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步入是非地
中和节至，含元殿内。
一派君臣同乐、推杯换盏、弦歌悠扬、舞娘如花的宴饮场景。
晨起，就被湘仪装扮妥当的李老夫人，今日精神也是格外地好。
由于狄公在宫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一众皇家女眷、诰命贵妇等都纷纷与李老夫人攀谈，一个劲地夸赞李老夫人雍容华贵、风采照人。
甚至在请安时，武帝也特别地夸赞李老夫人气色好。
这让李老夫人大感受宠，极为受用。
而侍立在武帝一侧的女官上官才人也注意到了李老夫人的妆容非凡。
上官是个极细致的人，看出来李老夫人今日的妆容绝非普通侍女能够化出。
在宫宴间隙，上官不动声色地移步至李老夫人的坐席旁，轻轻坐下：
“李老夫人，今日真是好气色呀，看您年事越高，仪容越发高华，真可谓是犹有天眷。”
“哈哈，上官才人着实过奖。”
李老夫人大为开怀，但她也是个实诚人：
“其实，哪有什么天眷，不过是近日幸得一奇娘子为我妆扮，我有这等气色，全赖她的功劳呢。”
李老夫人的回答，正好印证了上官的猜测：
“哦？李老夫人，当真有这等奇娘子？”
“当真！当真！此娘子是姚侍郎近日为我寻来，手段当真了得！”李老夫人看着上官认真地说。
上官含笑着点头，默默地记住了李老夫人的话。
一晃又过了五日，与往日的神采奕奕不同，姚玄今日神色黯淡地来到了白世堂的府邸。
“怎么了，侍郎？今日心绪不高？”在书房坐定后，白世堂关切地问。
姚玄摆摆手，说：“少府先别过问，能否把湘仪娘子找来，我要和她单独一叙。”
对于姚玄的这个请求，白世堂有些纳闷，但又不便不从，于是道：
“好的，侍郎稍候，我这就差人去唤她。”
半盏茶的功夫，湘仪小碎步赶来。
白世堂便退出书房，顺势闭上了书房的香檀木门，只留他们二人在书房密谈。
“不知姚侍郎有何要事？”
湘仪见书房内气氛沉寂，不似往常，也是心怀忐忑。
“湘仪娘子，是姚某太孟浪了，向你赔罪。”说罢，姚玄重重地对着湘仪施了一礼。
湘仪大惊，赶紧上前托扶：“不敢，不敢！平日奴多承关照，侍郎何至如此？”
姚玄礼毕后，这才说出原委：
“姚某思虑不周，当真不该如此冒失地让你去给师母妆扮？”
湘仪一听，大感惊讶：“啊？为何？”
姚玄：“师母的妆扮在宫宴之中，大受重视，上官才人对此尤为关心，她从李老夫人处得知，此妆容是你的手笔，又得知你是由我引见，所以，特差我引你去上官才人的宫邸一见。”
“哦，原来是这样。”湘仪知晓了其中故事，很是惊奇。
湘仪虽不通唐史，但像上官才人这种千古名流，她自然晓得。
能有机会接触到这种级别的人物，自己是求之不得的，必然能为她在大唐发展提供更宽广的平台。
但是，为什么姚玄一听上官才人要见自己，心绪却如此低落呢，这是她无法理解的。
“侍郎，这也无妨啊，您为何面有愁容？”
姚玄叹了一口气道：
“湘仪娘子，你技艺精湛，诗风不凡，实乃世间罕有奇女子，姚某对你可谓是欣赏之至。”
“侍郎错爱了。”湘仪认真地盯着姚玄，期待他往下说。
姚玄的语气渐渐变得严肃：
“但是宫中乃是非之地，一旦入宫，此身恐怕再不由己。”
“啊？”姚玄此言，让湘仪顿生寒意。
她想了想说：“我此次入宫，恐怕也只是去打个照面，不一定要留在宫中吧？
况且，宫中规矩虽多，只要我按部就班，不做出格之事，想必也不至于有何不测吧？”
姚玄闭着眼摇了摇头：“湘仪娘子，有些事我也不便细说，只能告诉你，此时宫内正是多事之秋，依你的才技，很容易引起重视，并卷入其中。”
他又定了定神，仿佛下定了决心，说道：
“湘仪娘子，此时，你还有退却的余地，只要你离开皇城，便可不必卷入宫中之事，我会帮你安排你出城事宜。”
姚玄的话，让湘仪十分惊异，她隐隐感觉到进宫确实是一件太不安全的事情，但她转念一想，如果答应姚玄帮助自己出城，就会违逆上官才人的意志，从而给姚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湘仪不愿意看到的。
同时，如果离开皇城，她也会与锦良、与白家分别，这又是她万万接受不了的。
因此，湘仪已经打定了主意，认真地对姚玄说：
“多谢侍郎照应，我想我不能让侍郎因我获罪。而且，我一区区女婢，想必也没有资格陷入宫内漩涡。所以，侍郎但可以引我入宫，我自当小心谨慎。”
姚玄看了看她坚定的目光和神态，知她主意已定，深叹一口气说：
“既然你已做好了这般打算，姚某也只能从命。但我要再给娘子进一言。”
“侍郎请赐教。”
“一入宫中，万事留余地，且莫让自己失了价值。”姚玄目光灼灼，眼中似有深情。
湘仪听了，心头为之一振，“切莫让自己失了价值。”一语重千钧。
她对着姚玄，充满感激地点点头：
“奴，定当时刻谨记。”
次日。
刚过了清晨。
姚玄的马车便在了贤灵宫前。
姚玄、湘仪一入宫门，便被两位身着素色的罗衫长裙的宫女引入宫中后花园。
湘仪边走边四下观赏。
此时正直早春，各类花卉虽还没有开放，整个花园却也生机盎然。
各类花朵嫩芽初绽，满目草色菁菁，石屏、假山、曲水、凉亭星罗其间，虫声鸟鸣也不绝于耳，好一派宫苑早春图景。
绕过一石假山，湘仪抬眼望去，只见一女子身着簇新的鹅黄色八幅罗裙，高髻半翻，发间压了几朵翡翠花钿，头上戴一支金制四蝶步摇。
红唇雪肤、丰神秀美、落落大方、怡然含笑。
再有四个身着菱纱长裙的宫女陪侍左右，俨然仙女下凡一般，让人观之犹入仙境。
姚玄凑近一步对湘仪说：
“此乃武帝近侍女官——上官才人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