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傻子-73
魏庭自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关节，只是想到魏雷大说过六幺的事他和冯如花也没提过，那冯如花对这事应该知道也不多。现在听林正志说消息来源是枕边风，也不清楚这风力强度究竟有多大，试探性问道。“那你怎么看六幺这事？”
“没了解过，不好说。如果要我谈这事，我只能说社会发展的每一步，都会有个人或集团付出代价的。改革嘛，就是除旧更新。除旧本身就是要触动某些旧集团的利益，利益斗争的结果就是有人要做出牺牲。否则社会就不可能朝着更新的方向发展。黄老板的事就是很典型的例子。我们先不妄自揣测万局长是不是真的用了不可告人的手段。单单从县城发展的角度来看，客观上讲黄老板就是个钉子户，的确阻碍了县城的建设发展。我有参加过征收的协调会。说得难听点，当时的主管副县长就差没给他跪下了。县里的经济条件你们也清楚，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他的狮子大开口……”
“当时县里给的什么条件？”魏庭刚想插嘴，魏雷大抢先一步问道，想必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县里拿城南的十亩地置换他的五亩鱼塘。虽然城南那个地方偏了一点，但是县里承诺给他修路呀，交通运输就不是问题了嘛。而且从长远发展的角度看，那里也是最合适的地方了。现在正是城市建设的黄金期，离城区太近了，过几年肯定又要挨搬迁，岂不是更加麻烦？”
“唔……我觉得县里开的条件也合理，六幺为啥不同意呢？”
“刚开始黄老板同意了，签字的时候他老婆又跳出来反对。觉得十亩太少了，至少要置换二十亩，一比四置换。路要水泥路，还要通电通水，另外再补偿十万块钱的建设费。县里都承诺帮建成三个标准化鱼塘了，还需要补偿什么建设费呢？后来要求越提越离谱，直接就和县里闹僵了。”
魏雷大和魏庭对视了一眼，魏雷大之前也听过类似的各种各样传言，真真假假也分辨不清。林正志是当事人，他的说法可信度肯定要高很多。
林正志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后来县里实在没办法，项目又不可能停。只好发动和黄老板有关系的干部私下找黄老板协商。后来万局长把这事办成了。”
“这事就算六幺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万子麒大小也是个领导，搞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就太下作了。”虽然重新了解到征地的前因后果。但是魏雷大对万子麒玩的手段还是愤愤不平。
“呵呵，这个事情就得两说了。以前我也觉得正义的事情就应该用正义的手段去做。但是从政这些年来，我还是觉得邓公的那句不管黑猫还是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才是至理名言啊。我们都想着要社会发展进步，大家过上好日子。其实社会发展进步难吗？不难，难就难在要改变大多数人的思想观念。提了那么多年解放思想，人民群众的思想真的解放了吗？思想不解放，工作怎么开展？基层的好多工作还真不是人干的。群众看到的都是眼前那一亩三分地，哪怕明明懂得那点地养不活人，也不愿意放弃，毕竟手头有的，总比没有要好。这就是人性的劣根。想要改变他们这样的传统思想不容易啊。领导也是人嘛，实在没辙的时候，想点为人不齿的办法也正常。能拔脓治伤的膏药就是副好膏药。有些在我们看来所谓下三滥的手段，往往才是解决矛盾冲突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像工人下岗，征地，搞开发等等这些容易激发社会矛盾的事情，不是每一件都可以摆在台面上来解决的。有时候就需要采取一些非常规的办法，也需要像万局长那样有魄力，敢作敢为的领导干部才能解决。万局长是不是个好官不好说，但他肯定是个能吏。”
林正志不愧是学历史出身，评价起来头头是道。听得魏庭和魏雷大的耳朵比八九十岁老大爷裤裆里的玩意还软。
“和你们说个真事，知道为啥去市里的二级路去年才能通车吗？还不就是因为万子麒做书记的那个乡里一些村子不同意征地嘛。万子麒去之前都换了两任书记了，就是因为做不通群众的思想工作被换掉的。其实姚文勇不出事，他也做不长久。他当了两年的乡长都解决不了问题，当了书记也不可能解决得了。但是万子麒行啊。他去了不到一年就把这事全部解决了。第二年二级路就能开工。虽然有传言他的手段有些不地道，但是他毕竟解决问题了呀。没有他，那条路恐怕到现在都修不好。其它县都已经在修高速路了，要是我们连修条二级路都还那么困难。还提怎么发展呢？”
提到修路的事，魏雷大不说话了，因为当年帮万子麒修的那条烂路，就是为了供应修二级路的砂石。尽管魏雷大当时觉得很多事情违背了自己做人做事的准则。但是拖了那么多年的二级路能全线贯通却是不争的事实，万子麒也的确功不可没。现在听林正志这么一解释，换个角度再一看问题，魏雷大心里开始认可林正志的说法。
“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不过万子麒做了四年的书记，除了修通二级路，其它也没见有什么发展。”
“说没发展就苛刻了。他那个乡我还是比较清楚的。我们县城发展是缓慢了一点，那不是没办法嘛。毕竟底子薄，走得就没别人快。但是我们也要承认，这些年我们一直都是在发展进步的呀。虽然改善人民群众生活这方面我们做得还很不够好，但是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这块我们还是搞的不错的。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嘛。你觉得大家的生活水平还很低是因为我们县贫困人口比重太大了，改革开放初期贫困人口占了全县人口的三分之二以上。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解决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这几年来我们不断缩小贫困人口比例就充分说明我们在进步了嘛。发展要从大局入手，看发展的成绩也要从大局嘛。老是揪着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就否定了我们的发展和进步，也是不对的。不说别的，十年前你魏老板敢想买车的事吗？你想到你老家会通公路吗？想不到吧？现在不是都变成事实了嘛，不正好说明我们一天天在进步了吗？只要看到我们人民群众的日子在一天天的变好。我们就应该对这个国家有信心，对我们政府有信心。我们国家这么大的地方，有这么多的领导干部，出点问题也是个别现象，不要把这些错误放大了。社会发展的过程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情。门窗开了，总会有苍蝇蚊子飞进来。开门的好处那么多看不到，为何偏偏要盯着苍蝇蚊子不放呢？”
魏庭低下头，吹散从杯子里冒出来的热气，发现杯里的茶水是那么的清澈。怪不得这茶水喝起来那么甜。
农村平时吃饭使用的都是小的八仙桌，考虑到今天情况特殊，林光头计划用小八仙桌拼凑出三张大桌。眼看菜已准备出锅，林光头正忙着安排年轻人拼桌子。林正志知道该回去帮着安排饭菜了，也就止住了话题。拍了拍魏雷大的大腿。“魏老板，你放心，你所痛恨的那些行为不会存在太长久的。党和国家已经意识到这些问题的严重性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一片明朗的天。”
说完，林正志站起身来，看着魏庭。“幺妹说你后天要回去上班？”
“嗯嗯。”魏庭也站起身来。“明天下午回市里。后天大早出发。”
“哦哦。那明天中午到家里来吃饭。”说完转头看着魏雷大。“魏老板，你也一起。带上弟妹和小孩。”
“不用这么客气吧，今天搞完这场，你老哥就够辛苦的。不如上我店去吃吧。我那都是现成的，也方便。”不知不觉间，魏雷大对林正志的称呼发生了变化。
“哈哈。那就不用了。还是去家吃，有诚意些。”
魏雷大知道林正志的行事作风，从政这些年来，基本看不到他下馆子。也就没再坚持，目送林正志回屋了和魏庭又坐了下来。
等到林正志的女儿跑过来通知开饭，魏庭和魏雷大才起身，招呼旁边树底下那群玩得天昏地暗的赌棍，一同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