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算人吗？
“师父说，要罚我扫一个月的院子。喏，就是这个大院子。”小沙弥拿起地上的扫把，抖了抖，又放下。
有脚步声过来，小沙弥立马捡起地上的扫把，握在手里。
我想着，我也应该做些什么。只是，我却移动不了。我低头看看自己，嗯，我就是一株花丛里不显眼的植物。长得不起眼，甚至还有些丑。
我对自己是不抱什么希望了，便呆在那开始抬头望着天。
天色极好，万里无云，十分晴朗。一只大雁从天空中飞过，紧接着是一群大雁飞过。
那脚步声更近了，小沙弥手中的扫把也挥动地更快了一些。
“弘忍，手上再用力些。”听声音是个老和尚。
那老和尚声音听起来很舒服，让人莫名有种很踏实的感觉。
“是，师父。”小和尚手上用了力。他的手还很小，握着那扫把有些吃力。
“啪”扫把从手里脱落，落在地上，扬起一阵落叶。
“师父，都说落叶归根，为何需要清扫？”小和尚嘟囔着说。
老和尚蹲身，捡起扫把，开始示范怎么清扫。“落叶归根，是叶落归土。如今，寺里香火鼎盛，被尊为护国寺，贵人多，院子里多是以石砖铺地。叶落无法归土，就会腐烂，恶臭，起风时到处乱飞。”
“太复杂了。”小和尚摸摸自己的头，看向老和尚。这时候，恰有一阵风起，将地上的树叶卷入半空，又落下，落在两人的肩上。
老和尚将扫把递还给小和尚，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弘忍，你与我佛有缘。”
“师父，什么是有缘呢？”小和尚双手握着扫把，看向空中的落叶。
“有缘便是命中注定，无可回避。”老和尚笑起来，别有一分开阔。“世间诸事，皆不可强求。”
“那扫院子这事……”小和尚的声音扬起来，带着一分期冀。
老和尚看向他，笑容更加和缓了些。“扫一个月，一日都不能少。”
“说好的不强求呢？”小和尚哀怨地挥动着手中的扫把。
老和尚看着小和尚的背影，皱起了眉头。他嘴动了动，朝着主殿的位置双手合十，鞠躬。
这是十分平常的一日。小和尚打扫了一半，便抱着扫把躲在屋檐下睡着了。午后的太阳晒在脸上，他的表情十分的放松。
一只花猫翻墙进来，在他身边伸一下懒腰，围着他走了半圈，在一块阳光晒得暖暖的衣角上卧下。
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小和尚探头进来，看到谁在屋檐下的小沙弥，偷偷笑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来，顺手从一旁揪了一根茅草。他蹲下身，将茅草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小沙弥的鼻尖。小沙弥皱皱鼻子，伸手将他的手打开。
“弘忍，起来了。”他扯大了嗓子大声喊，吓得一旁的毛站起来，浑身的毛都竖着。
弘忍还在皱着眉头，侧身想要躲开身边的东西继续睡觉。
“贵人带了山下的包子，去晚就没有了。”他将弘忍拉起来，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有一阵风吹来，一个大大的叶子落下来，砸在我身上，差点折断了我的身体。
时间变得非常无聊，我看着日升月落，一日有一日。
每日小沙弥都来扫院子，他起初扫的很慢，后来扫得快起来，再后来他从一个小和尚，成了一个大和尚。
他穿灰白的僧袍，没了那么多抱怨。
那时拉着他去找包子的小和尚，后来悟了一些佛法，便开始与俗世贵人许多来往。两人有诸多争执，他成了一个人。他在院子里放了一个蒲团，坐在那里念经。
老和尚更苍老了一些，穿着一身僧袍站在他身边。
“你也有所参悟，何不入世？”老和尚站在他身边。
他闭着眼睛，依然盘坐在蒲团上。“佛法精深，弟子所知尚少。”
“你这一路参佛，少有瓶颈。为师担心……”
“师父担心弟子，如前佛主一般？”弘忍说话间，抬头看向老和尚。
“是。”老和尚伸出掩在袖中的手，手中拿着一支签。“为师……”
弘忍的表情甚是震惊，他看着老和尚手中的那支签。“师父”
弘忍伸出去的手都是颤抖的，他的手拿到那支签。那是一支焦头签，签文的地方一片焦黑，不见字迹。
“前佛主一意孤行，天道严惩。”老和尚看着自己手中的签，身体踉跄一下。“为师……不忍。”
弘忍的眼睛红了，他将那签握在手中，握得很紧。
老和尚的身体又摇晃一下，他便索性坐下来。“弘忍，你是为师最满意的弟子。聪明、通透……为师甚是喜欢。”
弘忍跪在老和尚的面前，他看着老和尚，双眼里渐渐有了泪意。
老和尚冲他微笑，头一寸一寸抬起，再一寸一寸低下。“此生至此，为师无愧无憾。”
老和尚笑着，慢慢闭上眼睛。
弘忍的眼泪落下来，落下地上。
天色依然晴朗，阳光洒在这师徒两人的身上，仿佛渡了金身。
弘忍的头低下，磕在地上，长久不起。
寺里钟声响彻，念起往生经的声音从四周想起。寺里的香火味似乎更重了，忽然给人一种极乐佛界的感觉。
往生经的声音越来越大，念得我的头很是昏沉。
“佛主一身修为，若是因为我荒废了，实在可惜。”
“荒废？”嗤笑的声音，极像那弘忍的声音。“我自知不配为佛主……”
无数声利器穿过血肉的声音，我的面前是满目的红色。
“佛有无量慈悲……”有气无力的声音，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