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怜悯
张敬面色难看极了。
在他印象里，师妹钟沄真一向温柔可亲，心地善良，他只要稍微多哄几下，师妹就会对他言听计从，怎么突然提这等让人为难的要求？
“师妹！你也太无礼了。”
张敬不满地说：“星罗是宗门秘宝，父亲轻易不示人，怎么可能外借？”
钟沄真听后心下冷笑，面上却露出嗔怒之色，还故意跺了跺脚。
“谁让你真的拿出来了，只是与我看一看，证明你的确将我看做一家人，哪想到你竟如此无情！就这还想让我将天火让你？到底是谁无礼？”
她如此说完后，满面寒霜，利索地转身离开。
张敬目瞪口呆，因钟沄真速度过快，他没反应过来，竟真的让钟沄真离开了。
钟沄真没去管张敬这个傻子，为了防止被张敬堵在居所，她索性直接去了龙云山顶端的宗门大殿。
大殿平日里并不开启，钟沄真来到大殿侧面的角门，敲了敲门，一个童子探出头来。
那童子笑呵呵地说：“钟师姐，张师兄不在，刚出去了。”
钟沄真嗔笑道：“要你胡说，我不是来找师兄的，我来找掌门师叔。”
童子：“哦，这样，那劳烦师姐稍等一会。”
很快一道霞光闪过，童子道掌门要见她。
钟沄真笑吟吟地进入龙云剑派张掌门的居所，一进去，就看到身穿宝蓝色道袍的男子盘膝坐在一扇屏风前。
钟沄真俯身下拜：“弟子沄真见过掌门师叔。”
张掌门面色和善，语气温和：“沄真啊，有什么事吗？”
钟沄真：“弟子想要申请进入剑池潜修，若是一切顺利，可直接在剑池结丹。”
张掌门挑眉，他上下打量钟沄真，眸光闪烁，“你的灵力有些躁动，直接去潜修恐会适得其反。”
剑池是龙云剑派先代祖师清修之地，那里面剑意纵横，意志不坚者根本撑不久，张掌门觉得钟沄真应该在外面将修为炼至圆满，再进入剑池结丹。
钟沄真有些不好意思：“师尊觉得我需要在剑池多多体验感悟先辈们坚韧不拔、如磐石般的意志，他老人家觉得我有些温吞，所以才……”
张掌门莞尔：“师兄太严厉了。”
但既然是含弘真人的意思，张掌门抬手一点，一道白光落入钟沄真手中，那是一枚进入剑池的出入玉牌。
张掌门：“不要强撑，若是受不住了，就早早出来。”
钟沄真语气恭谨：“是，多谢师叔。”
离开张掌门的居所，钟沄真这才松了口气。
修士从炼气到飞升，共有六个大阶段。
炼气，筑基，金丹这是前三个阶段，成为金丹修士才算真正踏上长生之道，但金丹只会延续修士百余年生命，只有踏入元婴，才会再多出三百年寿岁。
元婴期、化神期、渡劫期这三个大阶段之后才是飞升，此前钟沄真就到达了渡劫后期，只要扛过九九天劫，即可踏入大乘期，随时飞升离开此界。
奈何钟沄真没有扛过九九天劫，被雷劫劈回来了。
如今钟沄真的神识之力颇为强大，但身体境界只有区区筑基期，灵力和神识之间有着不小的缝隙，张掌门是元婴期修士，自然一眼看出了钟沄真体内的问题。
好在钟沄真的神识远超张掌门，张掌门看不透钟沄真的实际境界，让钟沄真糊弄了过去。
钟沄真默默思考起来。
以她如今的境界，只要外部条件足够，给她一点时间，她就能重登巅峰。
至于那些曾给她带来无穷麻烦和悔恨的仇人们……钟沄真弯起唇角，笑得格外舒畅。
她很期待与他们的再一次相见。
钟沄真朝着后山剑池处飞去，只是在路过某个山头时，一道剑光落在她面前。
是被她丢下的张敬。
张敬的确很帅气，面如银盘，站在一抹青碧色长剑上，白衣飘飘，俊秀无双。
钟沄真眼神微闪，停顿了一两秒，谁不爱看美人呢？
张敬似乎很满意钟沄真的反应，他一脸受伤地看向钟沄真：“师妹，你也太狠心，竟不给我辩解的机会。”
他叹息着说：“此前是我愚钝，竟不知师妹是有心试探我，我居然真以为师妹不愿……”
张敬深情款款地看着钟沄真，手一翻，居然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有着奇异花纹的罗盘：“师妹，这就是星罗。”
钟沄真是真的惊讶了，她飞速打量了一下张敬，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罗盘上。
这罗盘是某种奇石制成，上面用非常锋利的剑锋书写了诸多花纹和符号，只看一眼，钟沄真就知道这是真品。
一时间钟沄真竟对张敬有些怜悯和同情之意。
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傻？
但她转念一想，如此傻的张敬，当年竟害自己被师门驱逐，岂不是显得自己更蠢？
钟沄真顿觉没意思，她难得好心对张敬道：“你怎么真的拿出来了？快还回去吧，若是掌门师叔知道了，定不饶你。”
她让开张敬，打算继续去后山剑池。
张敬却觉得师妹还是那个师妹，依旧如此善解人意，果然之前生气只是因为他没明白师妹的心思。
他连忙再度拦在钟沄真面前，“沄真，你还生气吗？”
钟沄真急着晋升金丹期，不想再和张敬纠缠，索性道：“我要为晋升金丹期做准备，你莫阻拦我闭关。”
张敬大吃一惊，钟沄真要晋升金丹期？那不就意味着先天之火和自己无缘啦？
这怎么行！
张敬急了，他忙不迭将手里的星罗秘宝塞入钟沄真手里：“师妹，我真的将秘宝拿来了，你我是一家，你那先天之火先给我用吧。”
钟沄真怒极，面上却如牡丹花开，绽放出极为妩媚的笑容。
“……也罢，你随我去见师尊吧。”
张敬哑然：“见含弘师伯？”
钟沄真抬眸，她注视着张敬，黑色眼眸闪烁着光，似乎情意绵绵：“是啊，你都将星罗拿出来了，师尊若是见到了，必然不会再阻拦。”
张敬有些犹豫，他讪笑道：“师妹先去，之前含弘师叔对我颇为不满，还请师妹先在师叔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软蛋。
钟沄真猜到张敬不敢随她去见含弘真人，于是道：“那你且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钟沄真化为一道青光，消失在张敬面前，看离去方向似乎是含弘真人的居所。
张敬开始焦急等待。
殊不知钟沄真只是绕了个圈子，从另一侧来到了后山。
后山有一处水潭名为剑池，剑池四周设置了诸多阵法，进入剑池的栈道两侧皆是巨大的试剑石，剑石上满是凌厉剑意，非本门弟子进入此栈道，必会被龙云剑派先辈剑意刺伤。
钟沄真的心也随着不断攀升而渐渐平静下来。
站在栈道狭窄的入口，栈道上有一横条方石挡道，上书一个大大的剑字。
钟沄真看着这个字，恍惚间看到一个身穿黄衣的男子握剑刺来。
这当是龙云剑派开派祖师留下的一丝剑意，任何宗门弟子骤然遇刺，必会出剑反击。
唯有钟沄真站立不动，滔天剑意刺来，恍若山风穿透全身，心若明镜，无一丝波澜。
她的剑，早在北域就已经被折断了，从她抛弃剑修身份、转修六离圣书后，她已多年不练剑。
可这不意味着她的剑心散了。
钟沄真心中有一剑，这剑身通体裂痕，却顶天立地，支撑着钟沄真一路走下去，从不曾弯折。
“可。”
狂风飞卷，钟沄真那月色披帛和青色袖袍激荡飞扬，她不受丝毫影响，只是微微低头，如含羞芍药，柔柔一笑，敛袖行礼后抬步踏入剑池，袅袅婷婷。
直到钟沄真的身影消失，驻守在剑池附近的长老才忽然出现。
这老头赞许点头：“区区筑基期，却能引动祖师爷挥剑考验，可见我派后起之辈极为优秀啊。”
“希望再见面，这丫头已然是金丹修士。”
另一边，张敬等了快一天都没见到钟沄真回来，相反，他接到侍奉父亲的童子传讯，说掌门非常生气，急着要见他。
张敬心中大骇，恐怕是父亲知道他偷偷拿出秘宝，仓皇间他只能狼狈地跑到含弘真人的居所求见。
含弘真人本就因钟沄真喜欢张敬、甚至差点将先天之火送给张敬而恼怒，虽然钟沄真自己想明白了，可含弘真人这个小心眼还护短的人依旧迁怒于张敬。
他直接关闭洞府，不见。
张敬傻眼了，正在他纠结之际，张掌门亲自跑来抓混蛋儿子了。
“孽子！老夫给你进入秘库玉符，是方便你取用丹药，你竟敢将秘宝拿走？快交出来！”
张掌门懊恼极了，修士很难有后裔，他的道侣也早早陨落，只留下这一子，故而颇多纵容宠溺，却不想这小子竟敢偷取秘宝！
好在秘宝上有张掌门设置的禁制，他能察觉到秘宝还在门派内，只是受限于宗门内部各处设置的禁制，暂时无法找到具体位置。
张敬慌张地指着含弘真人的洞府：“秘宝不在我手里，在含弘师叔手中！”
张掌门在洞府门口抓儿子，含弘真人自然颇为关注，听到张敬此言，含弘真人真真愤怒了。
“满口胡言！”
含弘真人出现在门口，他怒目瞪张掌门：“师弟！我早前曾提醒过你，教子从严，你却不听，如今居然会污蔑长辈，当严惩不贷！”
张掌门满面惭愧：“师兄说的是。”
张敬眼瞅着自己真要被重罚了，再不敢有丝毫侥幸之心，在两位元婴大能的注视下，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和钟沄真之间的交谈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