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出了教室，周醒捧着手机在人群中穿梭，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欲点未点，身侧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推开他大步往前。指尖骤然一偏，触上语音通话键。
铃声响得措手不及，他还没反应过来，对面那人就已按下接听键。
这种情形不在预料之中，周醒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教工宿舍在什么地方。”
回应他的是一串断断续续的笑声，周醒觉得有点窘，虽然他确实不清楚方位。
安季宸很快就清了清嗓子敛住笑意，却没回答周醒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怎么不回消息？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
周醒沉默了两秒，手机那头的安季宸似乎也没准备等他回答，紧接着道：“出了教学楼后右转直走，看见银杏树时左转直走，过了小桥再左转，我就在那栋宿舍楼的后面。”
“好。”
“我等你。”安季宸挂断了通话，周醒看着“通话时长00：32”的提示不免叹了口气，内心第无数次厌恶不擅长表达的自己。
穿过小桥，左转，绕到背后。
他一眼就瞧见了倚着大红跑车的修长身影。少年正对着驾驶座上的男人说着什么，见周醒出现，这才停了话头，朝他浅浅一笑。
那笑容像是淬了毒，一旦见过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令人心甘情愿深陷其中。
可，那个男人是谁？
“站着干什么，过来啊，我又不会吃了你。”安季宸抱着双臂，晚风吹起了他的雪白衣角。即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也给人一种高贵娴雅之感。
周醒不太情愿地迈出右脚，再迈出左脚，活像个没有感情的低等机器人。
“噗嗤！”车内的男人见状笑出声来，“小朋友别紧张……”
安季宸轻飘飘地截住了他的话：“好了，上车吧。”
谁？周醒朝驾驶座望去，只瞧见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少年拉开后车门，率先坐了进去，周醒紧跟其后。引擎发动，天窗大开，跑车转了个圈儿后往校门口驶去。
安季宸暂时没有开口的意图，周醒也不打算破坏这份宁静，驾驶座的男人哼着小曲儿，似乎心情大好。
他望着车窗上倒映出的优雅少年，不禁皱起眉心。什么事非得出了学校再说？还是说仅仅是……少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
关系，他们之间算是什么关系？周醒微愣，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头一热。
车外大片眼生的建筑飞驰而过，身侧人脸朝窗外，白金发丝随风乱舞。
咔哒一声，前排的男人单手扶着方向盘点上一根烟，车厢内瞬间溢满烟草味。
“把烟灭了。”安季宸抬起脚轻轻踢了踢驾驶座。男人透过后视镜对他笑道：“长能耐了啊，都敢命令长辈了？”
亲眼看着对方把燃了一半不到的香烟摁进烟灰缸里，安季宸才回道：“他不喜欢烟味。”
“哦？小朋友不喜欢烟味？”
周醒只觉心头一跳，同时瞧见后视镜中的男人朝自己挑了挑眉。
“开你的车，少讲话。”安季宸靠上椅背，神情略显漫不经心。
男人哈哈大笑，随手打开了顶灯。
淡淡的白光倾泻于少年蝶翼般的长睫上，浅色的眸子微眯着，显出一丝倦怠。周醒望着安季宸那美好的侧颜，轻轻弯起唇角。
察觉到视线，安季宸忽然转过身子，泛着潋滟水光的双眸里映着微微惊讶的周醒，“怎么？终于有想问我的了？”
想问的？那一时半会儿可没法说完。简单思考片刻，周醒问出了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事情：“现在去哪儿？”
安季宸眨了眨眼睛，还偏了偏脑袋，大概没意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见对方没有回答，周醒悄悄移开视线望着鞋尖，“我随便问的。”他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万幸自己的皮肤不算白皙，估计也看不出什么。
“没关系，不用紧张。”安季宸神色自然地往他身边挪了几厘米，继续道：“也不去哪里，就随便绕一圈，十点之前肯定会回去。”
清甜的香味从少年身上飘来，眉目如画的脸近在咫尺，连顶灯洒落出的炽白光竟然都带着几分旖旎的味道。明知道他不怀好意，周醒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插进裤兜里的两手掌心已经汗湿，脑子也乱得跟浆糊一样。
“关于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安季宸抿着殷红的唇，似乎有点犹豫。大概是气氛的缘故，周醒居然听出了一丝撩拨的意味。
“基本上都不记得。”虽然他都记得，但看对方的样子，好像并不希望自己记得似的。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少年用手指拨了拨刘海，语气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
周醒注视着他，心情极其复杂。
没有沉默太久，安季宸出声道：“帮我一个忙吧。”他关上车窗只留一条缝隙。紧接着一个方形盒子被递到周醒手中，盒面上印满了连语种都无法辨别的文字。
“这是什么……”他简单打量了一番，转头看向身侧人。
安季宸此时刚解开衬衫上的一颗纽扣，顿了顿，道：“消肿化瘀的。”
消什么肿？化什么瘀？周醒觉得脑子有点晕，不知是因为异国文字，还是因为被白皙的颈项晃了眼。
他强行稳定住心神后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个纯白小罐，拧开圆盖，偏透明的膏体已经少了一些，隐约有股淡香，恰似方才从安季宸身上飘来的香气。
“诶，我是不是应该下车啊？”男人在暧昧值达到巅峰的时候突然出声，周醒抬头，对上了后视镜中一双半眯的眸子。非常眼熟，但记不起什么时候见过。
“好好开你的车。”安季宸褪下白衬衫，精瘦的脊背暴露在周醒眼前。背上一块深紫淤青清晰可见，在雪白肌肤的衬托之下，显出几分可怖。
心跳似乎漏了半拍，脑海里有一些画面一闪而过。汗湿的发、微张的唇、以及若有若无的喘息声，还有掌心下似凝脂般的肌肤……周醒不敢再细想，食指蘸了些膏体便触上那冰凉的肌肤。
肌肤相触的刹那，安季宸小幅度地颤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常态。
“这是怎么弄的？”
“不一小心摔了一跤。”少年半侧过身子，扬了扬唇角，“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怎么摔的？”
“下楼的时候踩到水滑了一下，后背磕到楼梯了。”安季宸弯下腰给小腿涂药膏，跟身侧人讲话时才抬起头。一时间，周醒只看得到那漂亮的锁骨。
慌忙移开视线，裤兜里的手机适时震动起来，是陈少青给他发了条消息：醒哥快给我评论！
默认了对方的称呼，他没有多想直接回复一个“ok”的手指表情符号。
陈少青十五分钟前发了条动态，大意是烧烤味道不错，配图里有半个正在吃花甲的水杨。没有拍到脸，评论区第一条却是求这个帅哥的联系方式，陈少青仅仅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周醒可以想象到，对方脸上一定是和见到安季宸时同样嗤之以鼻的神情。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轻柔的嗓音从身侧传来。
“室友发的动态，让我评论。”少年已经穿上衬衫，刚扣上一颗扣子，周醒递过手机，方便他能看得更清楚。
“这是……水杨？”安季宸的脸上罕见地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发动态的人……”
“是陈少青，怎么了？”
“没什么。”
安季宸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理了理袖口。周醒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没有多想，随便回复了句“早点回来，别晚归”后就收起手机，直觉告诉他少年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你没有什么还想问的？”
“你会直接回答么？”
“当然，我可是个说话算话的好人。”安季宸贴近，衣领半开，锁骨线条若隐若现。
周醒默默吞咽了一下，任凭他怎样凝神屏息，呼吸声还是加重了。
“诶，我真的不需要回避吗？”煞风景的声音再次响起。安季宸退开一些，语气平淡地对着男人道：“该回去了。”
“为什么，咳……”周醒轻咳一声，道：“为什么……找我？”
为什么今天要找我？是否因为我对你而言是特别的那一个？是否因为我身上有吸引你的地方？
安季宸见他余光瞥过驾驶座上的男人，不由笑道：“想找就找了，你也可以选择不来。”主要是想看看你的态度。
当然，后面那半句他是绝对不可能直接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