八糟的把戏,倒是讲究得很,好多细节都考虑到了。
第一八九章 武帝献虔诚
但是,再崩溃、再生气,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他是自己的亲哥,而且,他还是李唐皇族的门面。
李家人要成大事,还不得不依靠他的太子光环。
此情此景,长平公主有气没出撒,脸被涨的通红。
最后,她狠狠地一跺脚:
“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作吧——你们就好好作吧——”
说罢,她咬牙切齿地决绝而去……
长平公主出了东宫,坐着马车还没走多久,就听见后面的东宫内,又开始哀乐齐鸣、哭声一片。
很显然,出殡活动又照常开始了……
长平公主独坐在马车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随之沿着脸颊滑落。
此时,朝内李唐势力正被张氏兄弟不断蚕食,而太子作为李唐门面,却又是一朵千年不遇的奇葩……
八哥相王还是天天在家装病。
狄公也死了快两年了。
现在整个李唐,就全靠她一个个女子在苦苦支撑。
所以,现在只能“我太难了——”四个形容她心情了。
……
好在,长平公主现在还有两个得力的助手。
一个是上官、一个是湘仪。
上官的长于执行,湘仪长于奇谋。
所以,长平公主决定还得找个机会,让湘仪帮忙出出主意,光凭自己,实在是治不了这个奇葩哥哥。
不过也巧,长平公主很快便见到了湘仪。
那是一个盛夏之日,天气炎热异常。
但,即便如此,武帝却顶着烈日,来到了紫薇城南的太庙。
长平公主与湘仪均陪同前往。
湘仪陪着武帝步入太庙。
只见武帝双手秉持着三柱香,在一个排位前,虔诚地祭拜。
湘仪抬眼细看,那排位上写着“魏国公——裴静”几个字。
这让湘仪不禁纳闷:这武帝来到了太庙,一不拜祖、二不拜先,怎么会对这一个配享太庙的大臣的排位祭拜不已呢。
这“魏国公裴静”又是何许人也,能让武帝不顾烈日酷暑,亲身前来吊唁。
湘仪再细看武帝的表情,那真是虔诚之至,双唇微动,似乎在自言自语着什么,而且,眼中似乎还泛起了泪花。
湘仪实在是想不通。
这也不怪湘仪诧异,因为,这其中牵扯着一件不为她所知的秘事。
这段秘事也是武帝一段年少时的辛酸事。
武帝的父亲是大唐的开国功臣,武帝从小也是在富贵优渥的环境中长大。
可是,武帝十二三岁的时候,父亲病故,由此家道中落。
武帝与其母亲杨氏顿时成了孤儿寡母。
而,武帝和杨氏又都是面容娇好之人,立即引起武帝几个叔父、堂兄的垂涎。
那时,武帝与杨氏还生活在荆州老家,母女二人备受几个男性亲族的欺凌,在战战兢兢中相依为命。
之后,她们的这种情境,被武帝父亲的一个故交得知。
他亲自带人前往荆州,解救了她们母女二人,并将她们荣养在府中,一直将武帝养到成年。
这个武帝父亲的故交便是魏国公裴静。
眼下,裴静已经去世三十多年了,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这些年来,无论风吹日晒、打雷下雨,武帝都会如约前来祭拜,感念这个当年救她于水火之中的贵人。
好人有好报,武帝登基后,裴家的后人深受武帝恩泽,裴家俨然也已经成了武帝一朝屈指可数的豪族。
当然,这些都是湘仪之后才得知的事情。
当下,她正愣愣地看着武帝,不明所以。
祭拜完裴静之后,其实就没啥事了,大家都得到了自由活动时间。
长平公主就抽着这个空,将湘仪叫到了一棵四下无人的大树下,与之叙话。
“公主叫我不知有何吩咐?”湘仪问道。
长平公主此时依然还是满面的愁容:
“湘仪娘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湘仪更加不解:“公主,出了什么事?”
“唉——”
长平公主长叹一声,“还不都是因为我那个不成器的七兄!”
“公主……公主是说太子殿下。”
“可不是嘛!湘仪娘子,近来,你有没有听到有关太子做了些荒唐事的耳闻呀?”
“这……”
湘仪略想了一下,道:“倒是听说了些有的没的,据说太子殿下还亲自到市井摆过地摊?”
显然,太子在市井扮作商贩,找挨揍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湘仪的耳朵里。
“唉——这着实是有点不可思议……”湘仪感叹道。
“嗨!!这才哪到哪呀?!”
长平公主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还有更过分的呢!”
“什么?更过分的?”
湘仪难以想象。
“可不是嘛——前些日子,我去了趟东宫,你猜他在干嘛?他在给自己出殡……”
长平公主将太子给自己出殡的事一五一十地向湘仪叙述了一遍。
湘仪听完后,也是被雷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等听完后,明白过来,湘仪不禁有点忍俊不禁。
“哈——太子殿下,他这也太……”
湘仪本来笑谈着,可一见长平公主仍然阴着个脸,便明白此时可不是说笑的时候。
她也赶忙敛容,换了副严肃的口气说道:
“太子殿下,这做法也太出格了点。”
“唉——谁说不是呢。”
长平公主接口,“这个样子肯定不是行的。
他在这样下去,再闹出什么乱子,万一被陛下知道了,那咱们的苦心经营可全就白费了。”
长平公主说得很在理,湘仪此时继承了狄公的遗志,也确实是和长平公主在同一条战线上。
因此,湘仪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她知道,如果再任由太子这么胡作非为,这李唐的根基肯定也要被再次动摇。
湘仪没有答话,一时陷入了思索。
长平公主见状,赶紧补上了一句:
“唉——但,我也是实在拿我七兄没什么办法,我当时训斥他,反倒被他责骂了一顿。
湘仪娘子,你足智多谋,帮忙想想能有什么办法,让太子收敛收敛,别让他再这么胡作下去了。”
“可是,公主,你作为太子的妹妹,这事你都劝不了,更何况我这个外人了……”
湘仪有些为难,“恐怕,这事我难以胜任啊。”
“湘仪娘子,你是定可以有办法的。”
长平公主现在对湘仪的能力是丝毫不怀疑,“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
否则一旦触怒陛下,我们的处境将更为被动,还是拜托娘子多劳神了。”
长平公主求起人来,那语气也是极为恭敬,全无以往的飞扬跋扈之感。
公主都这般说了,再加上,一直让这太子这么闹下去,迟早会有麻烦。所以,湘仪决定也帮着想想办法,于是答道:
“那公主,容奴细思些时日,看看能否想出个妥帖的法子。”
“好好!好!那再好不过。”
长平公主见湘仪答应了,喜上眉梢:“全赖娘子费心了。”
湘仪一礼:“公主言重,理当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