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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256 朱州事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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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 招凝在一片山林中找到了朱州之人,他们并没有穿着一身红袍,而是很平常的服饰, 唯一与外界不同的是, 在圆月高升的时候, 他们会架起祭坛,向圆月祭拜, 却也不是令人无法理解的祭拜, 就像是在祭祀先人一般, 很是寻常而普通。

    招凝站在高枝上, 没有人察觉到她的身影,这群朱州本土的修真者,最高的修为都没有超过金丹。

    她默然的等待着这群人结束祭祀,祭坛上的老者转身向族人说道,“世道已经乱了,唯有韬光养晦才能避开祸乱,不要再和其他族的人发生交集。\

    族人们很是恭顺的应了。

    老者点点头, 朝他们摆摆手,“都回去好好修炼吧。就当这一段时间是神对我们的考验。”

    “是。”

    族人们又应了,缓慢站起,依次离开。

    只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迟疑着没有走,单纯的问道, “爷爷,连风回谷的人都不能联系吗”

    老者对孩子们很是宠溺,他撑着拐杖缓慢地走下来,抬手似要摸孩子们的脑袋,但孩子们的身高已经接近他了, 他便只能无奈收手。

    “小叶啊,爷爷知道,你和风回谷的几个小孩是朋友,但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混乱了,爷爷不想你们把混乱带回到族里。”

    小孩子依旧天真,“是因为他们在昆虚的事情失败了,被他们的神放弃了吗可是他们不是引来了新的神吗那群可以随时随地复活的奇怪的神”

    “胡闹”忽而之间,老者大怒了一声,“那群不过是一群破坏我们朱州的外来者,他们从来不把我们当作人,只把我们当成思维少得可怜、哪怕杀了也能重新拼拼凑凑活过来的傀儡,这群外来者,你们还当作神”

    他说的太急躁了,话才说完便一阵剧烈的咳嗽。

    “对不起爷爷,是我们不懂事,我们不应该气你的。”

    老者咳了好一会儿才缓了下来,抬手摆了摆。

    “没事,是爷爷太急了。”老者平复后又语重心长道,“九州之大,可能有很多超出常理甚至诡谲的事情发生,有的时候我们要接受,有的时候我们必须阻止,因为一旦不阻止,我们就不知道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西极魔荒,孩子们,你们懂吗”

    半大的孩子不懂得为何这般联系,只是喃喃自语,“原来,他们会引发西极魔荒啊”

    老者摇摇头,知道和这些孩子怎么说都说不透,许多事情也许只是一个微小的偏移,但却会在时间的加持下,像是滚雪球一样逐步放大,直至最后变成类似于西极魔荒那般的威胁。

    “你们回去吧。”老者不想再多说,“听爷爷的话便可,不要再乱跑了。”

    “哦哦。”

    半大的孩子们撇撇嘴,互相看了一眼,拉着彼此的手离开了。

    待孩子们走后,老者又捂着嘴咳了咳。

    正准备离开之时,忽而听到身侧传来脚步声,老者一顿,连咳嗽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他转眸一看,见到以为陌生的仙子站在旁边。

    他眼眸陡而睁大,迟疑了好半响才憋出来几字“你你”

    招凝看着他,“无意打搅,只是听到老先生同孩子们说话,忍不住出来询问一一。”

    老者见多识广,即使招凝气息内敛着,他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转而向下跪去,因为老迈动作显得无比的僵硬。

    招凝虚抬手,微风拂过老者周遭,“无须多礼。”

    老者双手紧握着拐杖,身子微微倾斜着,看起来紧张极了。

    他沙哑地声音说道,“仙子是其他修真界的真人或者上人吧。”

    “嗯。”招凝简单应了一声,转头看向那普通的祭坛,问道,“老人家在祭拜哪位远古神灵”

    “没没有。”他道,“不过是祭奠我们幽月族的先祖罢了。”

    招凝转眸看他,这一眼是带着不信的。

    但老者很是平静的解释道,“数十年前的朱州并非现在这般落魄萧条的,那时候朱州和其他修真界一般,上有元婴大能,下有无数练气小辈,更有无数的无力修行者觉醒了异人天赋,只是,这几十年里,不知为何,大能们坐化的坐化,修行停滞的停滞,觉醒异人天赋的又不断被反噬,直至现在,朱州好似都变成了一片死地了。”

    招凝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问,“老先生,难道真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吗”

    老者顿了顿,“我知道,因为昆虚的事,因果轮回,天谴终究还是来了。”

    但紧接着老者仿佛积蓄了经年的不甘与怒火,他抬起拐杖不断地敲击着地面,“可是,这都是风回谷那群红袍惹得事情,和我们幽月族又有何关系,为何连我们都要受到如此的牵连。”

    招凝只是漠然道,”天地不仁,万物刍狗。“

    老者猛而闭上眼,而后才说道,“我知,其实我们都知道,是惩戒我等的不作为。”

    “当年风回谷召集了朱州所有红袍势力的人秘密议事,正巧那些我们幽月族有数人也在风回谷中,听到他们的议事内容,看到他们祭天,在那之后,天空便隐约出现九重天的影子,紧接着便有一道人影投射在祭坛之上,告诉他们,只要能按照完成他交代的事情,就能够带他们去九洲。”

    招凝指尖一颤,确认语境下的是“九洲”而非“九州”。

    “是,朱州的所有人都知道九洲。”甚至不用招凝问出口,老者便自行回答了,“西极魔荒的根源没有谁比我们朱州更清楚,他们掌握的九洲地图我们也收集了大半,没有人能在大半九州地图呈现中,还能天真的认为九州只有这么大。从那时候起,所有朱州的人都开始自我封闭了。可能有些人真的是心境受损,也可能有些人觉得很外面无知的修真者实在太过可笑,这么封闭便是近万年。”

    “只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不过万年的时间,那些新生的小家伙长成之后,没有经历真相揭露那段时间的挣扎与彷徨,反而抗争叛逆的种子开始逐渐萌发,直到发生风回谷红袍们听信那古怪人影的交代,造成昆虚乱局之后,才重新有了消停。”

    “正是因为我们明明知道他们的行动是有违大道,有违人性的,却仍旧选择冷眼旁观,自我保全,才因此被牵连吧。”

    话音落下,他们好似沉默了许久。

    直至招凝喃喃出声道,“真的消停了吗”

    老者一顿,忽而扑通一声跪下,“仙子,仙子,老头子知道您必是有大能耐的,求您将那群外来者送走吧,这群将一切视同儿戏的家伙终究会造成祸乱的,他们以为他们只是在玩耍,可是他们造成的混乱与因果却是由我们朱州来承担,朱州也是九州的一部分啊,我们不敢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冷眼旁观了。”

    招凝低眸看着他,没有告诉他事情其实已经被冷霜泷解决了,她只是漠然的看着老者老泪纵横。

    她甚至有几分想质问,当年他们知晓朱州红袍会造成昆虚大乱时,有没有想过昆虚的人会不会因此卷入劫难和因果之中。

    “我不过是一介散修。”招凝背着手漠然说道,“我没有破碎虚空的能力,更不知道该将他们送入何方。”

    “仙仙子”

    老者绝望地抬起头,嘴唇颤抖着,剩余的恳求声都硬生生被逼了回去。

    只听招凝说道,“你若是想要解决这一切,就不应该自缚山林之中,等待他人的求助。救人者,人恒救之。”

    说着,招凝一寸寸拉出被老者拽住的衣角,转身身形虚化,消失在他面前。

    老者在原地嚎啕了许久,久到几个没有走远的半大小孩好似听到声响,几番纠结后还是跑了回来。

    发现伏地痛苦的老者,登时大惊,“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老者剧烈的咳了几声,好半晌才抹干眼泪,“没没事,爷爷只是一时间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几个孩子不明白,一人说道,“爷爷,你是我们幽月族最德高望重的长者,您怎么会犯错呢,一定是您想多了,或者是有人瞎说”

    老者勉强牵出一丝笑容,拍了拍他脑袋,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向前走去,他并非到寿元将近之时,亦有修为在身,这般动作完全是心神的颤动完全影响的行为。

    “爷爷,您去哪”几个半大小孩追了上来。

    “去族里,把族里的大人们都叫出来,我们”他将后面两个字咬的很重,“回家”

    有小孩兴奋地瞪大眼睛,“是回到聆雨镇吗我们真的要回去了”

    “对”

    “可是,那里不是被一些惹不得的家伙占据了吗”更大的孩子心中有着忧虑。

    老者却说,“再惹不得,今日也要惹了我们修行之人还怕他们那些虚架子”

    大抵这一瞬爆发出来的气势让几个小孩一瞬间变得热血,刚才那股怀疑和忧虑瞬间抛之脑后,紧接着甚至直接越过老者往族里跑去。

    一边跑着一边大喊,“回家了。爷爷要带我们回家咯。”

    直到族里的大人们都聚集到老者身边,这群人自是不会像小孩子那般天真单纯,每一人来时,都将自己压箱底的法器、符箓、秘宝等等东西都带着了。

    那些兴奋的小孩反而被他们驱赶回了族里,让他们好生等着。

    没有了小孩们的闹腾,每一个人脸上都充满了不解和惊惧。

    “陈老,为何为何要突然这样安排,我们在山林里藏匿的不是好好的吗”

    “对啊,陈老,我们只要等这些外来者闯入阳州,阳州的大能迟早会发现异常的,到时候,他们会帮我们解决这些外来者的。”

    “闭嘴。”老者吼道,但他前进的脚步并没有停歇,“如果他们发现了,没有选择解决外来者,而是将整个朱州封禁呢将我们和外来者一起从九州隔绝,你当如何”

    后方刚才质疑的几人一瞬间好似失去了声音。

    而老者似是就要将一切挑开似的,“你们也看到了那群外来者,像一群蝗虫一样,甚至比蝗虫更加疯狂,不在乎死,不用休息,不顾礼义廉耻,一切只为了自己嬉戏玩乐,和他们封禁在一个地界,我们生存的空间很快就会被他们一点一点蚕食,最后这朱州就没有我们站立的方寸之地,而就算我们想要逃,却闯不过封禁,只能蹉跎到终老”

    大抵是老者说的结局太过凄惨而悲烈。

    还是有人忍不住地说道,“也也不会的,我们可以融入他们,然后,借助他们打破封禁。”

    这一次都不需要老者斥责,其他人便直接反驳了他,“你是不是藏匿山林藏匿多年把思维都藏钝了,他们像蝗虫,不是真正的蝗虫,他们有脑子,那么多源源不断地外来者出现,他们会任由你摆布”

    “还是说,你没有经历过最初外来者刚入那几年大多数会疯狂的围着一人问什么有没有任务,会问什么哪里有赚灵石的地方,但还有一部分人会放火烧房子,甚至拉着无法修行的孤寡者平白无故捅一刀,他们做了很多不可理解的事情,就只是为了看看到底房子是不是真的能着火,我们这些人是不是也是真的会死,瞧瞧,不过是满足他们畸形的好奇心罢了。”

    即使跟在老者身后的人大多已经是筑基境了,还有一小部分人当年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被说话者这般提起,还是让人心头不由的一颤,还是让人在这日夜温暖的环境下背后发寒。

    但也终于,没有人再说话、再质疑了。

    就这般一路沉默着,直至他们飞到聆雨镇半里外,便是那被外来者称作“新手村”实则是他们家园的地方。

    意外的,他们没有听到任何的喧闹,往常这些外来者的声音几乎要将整个镇子掀翻,哪怕是在半里外音量也没有丝毫的减弱。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间惊惧有,错愕有,迟疑亦有。

    但他们顿在原地半盏茶时间后,并没有选择回头,而是提速进了聆雨镇的范围。

    空荡荡的聆雨镇映入眼帘,没有了喧嚣和人群,他们竟然起了恍惚,缓慢的落在地上。

    风卷着散落在地面上的纸片幽幽划过脚面。

    镇上高点处那块诡异而压迫极强的晶石也不见了,聆雨镇被这些外来者扫荡过后的痕迹也消失了。

    一群人痴痴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甚至连天空飘起了小雨都没有察觉。

    被驱赶的半大小孩们从来不听从管教,还是偷溜出来,近些日子才引气入体,还不会简单的避雨术,只能两手交叠在头顶往镇里跑。

    “下雨了,下雨了,去那边躲一躲。”有小孩喊道。

    本是呼唤同行的小孩,却不想也唤醒了那些如梦初醒的大人们,他们抬手接着雨水,耳边听着哒哒雨滴砸地的声音,一时间竟好像要哭了一般。

    聆雨镇当真能听到雨声,而不是喧闹声。

    老者稳住心神,一步步地向前走着,直至走到高点,那本是聆雨镇镇中的位置,是祭祀的地方,架着圆月祭坛,可是随着那块巨大晶石诡异降落下来,圆月祭坛便碎了。

    但他缓慢转身,看着安然无恙的聆雨镇,忽而又笑了。

    原来刚才的仙子不过是言语隐瞒了而已,原来朱州的祸乱其实已经被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原来他们并没有被放弃。

    耄耋老人挺直身子,对所有人说道,“而今之势,你们也看到了,是九州帮我们解决了这场祸乱,是他们重新引我们回到家园,过去的过去,或许当真是我们的私心太重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也不知道是深有感触,还是不屑一顾。

    但至少这一刻,所有人都依着这位幽月族德高望重的老者。

    几个半大的小孩踮着脚往镇中央看,雨水隔绝了说话声,让他们好奇极了。

    最后好奇还是占据了上风,不顾雨淋,冒冒失失地往镇中央去。

    “我们自封朱州已经太久了,以致于其他修真界的人每每看到朱州的人,都觉得他们好似心怀鬼胎。

    这并不是他们的错,想想红袍他们,想想那些藏匿在九州各个角落以玩乐为趣的朱州人,本来受天赋神通影响,我们能轻易感知到他们情绪的剧烈波动和心境诡谲变化,这本来可以让我们朱州之人团结一体。

    可是这万年来,我们各自为政,寻找不同的远古神灵以求慰藉,可是最后呢”

    “最后便是像红袍他们那样,被揭穿,被惩处,被神灵抛弃。而我们也受到了牵连,承受着天谴,天赋神通被废,修行被限制。”

    “自他们出事之后,我一直在想,指点他们行事的,真的是远古神灵吗真的是能带我们回到那个传说中名为禹余九重天的地方吗呵,说不定,这也是一个骗局。”

    最后一句呢喃自语发出来的时候,有些人发出轻微的声音,可能是驳斥也可能是赞同,但被雨声掩盖了,而老者也不想去深究。

    他只是缓慢的说道,“仙子说的对,我们深陷无尽泥潭之中,与其寄托于那些所谓的神灵,倒不如自救,自拔自己于泥沼。”

    “从今天开始”

    老者忽而转身,手中的拐杖狠狠敲击在地面上,只见那残余的祭坛表面开始皲裂,裂痕向四面八方蔓延。

    那些琐碎的声音变得大声,连雨声都无法掩盖。

    “陈老”

    “陈老不可啊”

    “这会触怒神灵的”

    下面的人试图阻止他,却被他甩袖一道光幕拦在了外层,而他另一只手毫不迟疑的借助拐杖向下灌输着力量,一直到整个祭坛碎裂,所有的碎块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齑粉,在雨水裹挟之下消失不见。

    他说,“从此,我幽月族不再祭祀远古神灵。”

    “这”

    “陈老,三思”

    “陈老,再议议吧”

    但也有人看得清楚。

    “没有用的,从几十年前红袍的神灵突然消失开始,陈老就在怀疑那些神灵到底是不是神灵了。”

    “我知道,我从来不把他们当作神灵,可是轻易废除维持近万年的规矩,会不会太仓促了。”

    “”

    后方的小孩们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耳边听着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忘记了遮挡头顶的雨水。

    就在这时,头顶忽而出现了一把油纸伞。

    最小的孩子眨巴眼,不解地抬头看了看伞,又往旁边看了看,却见是一位不曾见过的好看仙子。

    “仙”

    “嘘。”他刚一出声,就被招凝小声提醒。

    小孩也故作警醒地压低声音。

    “仙子姐姐,他们在说什么,什么神灵,什么仓促啊。”

    招凝抬手虚按在他头顶,灵光晕开,小孩身上的湿意尽数消退。

    她将油纸伞递到小孩手中,小孩懵懵然的接过,又眨巴眼看她。

    听她声音划过耳边。

    “所有的仓促背后都是积淀到极致的最后颠覆,仅身在此刻,才会觉仓促。”

    “但经历此刻,小孩,幸甚叹甚不过一念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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