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臭流氓！
许才原本以为唐重会随便找个名头把自己直接弄死，至少当时在那个小院里，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这样的。
可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唐重此时竟然对他这么网开一面。
许才自己心里也清楚，唐重先前不是没有告诫过自己，然而自己依旧一意孤行，还死了这么多的人，唐重弄死自己，也不是说不过去。
可现在唐重对自己从轻发落，许才顿时就觉得捡回了一条命来。
由此，他开始对唐重有了一些感激之情。
“那可真……”
许才下意识想要叫好，但转念一想，自己可不能表达的太明显。
于是，假装被口水呛到，咳嗽了两声之后，许才这才说道：“多谢大人了。”
唐重呵呵一笑，也不多言，就嘱咐何书吏出具文书，然后连人带文书直接送到牢头那边去。
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就不走流程上公堂了。
何书吏答应一声，便领着许才离开。
唐重同样起身，不过他是奔着东门去的。
今晚难得回一次家，唐重又担心外面的乱军会搞夜袭，所以得先回去安排好事务。
比如把曹猛留在那边，还得再让凌飞看好他，别叫他惹出什么麻烦来。
回去一番安排之后，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
曹猛很不乐意，噘着个大嘴，满脸的不情愿。
唐重也是没办法，好说歹说，最后答应曹猛，等他回来，给曹猛带好吃的，曹猛这才勉强答应跟唐重分开。
凌飞算是唐重的老代言人了，以前唐重就让曹猛听凌飞的话，现在这么多次下来，曹猛也是习以为常，没多大的抵触情绪。
安顿好了一切，唐重又跟步骑总领，和张大庆嘱咐了一番，叫两人加派巡逻人员，千万不能出现有人玩忽职守，承担着巡逻的责任，却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睡觉的情况。
哪怕是换班也好，是怎么样也罢，必须都得看好了。
这么多天乱军都没什么动静，唐重才不会觉得是上次自己的夜袭把他们打伤了。
唐重只会认为，对面的乱军是在憋大的呢。
张大庆和步骑总领很是听话，唐重说完，他俩就已经安排下去了。
抓了几个附近的县兵，当场就让他们睡觉，准备后半夜去替别人巡逻。
唐重又不放心，巡视了一圈，没找到什么问题，这才独自一人返回家中。
孙旻没跟唐重一起走，他在家里也是什么都干不了，现在有能用上他的地方，他肯定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往唐重家里一呆，整天什么都不干，净吃白食了。
这位少侯爷虽然出身贵族，但心里仍是有几分志气的，之前就因为天天无事可做，游手好闲而郁郁寡欢，现在终于有了能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孙旻巴不得整天泡在这边。
书说简短，唐重回到家里之后，楚管家就把今日唐玄过来的事情跟唐重说了一遍。
唐重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然后就对楚管家说道：“楚老，麻烦您准备准备，一会儿咱们去一趟唐府。”
楚管家闻听此言，便是一愣：“啊？大少爷，咱们……咱们去唐府做什么？”
“嘿嘿嘿……”提到这，唐重不禁发出几声幸灾乐祸的笑声，道：“楚老，您有所不知吧？
张氏那女人已经把唐府的家底败光啦！
现在整个唐府，除了唐府那块地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剩啦！
下人走光了，银钱有是有，但现在这时候也花不出去。
张氏那个女人，骄横跋扈，从来都只知道享受，离了下人，她自己能过日子吗？
按我的想法，放她自己自生自灭，那是最好不过了。
但是，这不是还有唐玄和唐心这俩孩子在么？
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啊。
为了这俩孩子，我也不能对张氏置之不理啊。
不过，我要帮她肯定也不能白帮。
唐府依旧在她手里，早晚也要被她败光。
与其到时候她走投无路之下，卖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倒不如我出钱买下来，这样也算没丢了我爹的家业，您说是不是？”
“哎呀，哎呀，这这这……唉！”
楚管家听得都揪心啊，虽说他有想过这种事早晚要发生，但真听说的时候，还是气的直跺脚。
张氏那女人确实如同唐重的评价一样，只管自己，不管别人。骄横跋扈，好吃懒做。若是离了下人伺候，她都能把自己活活饿死。
这样的一个人，唐府这块地早晚也得被她给卖出去。
还真不如叫大少爷趁现在收入囊中呢。
想到这儿，楚管家说道：“大少爷，老奴这就去准备。”
“嗯，钱财什么你都不用带，到时候等把人带回来再给便是。
你只管出一份合同，到时候双方签字画押，也不用担心谁会赖账。
等我有时间了，我再去县衙里弄好凭证。”
“好好好，大少爷您放心吧，老奴这就去弄。”
楚管家难得有些兴奋，走起路来都利索了不少。
刘三赶紧跟上楚管家，楚管家已经明确告诉他要把他培养成下一任的管家了，难得有这种时候，他不得赶紧跟上，好好去学习学习么？
楚管家和刘三，这爷俩直奔唐重的书房去了。
而唐重，则是去了后院。
白家人现在都住在唐重家里，白先生和白贺死后，他们似乎也没什么地方能够去了。
以前曾听说白先生夫妇二人还有其他的孩子，但唐重也没过多打听，白家人也从没提起过。
不清楚原委的唐重也不敢细问，怕这是人家的伤心事。
却不知，白先生其他的孩子，是否尚在人世。
不过在不在的也没什么区别，唐重早就把自己当成是白家的一份子了。
过去白先生一家对自己不薄，如今白家蒙难，这正是自己回报的时候。
白先生和白贺自患难到现在，差不多也有一周的时间了。
唐重这一周来都没怎么回家，老太太、邓氏、白婴还有白鹿，他们几个披麻戴孝，身上都穿着一身的白衣。
唐重见到老太太的时候，她正坐在屋里发呆，透过打开的窗户，唐重看到了老太太空洞无神的双目，这一下唐重的心就揪紧了。
院子里，邓氏和白婴正忙着帮阿秋把白天晒上去的被褥取下来。
白婴眼尖，看到唐重，一脸的惊喜。
“阿铁！”
刚看见唐重，白婴就跑了过来。
有心一把拉住唐重的手，但碍于姑娘家的羞耻心，她还是没这么干。
就算没有羞耻心，她亲妈还在一旁看着呢，这么做多少有些不合适。
“你……你回来啦。”
几天不见，白婴着实是非常想念唐重。
哪怕是以前，俩人也没这么久一次面都没见过。
一周两天休沐日，几乎每一次到了休沐日，俩人都会见上一面。
唐重看着身着一袭白衣，面容明显有些憔悴的白婴，很是心疼。
他倒是主动拉住了白婴的手，一脸关心的道：“你瘦了，这几天又没好好吃饭吧？”
白婴羞得粉面通红，急忙把手从唐重的大手里头抽出来，用细若蚊蝇一般的声音，‘嗯’了一声。
邓氏在一旁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虽说以前她总是想要撮合唐重跟白婴这对小儿女，但现在明显不是合适的时候。
一来如今昌平县面临的局势十分紧张，外面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乱军，唐重应付他们都还来不及，哪还有这些时间搞男女情长的事情。
二来，白先生和白贺刚死没多久，尸首都是前两天才下葬。
一想到以后说不准还要把两人挖出来迁坟，邓氏的心就好似乱麻一般。
更何况，现在家里也没了顶梁柱了。
婆婆丧夫，整日没精打采，下面两个小的，都还没到能自立的岁数，中间就只剩一个自己，今后何去何从，邓氏都还没做好打算。
于是邓氏这几天压力很大，嘴里都因为上火而起泡了。
所以现在么，她也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去搞这些有的没的了。
跟唐重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邓氏就抱着被褥返回房间里去整理了。
白婴想要跟唐重说说话，但她也看出来唐重一脸的疲惫。
见唐重两只眼睛底下还有黑眼圈在，白婴也心疼他，于是便没有拉着唐重叙话，而是问道：“你今天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要办么？”
唐重点点头，道：“没错，我家里——呃，就是我爹家里，现在出了点小状况，我得回来亲自处理一下。
最近这些天，城外那些乱军一直都没什么动作，我不敢松懈，我怕他们是憋着呢，要攒着来一波大的。
你没看我今天回来，连曹猛都没带回来么？”
“呀，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
那曹猛呢？”
“当然是被我留在那边了。”
白婴嗯嗯的答应一声，然后道：“那好吧，既然你今天是因为有事才回来的，那你就去忙吧。”
“我也想啊，但是有人不让我放心。”
唐重看着白婴，一脸无奈的道：“你平日都不照镜子么？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比以前瘦了好几圈。
这怎么能行？照这样下去，你不得瘦成皮包骨头的模样？”
“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唐重拉着白婴的手，低声道：“你呀，你得好好吃饭啊。
或许饭菜的口味可能确实不如你意，但你就多担待担待吧，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
听话，好不好，可别叫我惦记。”
白婴听了唐重的话之后，这心里甜丝丝的，这时候哪还能发表什么意见，红着脸，就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的点头。
唐重见她这娇憨模样，不由莞尔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白婴就想着扑到唐重怀里去。
结果阿秋在一旁忽然‘哎呀’的叫了一声，白婴这才克制住。
“不小心把床单掉在地上啦！真抱歉，大少爷，白大娘，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阿秋吐着舌头，一脸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唐重颇有些哭笑不得，阿秋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住他么？
白婴羞得粉面通红啊，一刻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转头就往屋里跑。
唐重难得回家一次，自然是要跟老太太见礼的，于是便径直进入了老太太的房间去。
“师娘，师娘。”
进来之后，唐重走到老太太面前，见老太太目光呆滞，没什么反应，于是便轻声唤道：“师娘，我回来啦！”
连着喊了好几声，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
看到面前的唐重，老太太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哦，是重儿啊，你回来啦？”
“嗯，今日正好有事要回家一趟，所以特地来见您。
师娘，您这状态可不算好啊。”
老太太苦笑道：“唉，老身倒是想振作，可这心里就总是空落落的。
不管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整天就觉得发呆是最痛快的事情。”
唐重走到老太太身边，劝道：“师娘，您这样可不成啊。咱们家现在数您最大，您要是振作不起来，咱们家里的人岂不是都要垂头丧气的过日子吗？
师娘，我知道您心里难受，我心里又何尝不难受呢？
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啊，咱们无力改变过去，就只能挺胸抬头，过好以后的日子啊。
这样一来，师父和伯父的在天之灵，肯定也会心满意足的。
更何况，您现在这般模样，儿孙不也是跟着操心吗？
您看，我伯母她都憔悴成什么模样了，这都是担心您，担心的呀。
倘若您继续这样下去，把自己搞出什么毛病来，您说，您叫我们怎么办？”
换成上辈子，打死谁唐重都不相信，这番话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可如今，他说的是如此顺畅，这几乎就跟他心中所想，没有半点的区别。
从这一点上来看，唐重的确是得到了救赎，他原本冷漠的内心，如今也已经变得能够体谅他人的痛苦了。
不说则已，一说，老太太反而伤心了。
浑浊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淌，不过她却拉住了唐重的手，紧紧攥着，口中道：“孩子，好孩子，你说的对，老身确实不该如此颓唐。
我那儿媳本就不是个坚强的性子，若是老身也倒下了，只留下她在，她便是独木难支啊。
好孩子，幸亏有你，多亏有你啊！”
老太太真情流露，拉着唐重长吁短叹。
唐重也在一旁安慰，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他愈发的痛恨那些土匪响马，平白无故乱造杀孽，难道他们就没有家人，没有爹娘吗？
说了会儿话，老太太就放唐重走了。
唐重看天色已晚，也没来得及去见旁人，找上了楚管家，两人坐上驴车，直奔唐府而去。
此时的唐府之中，张氏怀里抱着唐心，打着呵欠，坐在前厅的一张椅子上。
唐心在玩她老娘的头发，唐玄则是站在大门口等候。
唐重说了，晚上会来，所以唐玄才会在这里等着。
张氏好几次要去睡觉，都被唐玄拉住了，张氏不相信唐重，哪怕她吃到了唐重给她的粮食。
唐玄也等了好一个多时辰，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了。
做了半天有些困倦，刚站起来准备活动活动，就看见远处有灯光闪烁。
这个时期，除了每三天官府派粮的时候，街道上会见到行人之外，其余的时间，一律是见不到人的。
尤其是夜晚，根本就没人出门。
所以，看到远处闪烁的灯光，唐玄心里就琢磨，是不是自己的好大哥唐重来了。
等那灯光离得近了，他看清楚了驴车车架上坐着的人之后，脸色一喜，果然是自己的好大哥来了。
这小子也不管别的了，撒腿就往唐重身边跑。
“大哥！大哥！”
一边跑，这小子还一边叫唤：“大哥！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半天啦！”
唐重见他跑到了近前，一脸无奈，让楚管家掌管缰绳，他跳下车架，对唐玄说道：“方才回了趟家，耽误了点时间，让你等急了吧？”
“还行，也没等多久，嘿嘿……”
唐玄颇有些曹猛的意思，这傻笑的模样跟曹猛如出一辙。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说的没错，这么聪明的孩子都能被带偏了，古人诚不我欺。
俩人在地上边走边聊，跟着驴车一直到了唐府的大门口。
如今的唐府，比起过去来萧瑟不少。
往常，唐府到了这个时候，必定是灯火通明。
不说里面人声鼎沸，那说笑的声音也隐隐约约能够听得见。
现在，不但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灯笼挂在墙上，里面也是静悄悄的。
大门上面的牌匾似乎染了些许灰尘，台阶上面，也能看到一些树枝树叶，烂菜叶子之类的垃圾。
时过境迁，唐重再看着如今的唐府，显得十分唏嘘。
楚管家也是长叹了一声，而唐玄则是显得很不好意思。
他年纪虽小，却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
如今这个家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的他，看到唐重和楚管家的态度时，心里难免会有一丝愧疚的感觉。
“大哥，楚老，对不起……”
看两人站在门前，抬头望着稍显破败的那块牌匾，唐玄挠挠头，满脸歉意的道。
“三少爷，这话从何说起？”
楚管家摇了摇头道：“唐府会有今日的情况，跟三少爷你没有半点的关系，三少爷你不必自责，更不必对老奴和大少爷道歉。”
“没错，楚老说的对。”唐重也在一边说道：“唐府会有今日，完全是你娘的问题，跟你没关系。我们真要怪，也是怪你娘，不会怪你的，你不用道歉。”
唐玄心头一热，不过很快他就又挠了挠头，道：“大哥，楚老，我能跟你们商量件事么？”
“呵呵，三少爷客气，有什么您尽管直说吧。”
“你说便是。”
跟在楚老之后，唐重也笑着说了一句。
“一会儿你们见了我娘，能不能……呃……能不能少说她两句？
我知道你们肯定对她很有意见，但她毕竟是我娘，到时候我夹在中间，很难做呀……”
唐重和楚管家听罢，俩人都是噗嗤一乐。
“放心吧大弟，我们不会叫你在中间难做的。”
“三少爷，说句老实话，自打老奴从唐府离开的那天起，老奴就想过会有今日之事。
只不过，老奴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心中早有准备，老奴最多也就是感慨一番。
更何况，她再不济，也是老爷的夫人，身份摆在那，老奴也不敢为难她啊。”
听到唐重和楚管家这样说，唐玄心里才松了口气。
几人轻车熟路来到前厅，张氏这时候正在打着瞌睡。
屋内灯光明亮，唐重一眼就瞧见了张氏怀里抱着的唐心。
想起来两人初见，差不多也就是在一年前左右。
那时候唐重就觉得这小丫头长得十分可爱，像个瓷娃娃一般，又白净，又漂亮。
现在再看，更是如此。
虽然她是张氏的女儿，但唐重也不得不承认，张氏的基因有点强大。
唐老爷从长相上来说，顶破天也就是个普通人。
唐心能长这么好看，肯定是张氏的功劳。
如今唐心差不多也有一岁左右了，唐重站在远处看，觉得唐心很可爱。
等走得近了再看，就觉得更加可爱了。
唐心也注意到了唐重等人走过来，起初她还怯生生的往后躲，小嘴里念着‘麻麻，麻麻’然后就把脑袋扎进张氏的肩膀里。
不过也就刚过几秒钟，她就又把头抬起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唐重看。
唐重想起当初，父亲刚走，停丧在家的时候，自己初见唐心，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个小婴儿。
第一次见自己，她不哭不闹，还伸出手要来抓唐重。
那让当时很厌恶小孩子的唐重，难得动心了一次。
而现在，唐心的举动，则更叫唐重心动不已。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讨厌，这世上还是有些小孩子很可爱嘛，就跟小天使一样一样的。
“娘，娘……醒醒，我大哥来了。”
“唔……”
张氏迷迷糊糊的回过神来，一抬眼，看到唐重正含情脉脉的看向自己。
张氏顿时就精神了，指着唐重的鼻子唾骂道：“看什么看！你个小流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