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人成虎
书房里，赵慎行低着头站在夫子面前。
夫子看到他干涩的嘴唇后转身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示意让他喝，随后问道，“渴了吧？”
赵慎行连忙拿起，“多谢夫子。”说罢一饮而尽。
见他喝下后，夫子便开始评价他刚刚的回答，
“你刚刚的《孟子》背的不错，大多数的理解也都到位，只是后面的‘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这里，你的意思是……”
“回夫子，学生觉得若有人对君子蛮横而不顺从，那么君子就要自我反省：‘我必然有爱心不够的地方，必然有不遵守社会行为规范的地方。’
他自我反省而达到仁爱，自我反省而达到遵守社会行为规范，那人仍然是蛮横而不顺从，君子又会自我反省：‘我必然有不诚挚的地方。’自我反省而达到忠诚。
这里学生不解，明明是那个人的错，为什么君子要反思？”
“可后面不是还写了：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
我们要做的便是让人无可挑剔，不能让攻击你的人抓住把柄，君子在没错的情况下既已自省，若对方还是不依不饶，那任谁看都是此人的错。
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
听到这赵慎行明白了，原来君子不是圣父，只是把自己能做的都尽全力去做，不要留下话柄。
在古代，一个人的名声，尤其是读书人的名声尤为重要。
他暗自警醒自己，一定谨言慎行，切不可头脑发昏，去做下什么伤害名声的事。
不然不但于自己不利，甚至还会祸及家人。
李夫子没有出声打断赵慎行的思绪，任由他慢慢思考。
从前他便隐约发现，眼前这个学生确实谦虚好学、与人为善，但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不是因为学问出众而自大轻狂，而是缺少一种敬畏。
缺少一种对于人言可畏的认知，不像其他读书人一样爱惜羽毛。
在他刚升至乙班时，因为年纪小被旁人嫉妒，传出很多对他不利的流言。
什么他耍心机讨了夫子的欢心，还有他只和家境富裕的同窗交好等等。
但那段时间赵慎行还是一心读书，丝毫不在乎旁人说了什么。
对于这种坦坦荡荡、一心向学的学生夫子自然是喜欢的。
但三人成虎，谎言重复千万遍，就会被当作真的。
他在赵慎行身上看到了巨大的潜力，所以更希望他走的高些、远些，不要因为小人作祟折在途中。
赵慎行思虑良久，随后他深深鞠躬行礼道，
“多谢夫子，慎行受教！”
李夫子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赵慎行一回到学堂，同窗一拥而上把他围在中间。
“慎行，《孟子》后面的内容你都看了？”
“慎行肯定都看了呀，慎行，你能把你的笔记借给我吗？”
“我也想看看”
赵慎行被他们一声接一声‘慎行’、‘慎行’叫的头昏脑花。
还是张耀祖和吴俊卿出现拯救了他，众人看到他俩出现只能悻悻离去。
吴俊卿看着好友狼狈的样子，不禁调侃道，
“你现在可是学堂最受欢迎的学生了，一举成名的感受怎么样啊？”
赵慎行难得翻了个白眼送给他，“不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哈，我可是赚到了，慎行的笔记我都看过。”张耀祖嚣张大笑道。
“慎行，现在学堂的人都想看你的笔记，那你……”
“俊卿担忧的有理，这一个不小心可就得罪人了。”
赵慎行宽慰两位好友想多了，随后便让他们放心自己应付得来。
下学回家里路上，赵慎行察觉到大哥欲言又止，
“大哥，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说吗？”
“慎行，我已经下定决心，我——要去经商！”
“所以……”
“今天我就要告诉爷爷和我爹娘他们！”
赵慎行不得不佩服大哥的勇气，毕竟以大伯和大伯母的性格，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嗯……他大哥危矣。
晚饭后，赵慎言果然放出一个大招，震得全家人头晕目眩。
“我不想读书了，我要去经商！”
赵光明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什……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了，你再给我说一遍？”
赵慎言看着自家老爹虽然很是害怕，但他还是坚持道，
“爹，我要去经商！”
“我打死你这个兔崽子！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你要去干什么？！”
赵光明听后暴跳如雷，只见他脱下鞋便朝赵慎言扔去。
站起来破口大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咱们这样人家读书有多不易？你现在说不都就不读了，你给我过来，过来！”
赵光正连忙拦住大哥，“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钱氏也是气得不轻，只听她在一旁道，“别拦着你大哥，就让他打死这个小没良心的！”
“大嫂，大嫂，你别气，先听听孩子怎么说。”孙氏也劝说道。
“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我和他爹都不求他像二娃一样，只要安安心心读到年纪去当个帐房先生也好，可你看看他！”
赵慎言倔强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赵光明夫妇要不是有人拦着，早就打死这个不孝子了。
“行了！都停下来，像什么样子！”赵老爷子发话了，大家都不敢再动。
“大娃子，你来说，为什么不想读书了？”
赵慎言正色道，“爷爷，我是早就想好的，读书上别说是慎行了，就是学堂里其他同窗我也比不上。
而且我对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也真是记不住，经商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
赵光明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你以为经商是那么容易的？”
“老大，你先别说话，大娃子，你继续说，可是有什么章程了？”
“我本来有一个开店的法子，但是又没那么多本钱，我就想着先与人一起开店，找人出钱我出力。”
“你是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赵慎言就把‘糕奶店’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原本很生气的赵光明夫妇沉默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儿子还有这种脑子，听起来不像一时头脑发昏。
夫妻二人暗自纳闷道，难道这小子的天赋不在读书上，而是在经商上？
看着大伯和大伯母的态度有松动的痕迹，赵慎行连忙说道，
“我觉得‘糕奶店’这个法子挺好的，虽说成本高了些，但那些有钱人可不这么觉得，只要找好投资啊不，是找好出钱的那一方，这个店还是可以开起来的。”
赵慎言看到弟弟帮自己说话，心里不免有些感激。
“那咱们家上哪去找愿意出钱的人啊？”
提起这个赵慎言沉默了，因为他也想了好久但还是没想出办法。
赵慎行不忍看到大哥这样受打击，而且这个‘糕奶店’开起来一定很挣钱。
于是他说道，“我可以问问我的同窗，他家里就是经商的，应该能看出这个点子不错。”
赵慎言听后原本低着的头瞬间抬了起来，一脸希翼地盯着赵慎行。
后者被他大狗狗似的眼神逗笑，“大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就是试一试，能不能成功我也无法保证。”
“二娃，你就去试吧，若是不行……赵慎言！你就必须回去乖乖读书。”
赵慎言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爹，欣喜若狂道，“爹，您这是同意了？！”
“哼！要不是有二娃的话，我才不会同意呢！”
钱氏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什么，随即又放弃了，算了，二娃的同窗还不一定能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