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乱世之散人
“说吧，楚宫令，你打算怎么办？”
武攸宁认命后，语气倒也平和了，连叫湘仪的称呼都改了。
湘仪微微一笑，淡淡地说：
“额驸，怎么一下子这么见外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武攸宁的正面前。
然后。
“哧——”
“哧——”
……
湘仪当武攸宁着的面，将这封密信撕得粉碎。
武攸宁看傻了。
他不清楚湘仪为何会这样做，他满以为，湘仪会拿着这封信去邀功，或换取其他什么筹码。
只是没想到，湘仪会当场将这封密信销毁。
“湘仪娘子……”
武攸宁的称呼又改换了过来，看她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感激。
“好了，额驸，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湘仪将粉碎的纸屑抛洒了出去。
武攸宁看着这些洒落碎纸屑，一脸宽慰。
“久闻湘仪娘子蕙质兰心，举止不凡，果然名不虚传。
这恩情，我武某人领了，他日必将涌泉报之。”
湘仪颦然一笑，道：
“额驸，我早就说过，你于我救命之恩，为你解围，是我应有之意。
我不求额驸日后怎么答谢我，但，很想听听你的故事。”
武攸宁听了，神情也释然了：
“哈哈——湘仪娘子，我虽然是当今额驸，可说白了也是个宫内散人，哪有什么故事可言。”
“额驸，你我二人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了，我想就不必这么讳莫如深了吧。”
湘仪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有了过命的交情。
武攸宁救过湘仪的命。
而今日湘仪为他解了围、销毁了他的密信，也不亚于救了他一命。
“湘仪娘子说得也是，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武攸宁也认可她的说法。
而且，他也是个聪明人，要想让湘仪保守秘密，唯有与之交心，拉近彼此的距离。
湘仪：“那就先从这封信说起吧，为什么要来偷信呢。”
武攸宁无奈地说：
“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太子会和梁王成了亲家，我的这封信再放在这里，等着被太子家人发现吗？”
湘仪听后明白了，本来敌对的太子与梁王两方，突然结亲，让他这个梁王的眼线，非常尴尬。
“可是，额驸，你出卖了公主。”
湘仪抓住了要点。
“不，我没有出卖她，我从来没有透露过她的秘密，传给梁王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那……那你到底是谁的人？”
武攸宁想了一会，悠悠地说：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的人，也许，我只是一个为了苟活的人吧。”
他的话语间，竟然横生了些许悲怆。
湘仪：“额驸，你太过严重了，如今你的堂兄梁王又重新得宠，想必你们武家马上就风光无限了。”
“呵——”
武攸宁挤出了一声笑，“眼下风光又如何，几年之后，这泱泱大唐，武姓之家还能有一个活人就是万幸了。”
由此看来，纵然梁王一时得宠，但武攸宁对他们武家后人的前途相当不乐观。
这也许也是武攸宁去偷自己与梁王勾结的证据，以求自保的原因。
再聊下去，话题就过于沉重。
湘仪打算换个轻松点的话题：
“额驸，那你和公主的关系？”
听到此，武攸宁也笑了：
“我们关系很好的，你应该能看得出来。”
“嗯，确实，但是有时，你的心胸未免也太过宽广了吧。哈哈。”
湘仪在调侃武攸宁心甘情愿戴绿帽子的事情。
“湘仪娘子，你知道我的前辈是怎么死的吗？”
这话，武攸宁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但湘仪听起来，却有一股寒意。
“什么？你的前辈？”
“就是公主的前夫？”
“什么？你和公主是二婚？！”
湘仪惊讶之余，脱口而出，竟然忘了二婚是现代词汇。
好在，武攸宁理解能力很强，也听懂了二婚的意思：
“哈哈，的确，公主是第二次结婚，我不是，我是头婚。”
听起来，武攸宁也像是个穿越的。
“哦哦，公主的前夫死……死了？”
理清了人物关系后，湘仪才抓住了武攸宁所说的重点。
武攸宁点点头：
“是的，死了。
死因就是——
心胸不够宽广。”
湘仪听了，立时一惊。
但，随即便不感到意外了。
因为在长平公主看来，妨碍到她，就是死路一条。
湘仪此时反倒是从内心深处，很敬佩眼前的这名额驸。
苟！实在是太能苟了。
甘愿在长平公主担当绿帽子王，求得自保。
同时，再这复杂残酷的宫廷权力斗争中，还会两头押宝。
既讨好公主，又向梁王通消息。
日后，两方决战之后，无论双方结果如何，他都能独善其身。
“懂了，懂了。”
湘仪频频点头。
“见笑，见笑。”
武攸宁本来脸皮就厚，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一时无语。
“湘仪娘子，没什么其他事，我可就先走了。”
“嗯，此时宵禁，额驸可有通牌？”
“无需通牌，我虽然打架稀松平常，但飞檐走壁的轻功还是可以的。”
“那额驸走好，后会有期。”
“是啊，但愿我们还能后会有期，就是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哈哈”
湘仪也抿嘴一笑，道：
“放心吧，额驸，你可是轻易死不了的！”
“好啊，借你吉言喽！”
说完，武攸宁并不走正道，反而纵身一跃，翻墙而去。
湘仪看着他轻捷的身法， 不禁心中赞叹：
“稳健！太稳健了！连学武都专练用来跑路的轻功。”
……
武攸宁可不是吹牛。
在皇城的夜空下，他一路飞檐走壁，在房顶上下翻飞，翩然而过。
而他凭借着这一手轻功，确实也没有被城防兵发现。
他这道黑影从梁王府出来，从南至北，飞过了十几道街坊，却落入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对于这个地方，看来武攸宁显然是极为熟悉的。
他精确地通过一扇打开的天窗，落到了一个房间内。
一名华服女子见他落入房中，赶忙迎了上来：
“怎么样？宁郎，东西拿回来了吗？”
武攸宁如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为何？出了什么差池？”
“盗信的时候，被楚湘仪的人的拿住了。”
武攸宁说着，便开始解自己身上的黑衣，
“什么……她……”女子花容一变。
“嗨，要不是去年肋部的伤，我也不至于连几个禁兵都对付不了。”
武攸宁到现在还心有不甘。
女子没有在意他这句话，直接问：
“这么说，你暴露了？”
武攸宁结完了黑衣，一屁股坐在卧榻上，张开双手，示意女子投入他的怀抱，并说道：
“那倒不至于，楚湘仪还是个有良心的，看在我救过她的份上，把信毁了，把事压下去了。
你呀，快过来吧，别担心了。”
女子并没有投他的怀，依然忧心地说：
“宁郎，果真如此吗？”
武攸宁一撇嘴，做出了抱怨的样子：
“怎么？我还会骗你？”
女子这才神情变得和缓了一些，喃喃说道：
“还好……还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