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利益交换
钟沄真从丹阳宗回龙云山后，请张掌门暗中躲在梅灯居所。
当时张掌门还有些狐疑：“你的意思是，主谋是冲虚梅灯？你有何证据？”
钟沄真的回答是：“证据会自动出现在您面前，您只需要等着就可以了。”
张掌门有些迟疑，作为龙云剑派的掌门，若是暗中潜入冲虚剑派被人发现了，那可太丢人了。
但事关自己儿子死亡真相，张掌门一咬牙，索性开了龙云剑派的库藏，找了一件秘宝，他顾不得颜面和身份，偷偷溜进了冲虚剑派内部。
张掌门是不敢深入冲虚剑派核心据点的，但梅灯居住的位置也不在核心，这家伙居住在半山腰的溪谷之中，四周没有其他修士居住，环境偏远安静。
为了防止张掌门被冲虚剑派的元婴修士发现，海月真人自告奋勇，表示可以来冲虚剑派拜访老朋友，有他吸引冲虚剑派元婴修士的注意力，张掌门可以尽情探查。
含弘真人虽然觉得此举不符身份，但考虑到师弟惨遭丧子之痛，事急从权，就默许了，他留在宗门随时接应两位师弟。
钟沄真陪着含弘真人留在议事大殿里等消息。
含弘真人盘膝坐在主位上，他看着坐在下方的钟沄真，青衣女修周身气息安静中透着一丝沉郁，似乎在思考非常重要的事。
含弘真人犹豫了一下道：“沄真。”
钟沄真听到含弘真人的叫自己，抬眸看向含弘真人。
含弘真人生怕徒弟太过伤心，他开导钟沄真：“张敬已死，人要向前看，以后与你同行在修道这条路的人会越来越少，直至你孤身一人。”
钟沄真心中好笑，她才不会为张敬的死而伤心，她想的是之后要如何利用局势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她也的确不认同含弘真人的话。
钟沄真神色有些不甘，她低声说：“师尊总是在的。”
含弘真人摇头：“为师也只是比你早修炼些岁月，修士达者为先，为师将你领进门，在你实力不足时尽力保护、引导你，总有一天你会比为师更强。”
钟沄真想说什么，含弘真人抬手止住。
他说：“沄真，如果你不能超越为师，如果你一生都在为师的庇护下，为师又为何要收你为徒呢？”
钟沄真僵住。
含弘真人神色严肃深沉：“沄真，你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坚定向道之心，哪怕为师最终倒在半路，当你飞升仙界，受四方修士敬仰朝拜时，也变向证明了为师的道是对的，为师也算走到了终点。”
钟沄真默然不语，她能理解含弘真人的想法，在含弘真人看来，继承了他的道统的钟沄真就是他生命的延续和传承的证明。
钟沄真无端想到了风焆近日送来的信笺。
——我就不明白泉溪前辈为何总是骂我不务正业，修仙不就是为了逍遥快活，品尝凡俗人吃不到的美食，见到普通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风景，活到千百年后看遍世事沧桑吗？
钟沄真抿唇。
是啊，若是自己还像上一世那样殚精竭虑，这样的重来人生有何意义？
她的确是想要继续修炼的，可在修炼之余，她也更贪心了，她想要师尊万年长寿，想要挚友幸福安康，她想尝试一些过去不曾尝试的事，想要让心态变得轻松活泼，想要事事顺心如意。
贪嗔痴慢疑，五毒生恶业，可要问钟沄真后悔吗？放弃吗？
钟沄真不知道，但她无法放任世事如过去那般发展，否则她为什么要回到过去呢？
含弘真人看着徒弟一言不发，不由得皱起眉头。
“沄真。”
钟沄真深吸一口气，她不想和师尊争执，每个人的道不同，纵然她是含弘真人的弟子，也有属于自己的道心。
“是，弟子会谨记您的教诲。”
是记住了，不是会这么做。
含弘真人还想再说，突然神色微动，继而看向宗门大殿门口。
下一秒，两道霞光一闪而过，紧接着远处还有更加凛然的剑气直直撞过来。
含弘真人并指如剑，剑气如星河，配合着龙云剑派的大阵，无数星辰灿光喷射而出，形成一道绝美的幕布，挡住了后续攻击。
紧接着张掌门和海月真人落地，张掌门手里还拎着半死不活的梅灯，海月真人满脸苦笑，身上的袍子还有不少破碎的痕迹，显然他作为断后的人被不少“老朋友”砍得很惨。
钟沄真下意识地抬袖掩面，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脸色铁青的张掌门，没想到张掌门如此硬气，居然强行将梅灯从冲虚剑派抓出来了？还就这么抓了一路？
是她小看张掌门了。
含弘真人冲出去和冲虚剑派的掌门对峙，客座的元婴长老孙修士也出面，钟沄真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她躲在议事大殿的角落里一言不发。
张掌门和海月真人也没在意钟沄真，张掌门愤恨地将梅灯摔在地上，恼怒地说：“果然是这小儿在暗中谋害我子！”
海月真人看着外面护山大阵上空犀利尖锐的剑气不断碰撞、撕裂，他苦笑道：“可我们也不能真的拍死梅灯，若真是如此，我们和冲虚就要全面开战了。”
梅灯暗害张敬，是下一代弟子间的内斗，张掌门插手抓捕梅灯，其实是坏了规矩。
若张掌门真的杀了梅灯，那以后其他宗门的元婴修士也会暗中对小辈动手，哪家弟子还敢外出游历？
张掌门也是顾忌这一点，才没直接动手拍死梅灯。
海月真人提醒张掌门：“咱们顶多要点好处，还得将梅灯还回去。”
张掌门不甘心，他看着昏死的梅灯，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张曜！你儿子自己愚蠢而死，与梅灯何故？快点将我派弟子还回来！”一个有着黑白双分长发、身穿日月纹样道袍的中年人悬浮在半空，他无视与自己对峙的含弘真人，遥遥看向龙云剑派宗门议事大殿的位置，面无表情，“张曜，若你今日敢对梅灯做点什么，你龙云剑派的弟子以后就别想出门了！”
后面还有两道剑光飞来，继而悬停在不远处，同时丹阳宗方向有一道霞光缓缓靠近，诸多修士的神魂都笼罩过来，显然正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
许久后，张掌门的声音传来：“冲虚道友来我派拜访，蓬荜生辉，师兄，请他们进来吧。”
这是要和谈的意思了，冲虚剑派的掌门面色微缓，道袍中年人招呼两个师弟按下剑光，随同含弘真人进入龙云剑派。
梅灯在几位元婴修士的询问下，不敢有任何隐瞒，他老实交代了曲绮和李滔的谋算，以及他趁机假装成曲绮的部下，暗中将曲绮找到的风鸣真火替换成风霞烈火等。
很快冲虚剑派的元婴修士带走了梅灯，因梅灯暗害张敬，证据确凿，龙云剑派敲走了冲虚剑派一些珍惜材料，其中就有不少是钟沄真贡献的那张丹方必须品。
临走时，冲虚剑派的掌门似笑非笑地对张掌门说：“道友倒是不怎么在乎丹阳宗对张敬的推手，看样子你们和丹阳宗的关系的确很好。”
张掌门满面笑容，根本看不出死了儿子的悲痛和愤恨，反而一脸和气地说：“不只是丹阳宗，我龙云和贵派也多年交好，同气连枝。”
冲虚剑派掌门翻了个白眼，带着师弟们和梅灯离开了。
钟沄真躲在大殿后面的茶水间，等人都走了之后才凑到含弘真人身边询问事情经过。
含弘真人私下里透露了两派交换的材料清单，同时还表示并非张掌门放过丹阳宗了，只是将找茬儿的时间推后。
等泉溪真人炼制了进阶元婴中期的丹药后，龙云剑派会以张敬这件事为契机，和丹阳宗达成协议。
“元婴丹药对丹师要求较高，咱们宗门供奉的丹师只有金丹后期，真要炼制元婴丹药，在保证药效的前提下，肯定还是要委托丹阳宗。”
含弘真人无奈地说：“所以关于丹阳宗李滔的事，只能暂时推后了。”
钟沄真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她装作难过的样子低声道：“师尊，弟子想再去丹阳宗一趟，李滔李师兄……弟子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暗害张师兄？”
含弘真人无语地看着徒弟，梅灯都交代了，因为李滔喜欢钟沄真，不愿意看到钟沄真和张敬在一起，所以和曲绮合谋，这才被梅灯利用。
很难形容当时张掌门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
当然更有趣的是曲绮合谋的理由，她喜欢张敬，所以想将人废了留在自己身边。
含弘真人发誓，当时站在他对面的海月真人第一反应绝对是爆笑。
幸而海月真人忍住了，这才没进一步激怒张掌门，也没让冲虚剑派的人看笑话。
含弘真人含糊其辞：“掌门师弟的心情不好，你先在为师这里安生几天吧。”
犹豫了一下，他甚至拿风焆分散钟沄真的注意力，“你不是和风焆写信聊天吗？继续写吧，顺便问问泉溪，炼丹进度如何了。”
钟沄真低声称是，只是等含弘真人离开后，钟沄真沉思了一会，才拿出一枚传讯玉简，注入了一段讯息，并打了出去。
很快，龙云剑派掌管戒律的修士开始彻查关于钟沄真和丹阳宗修士合谋张敬的流言来源。
一天后，偷偷溜出求真居的钟沄真堵到了想见的人。
她笑吟吟地看着惊慌失措、想要逃离龙云山的女子，语气温柔地道：“陈师妹，你想去哪里？”
原来竟是之前围着张敬来回转，又一直跟在钟沄真身边姐妹情深的陈师妹放出了流言。
陈师妹看着面前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明明两人穿着打扮都相似，可钟沄真就是比她多了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优雅和从容，陈师妹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浓烈的妒忌之情。
陈师妹强笑道：“钟师姐，我、我只是接了任务处的任务，要离开宗门而已……”
钟沄真轻轻叹息，她抬手把玩着胸前落下来的发丝，眉宇间似乎被轻愁笼罩：“张师兄就这么去了，我着实心里难过，梅灯虽然被冲虚剑派的人要走了，可我总觉得不对劲，梅灯居然能这么清楚我龙云内部的事情，显然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
陈师妹的脸色越发苍白。
钟沄真那双黑色的眼眸似乎漩涡一般，只是对视着，陈师妹就有种神魂被吸走的错觉，她踉跄后退一步，继而转身就跑！
但她只跑了一步就全身僵硬起来，不知何时，她脚下多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陈师妹，张师兄也很喜欢照顾你，你这么吃里扒外，听从梅灯的蛊惑，真让我失望。”
“师、师姐！我不是故意的！梅灯威胁我，我打不过他，我只是想活命而已，求求您饶过我吧！”
钟沄真终于笑了。
“……师妹也不容易，想当年还是我将你带入内门的。”
陈师妹听到钟沄真的语气变软，似乎看到了希望，她忙不迭道：“没有师姐就没有现在的我，以后我一定唯师姐马首是瞻！”
“好师妹，既然如此，我们一起为张师兄报仇吧。”
钟沄真缓缓道：“我想你一定有联系梅灯的方法，你告诉梅灯，其实梅灯只是替我被了黑锅，我的确和李滔合谋暗害张敬，而你拿到了证据。”
“只可惜我提前得到了消息，正在找李滔干掉你，你为了活命，愿意将证据交给梅灯。”
“你们汇合的地点嘛……让我想想，就在蛟宁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