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为了丰富学生课余生活，黎悦所在的中学每周周四下午有所谓“第二课堂”的课外活动时间，每个学生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课堂进行学习，文学社、话剧社、摄影社、合唱团、舞蹈社、天文社……种类繁多。
苏亦棠选择文学社，王岚选了国画，黎悦考虑再三，还是选了文学社。
文学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也就是诗词赏析、写征文、阅读书籍并分享读后感。
最近，文学社里在传阅蔡智恒的小说。
“就像一个疲惫的人，下了班，淋到雨，打开家门时，心爱的人刚煮完一碗热腾腾的面，然后帮他擦去额头的雨珠。我可以很仔细地描述那个人、那场雨、那碗面、那条擦去雨水的手帕。但我就是无法形容那碗面的味道。”
黎悦念完这段，抬起头来：“啊，好有感觉啊！”
苏亦棠笑她：“你的词汇过于匮乏，正该在文学社受受熏陶。好有感觉是什么感觉？”
“哎，总有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嘛。你看，作者不也说了，‘无法形容那碗面的味道’，我感情实在是太细腻了。”黎悦自夸起来。
苏亦棠抿嘴笑笑。
下课铃响起。
她们收拾好书本，离开课室。
“我们去找王岚吧。”黎悦提议道。
国画班就在楼下上课。
两人到的时候，老师已经走了，课室里还有几名学生在作画。
黎悦和苏亦棠走过去跟王岚打了声招呼。
“哎，原来画国画还要打线稿啊！”黎悦手撑在桌子上歪头看。
王岚气定神闲地落笔：“是啊，要不然画错了怎么办？”
“这么复杂，天呐，你好有耐心！”那花瓣层层叠叠的，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她看着王岚轻轻运笔，大红、曙红、花青，各种专属于国画的色彩。待一层颜料干透后，再涂上一层，反反复复。
“怎么要涂这么多层？”黎悦问。
王岚缓缓道：“工笔画讲究‘三矾九染’。”
“什么意思？”黎悦听傻了。
“就是反复渲染的意思。”王岚解释道。
“哦——好厉害！你好厉害。”黎悦由衷地说。
“就是，真厉害。”苏亦棠附和道。
王岚被她们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得画多久才能画完啊？”国画实在是太费功夫了。
“不好说，”王岚说，“最近都没有时间画了。”
黎悦悲哀地想起期中考马上到了。
又等了一会儿，王岚才收笔。
走在校道上，黎悦突然扯住她们俩，悄声问：“你们看那个学长，帅不帅？”
“哪个？”苏亦棠问。
“那个，走到洗手池旁边那个。”
“啊，你喜欢这种类型？”王岚难以置信。
苏亦棠也看着黎悦。
“哎呀，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叫发现美，欣赏美。”黎悦更正道。
王岚和苏亦棠都揶揄地看着黎悦笑。
“你们呢，有没有发现我们学校有帅哥？”
“从来没见到过。”
“我也没发现有。”
“哎，我们学校的帅哥太少了。”黎悦感慨道。
近来，黎悦都在自己房间学习，黎爸爸只要一看到她在客厅晃荡就会“提醒”她月考的失利。黎悦只觉心情郁闷。她看看手表，笔尖点了点纸面，靠着椅背长长地呼出口气，最后还是打开了收音机电台。
电台里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传来：“让我们一起来收听孙燕姿的《sometimeslovejustain\""tenough》，这首歌收录在孙燕姿的第4张专辑《start自选集》中，原唱是……”
音乐缓缓响起，歌声娓娓道来。
“idon\""twannaloseyou,
butidon\""twannauseyou
justtohavesomebodybymyside
andidon\""twannahateyou,
idon\""twannatakeyou,
butidon\""twannabetheoocry……”
黎悦手托着腮，思绪开始游离。
……
期中考张辰又拿了年级第一，713分，比第二名高了几十分，距离拉开的比九月份月考还大。
岳静知高兴得合不拢嘴，面不改色地撤了苏亦棠的课代表职务，任命张辰为语文课代。
黎悦替苏亦棠打抱不平，恨恨地吐槽岳静知做事不地道。
这次她年级排名上去了一点，但是全班排名没有进步，她知道她爸是不会满意这样的成绩的。果不其然，她爸看到成绩单，长长叹了口气，直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会儿，黎悦手握着笔戳在桌面上，看着他在同学堆里谈笑风生。期中考后，座位进行了调整，张辰现在坐在她左后方，隔着条走廊。
张辰成绩好，对人友善，同学们都很喜欢他，除了黎悦。
“现在他可成了大红人了。”苏亦棠一边翻着书，一边说。
“可不是！”黎悦愤恨地说。
“你也要努力才行啊。”
“我？我有努力啊。”黎悦莫名道。
“少玩点游戏，少看点漫画，成绩肯定比现在好。”
黎悦被说得脸上讪讪的：“我已经很少玩游戏看漫画了”。
偶尔听听电台总是可以的吧？想到这，她叹口气道：“什么娱乐都没有，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也。”苏亦棠摇头晃脑道。
黎悦认同地点点头，化学有“质量守恒定律”，物理有“能量守恒定律”，想来有得有失便是宇宙永恒之定律。然后奇怪道：“我看你也不怎么努力啊？”
苏亦棠莫名其妙：“我又没打算考什么名校，现在的成绩考我们学校高中，绰绰有余啦。”
黎悦突然想起来同桌是富二代，更受伤了。
“你最近都在看这本书，好看吗？”她问苏亦棠。
“还行吧，语文写作素材。”
“《文化苦旅》？”黎悦凑过去看了看书名，“没听过。”
苏亦棠讶道：“最近挺火的呀。”
黎悦从来不关注这些，对文学作品的认知基本来源于语文课本。不过苏亦棠语文作文向来比她高分。
“看完可以借我吗？”希望对写作文有帮助。
“行啊。”
这天中午，苏亦棠照旧回家吃饭，黎悦照旧去饭堂吃饭。午饭后，黎悦坐在课室里，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读着《文化苦旅》。
“你在看什么？”
黎悦扭头，看到张辰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两人中间隔着过道。
“叫姐姐。”她此时是十分不情愿跟他说话的。
张辰静默片刻，说：“āzi。”
阿紫还是阿姊啊？黎悦挑挑眉，算了，当他说的是阿姊吧。她硬邦邦地把书竖起来，将封面对着他。意思是，你自己看吧。
“你看这个做什么？”张辰疑惑道。
“学习啊。”还用问？
“学什么？”
“写作啊，语言还挺优美的。怎么了，这本书不好吗？”黎悦莫名有些不确定。
“还是读名著比较好。”
“比如呢？”
“四大名著。”
“啊？《三国演义》太沉闷，《西游记》打小不爱看，对《水浒传》也不感兴趣，《红楼梦》前面还挺好看，后面越来越没意思。”黎悦遗憾道。
“没办法，后面是续写的。”
“是啊，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你喜欢里面哪个人物？”张辰问。
“当然是黛玉啦。”
“为什么？不喜欢宝钗吗？”
“宝钗也太装了吧？黛玉多惹人怜爱啊，多愁善感，又聪明、有才华。”
“你不觉得她说话刻薄吗？”
“哪里刻薄了？我觉得她说得很好啊！”黎悦为黛玉打抱不平。
他抿嘴笑着。
“那你呢？”黎悦问。
张辰笑容不变，看着她，她看到教室灯光映在他眼里。
不会是宝钗吧？她刚才说了宝钗不好。探春？妙玉？黎悦等待着，脑海中翻过无数念头。
他眼珠动了动，说：“紫鹃，我最欣赏紫鹃。”
紫鹃？
“为什么？”
“她很聪明，做事细心体贴。”
黎悦回想了一下，赞同道：“嗯，紫鹃确实是挺不错的。”心里想着：啊……原来他喜欢这种成熟大姐姐型的？真是没看出来。
“除了《四大名著》，还可以看看鲁迅、钱钟书……”张辰继续刚才的话题。
“鲁迅太深奥了吧，《围城》……你有吗？”黎悦试探地问。
“有啊。”
“借我呗。”
“你确定要借吗？”
“确定啊。”为什么不确定？黎悦补充道：“正所谓‘书非借不能读’。”
张辰笑起来，调侃她：“但这男女之间借东西啊，一借一还……”
黎悦在心里吐槽：我能对你有什么意思？无语道：“借不借？”
“……借。”
黎悦第二天就拿到了书，心想这个张辰虽然看着不顺眼，但还是言出必行的。晚上回家立即刻苦研读。
走到客厅装水喝的时候，姚蕙正在看新闻。
“你看看这个女孩子，才读初中就跟人好，让人给搞大了肚子，世风日下！”姚蕙看到她，立马教育道。
黎悦挑眉，扭头看着电视屏幕里的打码镜头，点头如捣蒜：“哎，就是啊，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做学生啊，就得好好学习，处什么对象。”
“就是，处什么对象。”黎悦重复道。
姚蕙见她还杵着看电视，皱眉道：“赶紧回去学习。”
黎悦一边喝着水，一边晃晃悠悠地走回房间。
连着读了几天，终于把《围城》读完了。黎悦将书还给张辰，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句“一借一还”，心里别扭。
“怎么样？”张辰问。
黎悦认真回忆了一会儿，说：“很惆怅很唏嘘。”
“就这样？”
“不然呢？”黎悦反问。
张辰无奈笑笑，将书收进抽屉。
“你笑什么啊？”
张辰想了想，说：“里面的修辞手法就没让你有什么启发？”
“哦，你这么说确实是，措辞蛮有趣的。不过这很难学得来啊。”
“写作是需要想象力的。”
“……你是想说我没有想象力吗？”黎悦很受伤。
“我没有啊。”
黎悦自认已经知晓真相，泄气道：“谢谢。”情绪低落地回到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