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春寒料峭,薄暮已至。
黄昏的最后一缕阳光打在精雕的飞檐上,天边晚霞与恢弘的亭台楼阁相映成辉。
如果忽略阶下跪立受刑的少年,那便是不可多得的好景。
顺着台阶看去,只见那少年身后站了两个杂使,手中握着鞭子,大力朝着他的背后挥去。
几鞭子过后,他的背后就已泛了血迹。
明明身姿薄弱,却跪的挺直,即便后背鲜血汩汩而流,也不曾求饶,只是用那如鹰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阶上的女子,双手暗握成拳。
少年对面的廊下坐了一位穿着矜贵的女子,一手捧着手炉,一手端着白釉茶盏,好整以暇的看着阶下的人。
眼神冰冷,带着几分嫌恶,倨傲得像是在看苍蝇一般不屑。
几个侍女立在她身旁,时不时为暖炉中加些碳。
侍女收手时,碰到了她的手,咔嚓一声,她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
她慵懒地抬眸看向侍女,眼神中带了三分凉薄,好似吐信的毒蛇一般,让侍女不寒而栗,立刻跪地求饶。
——
穆南霜刚穿越过来就是这一副光景。
她明明是在上班,此刻该是在厕所里摸鱼看小说才对,怎么打个哈欠的工夫,眼前的景象就变了?
正在她迷惑之际,突然感觉手中一麻,茶盏落地。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人,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朝她直直跪了下来,还一口一个长公主的求饶。
惊诧片刻后,她忙抬抬手,手示意那侍女起来,小侍女立即感恩戴德的下去了。
突然,脑中响起一道软糯的声音:【主人你好,我是你的系统阿岚,你已穿越到《独相守》中,你的身份是长公主,若想回到现世,请完成任务点,改变全员悲剧的结局。】
闻言,穆南霜暗暗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幻听,她真穿越了!
她单手扶了扶额头,没想到一心摸鱼想躺平的她,有一日竟然也会加入穿越大军。
她看过那本《独相守》,书里的长公主是个绝色美人,可是却心肠歹毒,以虐待仆从为乐。
而男主原本是世子萧清晏,却因家族内斗,被自己的兄长陷害险些丧命,他虽逃过一劫,却为躲避追杀,自甘沦为奴仆,改名换姓为青奕。
他为了重回皇室,故意接近皇族,几经辗转来到了长公主手里,以便得到皇族支持,成就日后大业。
而长公主垂涎于他的色相,想让他成为自己的面首,他不从,便三番五次地惩罚他,侮辱他。
后来他遇到了女主,女主将他从黑暗中救赎,他顺理成章的爱上了女主,可长公主竟然使手段将女主害死,这也是男主掉马后第一个杀长公主的原因之一。
穆南霜看书的时候,对这长公主可以说是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替男主将其五马分尸。直到看到她被男主杀了,曝尸三日,才解了她一口恶气。
却没想到自己穿成了她。
她一脸要死的样子,不以为意的在心中道:【我不过是个炮灰配角,怎么可能改变结局,我就在这混吃等死。】
按照寻常套路,她死了应该就自然而然的回到现世了。
系统:【主人,没有完成任务而死掉,现实中也会死哦。】
穆南霜咳了两声:【都有什么任务,不是想回去,主要是我最喜欢挑战难度了。】
系统掰着手指,随后道【第一个任务:增加男主对你的好感度,现在总积分是-10,只要涨到50你就安全啦,如今你还有九个月的时间,九个月之后若是没有完成,那主人就要自备薄棺了,阿岚看好你哦。】
说完,系统便一闪消失了。
她还没告诉她男主在哪……
倏忽,穆南霜余光扫见到阶下受刑的男人——
这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奴仆着装,即便受刑脊背也依旧挺直,面若刀削,五官深邃,眉眼锋利,眼角一颗泪痣,煞是好看。
虽着短褐,却有着非凡的气质,倒像个王孙贵族……
眼见一鞭子又要落下,那鞭子上布满了倒刺,抽在身上一下可叫人皮开肉绽,她心中一沉,赶忙开口:“住手!”
声音不大,却叫两个仆役一同跪了下去:“长公主饶命,奴一定用尽全力,请长公主再给奴一次机会……”
她嘶了一声,有些疑惑地看向说话的男人,仅是一眼,那人就噤了声,以头碰地,不敢再多言。
“长公主,还有三十四鞭,奴是否继续?”那两人见她不语,试探的问道。
“不必了,你们二人先下去罢。”
突然,那少年抬眸,眼神如鹰一般阴鸷犀利,视线交汇间,即便是离了这么远,她依旧被这目光看的汗毛倒竖。
她慌张错开眼,略加思索起来,这人很可能就是在公主府时期的男主。
思绪拉回,她看着阶下的俊美少年,抬手放在嘴边轻咳了声,试探地开口:“青奕,你可知错?”
那少年微愣,随即垂眸,掩住眼底的寒光道:“奴知错,请长公主责罚。”
听到他的回答,穆南霜的心凉了半截。
眼前这个少年,便是日后将她斩于城外的男主萧清晏!
半晌过去,她平静下来,努力的回想书中情节,现在这一幕,应该是萧清晏养的一匹马被长公主派人毒死了,而后她便随意扯了个理由,故意责罚于他。
这回,也就是男主立誓日后定要杀她的一次。
系统还真是“厚待”她,让她刚来就遇上这烂摊子。
她略定心神,看向他,缓声开口:“既已知错,便起来吧。”
而后,她便看到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好似她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一般。
他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不解的盯着她。
穆南霜扶额,这原主,果然是个狠毒的角色,自己这样轻易放过他,想必他们都觉着自己头脑不清醒了。
于是,她努力的装作狠辣的样子,又厉声开口:“还愣着作甚!别叫你的脏血弄脏了地,还不快滚!”
说完,她的手都微微颤抖。
她可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文明人,家庭和睦,朋友同事都互相尊敬。她一辈子都没怎么说过重话。
顿时,她感到歉疚,没忍住抬头看了眼在阶下的萧清晏。
他却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好似早就习惯了这种言语一般,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庭院。
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顺从的模样。
若是旁人见了,定会被他佯装的顺从哄骗过去。而她却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置死地而后生的人,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表面上越是风轻云淡,下手时越果断。
就好比他在公主府中受尽屈辱,也不曾露出爪牙,却在一年后将她斩于城外……
——
已是亥时,夜幕沉沉,窗外风声飒然,吹的树枝枯叶一阵乱响。
穆南霜此刻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思来想去,她干脆起来摇响了床头的铃铛。
见来人,她吩咐道:“准备几瓶府上最好的金疮药来。”
刚出门,一阵风袭来,初春的晚风并不怎么寒凉,但还是吹的她微微战栗。
是了,她差点忘记这个长公主还是个病秧子。要是被这风吹上片刻,估摸着又要病上几日。
不过还好有侍女贴心的为她披上了狐领大氅,塞给她一个手炉。
穿过回廊,她随着长凤来到萧清晏的居所。
还未跨进院中,隔着破烂的大门,可以窥见院内凄凉一片,房屋更是破窗烂门难以遮风挡雨,很难想象金碧辉煌的公主府内能有这样破败的景象。
穆南霜眉头微微拧起:“这是他的住处?”
“回长公主,正是。”
她记着萧清晏入公主府时正值隆冬,这么一座破烂宅院,她难以想象一个人如何在这四处透风的院子度过一个冬天。
故此,她语气带了丝寒意:“是谁安排他住在此处的?”
长凤缩了缩脖子,老实回答:“是长公主您安排的,上月中旬,他惹您生气,您说他目中无人,惩罚他住在此处……”
经她一提醒,穆南霜突然想起,书中萧清晏刚入公主府没多久,便被长公主看上,想收他做面首,但却被拒绝,她便气急败坏,顺势给他扔进了一间年久失修的大院中想冻死他。
她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很好,杀她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明日一早,将本宫后院收拾出来,让他搬过去独住。”
既然要改变一年后的结局,当然是要对他好点,放在自己后院倒是可以随时讨好一番……
长凤不敢有疑,只敢堪堪应下,心中却对他默默哀悼——
在她后院生活过的奴仆,最终都死于非命,也只有她因为从小跟着长公主,长公主习惯了她的伺候,所以才侥幸活了下来。
穆南霜自是不知长凤心中所想,她见房中有烛火闪烁,知道他还未歇息,于是叫长凤留在原地等她。
这门只是虚掩着,但她还是叩了叩门,片刻,房门被打开。
萧清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就浮上寒意,只是一瞬间,他垂眸掩去眼中神色,躬身行礼。
“长公主深夜至此,不知有何吩咐。”
她抬起长公主的架子,开口:“本宫夜里散步,路过于此,想到你白日受了鞭伤,给你送副药来。”
说着,她将手中的药瓶塞入他手中。
“多谢公主挂念,奴感激涕零,万死不辞。”
接着又施一礼。
穆南霜张口无言,他这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若不是提前看了剧本,她想破头也不会觉着此人日后会杀了自己。
院中起了一阵风,吹的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长话短说道:“今日你且委屈些,明日一早,便搬入本宫后院。”
说完,她便忍受不住寒冷,转身离去。
待她走远,萧清晏终于抬眸,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
这长公主从下午以来就一直很奇怪,本以为会叫他伤筋动骨的鞭刑,却执行一半就停住了。
本以为她是想了其他的法子折磨自己,却没想到竟然是放过自己。
又如此刻,她竟给自己送药,且只披了一件大氅,明显是特意来此,却偏要说成是路过。
这公主究竟有何目的?
他倚着门框,单手抱臂,另一只手看着手中的玉瓷瓶。半晌后,轻嗤了一声,甩手将玉瓷瓶扔到院中角落。
明明是她罚的鞭刑,此刻装什么好人?
萧清晏将房门合好,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世子,您当真要搬入后院?”
他略顿,似是自语般道:“这宅子,是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