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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249 小姑娘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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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秦”

    “师兄”

    “首座”

    三人惊喜喊道, 一时间将招凝怔住,她原本探出的脚也下意识地顿住。

    却见秦恪渊并没有应他们,只朝招凝遥遥伸手招了招, “来。”

    三人的目光转向招凝, 招凝几分犹疑, 但比之这几人的陌生, 她更倾向于这位指路的仙人。

    她从石床上站起,不着痕迹地避开床边的纪岫,微微低眸, 小步绕过这三人, 但这三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让招凝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

    站在秦恪渊身边,她抬眸看了一眼, 小声唤了声,“前辈”

    秦恪渊抬手,招凝小退了半步, 又意识到秦前辈可能是查她灵窍情况,便按捺住不解, 站定在原地。

    便见秦恪渊指尖隔空一点,点在她眉心, 招凝还未有感觉, 便意识一拢, 身体一软,倒在了他怀里。

    “师兄,你这是”纪岫不解。

    石越泽看向沉睡的招凝,“她怎么了我瞧着像禁术,连本源都在溃散。”

    “不是溃散。”秦恪渊抬眸说道, “是重塑。”

    三人对视一眼,石越泽皱着眉,“如何重塑破后而立”

    “散去本我,凝聚真我。”他将招凝抱起,“是结婴,也是渡劫。”

    他对三人道,“我将她带走了,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能回来。”

    纪岫和洪杰一眼对视,道了声“好”。

    石越泽却看秦恪渊,“那你呢你状态不对,气息不稳,不像是化神成功了。”

    他凝目看秦恪渊,“你该不会还在化神,故意幻化了这幅模样来见吧。寿元将近还中断化神,你是想死吧”

    秦恪渊低眸看了眼沉睡的招凝,“她这般年纪的时候,看似清冷纯真,其实见谁都带着戒备和疏离。”

    他转身,身前渐渐呈现出破碎的虚空裂缝,“不妨事,日后还能再见。”

    招凝醒来了。

    她看着陈旧的帷幔有些失神,明天要去山上采药,不知道能不能采到足够的药材。

    想起前几日路过刑罚堂时,听见里面药童凄厉的痛呼声,她抿唇坐了起来,伸手摸向枕头下,却发现草药概集不见了。

    月色晦暗,室内光线黯淡极了,她正准备仔细寻一寻。

    却忽而听到房门被推开了,一道光线忽闪着投射进来。

    “卜银”

    招凝试探喊着,是她夜里出去了吗

    但紧接着招凝便起了惊惧,跟着光线进来的不是卜银,而是一个略显佝偻的老者。

    他拿着一盏油灯,一手护着火苗,缓慢地走了进来。

    油灯放在桌子上,微微照亮了房间里的情况,这是一间简单的屋舍,但什么都有,四方桌配上几个矮凳,衣柜加上一张床,对面还有填满书的书架和摆着笔墨纸砚的书桌。

    她看着那老者,一身灰色衣袍却不显寒酸,满头白发随意束着,面上褶皱堆积,眼里聚着沧桑。

    他转过头看招凝,轻声道,“小姑娘醒了”

    招凝从床上站起,礼貌又疏离地礼身,“我叫招凝。这位爷爷不知我为何在这里”

    老者看着她,大抵过了三个呼吸,他忽而笑了声。

    转而敛去所有情绪,只说,“爷爷也不知道。我是从崖下捡到你的。”

    “崖下”招凝不解,为什么会在崖下,她不是应该在青云帮药童小楼里睡觉吗

    她尝试感知身上又不没有被她忽视的伤痛,但并没有察觉。

    犹豫了片刻,招凝看向老者,“爷爷可以带我去那崖下看看吗”

    “好。”他转眸看窗外夜幕,“不过,得等到天亮了。”

    招凝恍然想起此刻月晦星稀,夜色很沉,一时间自觉唐突了,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还在丑时初,再睡一会儿。”

    老者说话很慢,转身走前,指了指桌上的油灯,“给你留了一盏灯,小姑娘,别怕黑。”

    招凝指尖动了动,看他走出了门,又轻声阖上门,这才低声道了两个字,“谢谢。”

    门外的老者顿了须臾,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招凝平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又转眸去看被移到床边凳子上的油灯,灯火摇曳,却越发的黯淡。

    她又爬起来,走到窗边,将微启的窗户阖上,阖上前,小心向外打量了两眼。

    三间小屋直折着,斜对面是那老者的房间,他房间门是开着的,点着灯,隐隐能看到他伏在榻上小桌的影子。

    目光转到院中,院中遮阴的大树,似是入秋了,叶片在夜风中打着卷地飘落,地面杂草缠着落叶。

    再向院外,便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招凝默然地轻声阖上窗,重新躺会床上,闭目些会儿,又睁开了。

    后半夜一夜未眠,心中想了很多种可能,会不会是自己采药摔下了山崖,会不会是青云帮出了什么问题

    天际探出第一丝微光的时候,招凝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

    她迟疑了片刻,赤着脚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看着那老者抱着一捆柴进了最那头的厨房,她些许踟躇,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却忍住了。

    看着烟囱里起了烟,鼻尖渐渐闻到饭香。

    过了一会儿,半个日头爬出了地平线,老者从厨房里走出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抬头时不经意间看到她偷看的眸子。

    招凝一瞬心底泛起慌张,脑袋缩了回去,就听外面声音喊着,“小姑娘,起来了就出来吃饭了。”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忽而加快动作,穿上鞋,把油灯放回桌子上,又匆匆拉开房门出去。

    老者已经将米粥和小菜放上了树下的石桌上,他放好碗筷,又朝她招了招手。

    见老者要为她盛粥,招凝出声,“我自己来。”

    但老者并没有放下,自顾着盛了满满一碗才递给她,“小姑娘,正长身体呢,多吃点。”

    招凝双手捧着,隔着木碗,温度却是刚刚好。

    老者盛着自己的一碗,“待会要进山,吃饱点。”

    “好。”招凝应了一声,只拿着筷子扒拉着自己的米粥。

    直到老者笑着指了指小菜,她才动筷子。

    老者问道,“小姑娘,之前是山里采药的”

    招凝顿了顿,嗡声“嗯”了一声。

    “这山里蛇虫鼠蚁多的很,不怕吗”

    招凝嚼了两口,囫囵咽下,“还好,习惯了。”

    老者沉默了片刻,看着招凝似乎很饿的模样,又问,“你还记得昏迷前在做什么吗”

    招凝顿住,她端着碗,一瞬迷茫,又低眸掩着,转而将碗沿的米粒用筷子收进粥水里。

    “要去采药了,有点担心。”

    她抬眸看了一眼老者,见他似乎一直看着自己,招凝腼腆道,“好像确实出事了。”

    “嗯。”老者应了一声,便低头喝自己的粥了。

    他喝得很慢,嚼得也很慢。

    等到都吃完,招凝抢着将碗筷洗了,老者也任着她。

    日上梢头,他对招凝说,“走吧,上山去。”

    招凝跟在他后面,看着他什么也没有带,走的虽慢,但却很稳。

    老者的家,并不在村子里,招凝早晨出来时,便察觉院外大片荒地,杂草丛生,再远些便是林子,院子背靠着一座大山,郁郁葱葱。

    招凝跟着他向后山去,沿着蜿蜒小道,一路向里走着。

    他没带拐杖之内,招凝还以为在很近的地方,却不想跟着走了三四里山路,似是绕了大山小半圈。

    不自觉的,招凝步子慢了下来,离得远了两步。

    许是注意到什么,老者转过身,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走累了”

    他伸出手,“爷爷拉你一把”

    招凝看着他又看向他伸出的左手,大抵是老迈,皮肉干涸而松弛,使得他纤长的手指看起来有几分嶙峋。

    “不累。”招凝摇摇头,几步加快,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爷爷,还没有到吗”

    “快了。”老者转过身,背着手,一步一步向上走着。

    招凝沉默片刻,又问,“招凝还不知道爷爷怎么称呼。”

    “我姓秦。”他头也不回的说,忽而又奇怪地笑了声,“叫秦爷爷就行。”

    秦爷爷并没有骗她,再走半柱香的时间,他们便来到了一道崖下。

    这崖有些陡峭,但崖上长着数棵藤条,还有延伸出的老树,看起来并不难爬。

    她眼尖地看到崖壁离地十丈的位置,有一朵晶莹的小花,似乎是草药概集里记载过的一颗珍稀草药。

    秦爷爷这时提醒她,“那边有只破损的药篮子,是你的吗”

    招凝跟着看去,小步跑到一旁,药篮子已经压扁,碎成好几块,甚至已经辨认不出它本来的模样了。

    但招凝辨识的清楚,起身摇摇头,“不是我的。”

    “哦”秦爷爷又问,“那你对这里有印象吗”

    招凝抬眸,又一次看向那朵晶莹的小花,“有有吧。”

    若是进了深山,要采那朵珍稀草药,不慎踩空,跌落下来,侥幸不死,撞到脑袋,然后失了部分记忆,也许有可能的。

    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脑后,依旧没有触碰到任何肿块或者伤口。

    “要在附近看看吗”

    听到秦爷爷的声音,招凝转眸看他,见他眸色平静,心中挣扎了片刻,招凝摇摇头,“不了。”

    秦爷爷转身,“那便下山吧。”

    “好。”

    费劲而来,匆匆而去。

    招凝看着他背影,又转头看向那疑似自己坠崖的位置,双唇抿了抿,低下头跟在老人后面。

    出山时,招凝注意到一条小道,似乎是往山外去的,她低眸转回,一言不发地跟着。

    到了小院,日头已经半垂了。

    “房间里有药书,还有些话本,若是无聊,便看看。”老人对她说,“想吃鱼吗”

    招凝抬眸看他。

    见老人笑了笑,“也只能吃鱼,家里只有鱼。糖醋还是红烧”

    “都可。”招凝含糊道。

    “好。”他却应了一声,转而向厨房去。

    招凝几步跟着,“我帮您。”

    老人没拦她,只把她打发到灶台后看火。

    招凝看着老人从院后的大缸中捞出两条大鱼,那鱼儿出水时挣扎的厉害,但很快就不动了,宰鱼,净鱼,动作很慢,却也没有过分生疏。

    直至厨房一阵忙活后,今夜的晚饭,糖醋鱼,红烧鱼,加早上的小菜。

    招凝直至坐在石桌旁,端着碗,都还带着愕然。

    就听老人说着,“多吃点。”

    招凝没有再多说,只应了一声“好”。

    她一口鱼肉,一口饭,不见多动,滋味好不好吃,招凝吃不出来,她没有吃过其他人烧得这两样菜。

    晚饭比早饭还沉默许多,吃完,日头便已经完全落下了。

    招凝洗了碗碟,看老人在厨房里收拾。

    弄好,招凝便回了房,房门阖上,她坐在桌前,看着未点燃的油灯。

    等到光线完全褪去,招凝在昏暗的室内已经看不到油灯了,她才缓缓抬起头,小心走到门边,倾耳听了听,没有声响,微微拉开窗户,却见那边灯火依旧是明的,她咬咬唇,躲在窗后,有些迟疑又有些焦躁。

    就在这时,余光中却见光线暗了,她略惊喜,再看去,果然对面的灯火已经熄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招凝循着白日里注意的方位,摸到房间后侧的窗户,刚推开窗,正要出去,却迟疑了片刻。

    她回头看了看,又在身上摸了摸,从袖袋中翻出一个长生结。

    招凝不知自己袖袋里何时有了此物,长生结上做点缀的玉扣温润晶莹,似是不菲之物。

    她又在身上找了找,确认身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便转身将长生结放到油灯旁。

    做完这些,这才回到后窗,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又小心翼翼翻过篱笆,向下午回来的那条岔路跑去。

    招凝不知道,她刚离开小院,她房间里忽而晕开星点银光。

    老人的身影从银光中浮现,并没有去看空无一人的床铺,而是走到桌前坐下,胳膊半撑着桌面,一指灵光点亮油灯,拿起她留下的长生结,借着油灯细细打量着。

    奔走许久,招凝在接近五更天的时候才看到一座小镇,镇子大门紧紧闭合着,她抬眸看着,镇头火把映着的石字。

    “永宁。”

    确实是永宁县城,可是招凝却没有喜悦,她甚至掀起了几分惊惧,这不是记忆里的镇头。

    她记得当时镇头在几大帮派的混战中波及了几次,镇头两个大字缺“丶”少边,而眼前这个陈旧的镇头却是完整的,没有丝毫修复的痕迹,甚至像挂在上面有数十年了。

    一瞬间,心口剧烈的跳动中,不知是接近一天一夜未睡,还是巨大的惶恐笼罩着。

    招凝一直缩在镇口,直到接近卯时,镇外有驴车托着木柴来,许是常年送木柴,老驴都知道了路,赶驴的老头耷拉着脑袋打着瞌睡。

    驴车停了,老头打着哈切,“怎么今天早了些。”

    他揉了揉眼,转而就看到镇头一个小姑娘眼睛通红的盯着他。

    老头一激灵,“哪来的小丫头,怎么大清早地缩在这里。”

    招凝撑着墙壁站起来,问道,“老伯,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永宁县城啊。”老头疑惑地指了指门楼,“你不认字啊。”

    “是南靖国南郡永宁县城吗”招凝又问。

    老头皱着眉收了收脖子,手上不自觉抓紧了驴绳,“你这丫头在说些什么,南靖国七、八十年前就已经灭了,现在是武靖国。”

    “七七八十年前灭国”

    招凝一时间惊惧至极,她用尽所有力气,才使得自己不要颤抖,又问,“那青云帮、八大帮那些帮派呢”

    老头也跟着紧张了,甚至驱赶着驴车向后推了推,“你你到底是人是鬼现在哪有什么青云帮,什么八大帮,那些百年就覆灭了”

    招凝嘴唇翕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自己记忆里的地界都是一百年的事,她甚至都没有办法理解一百年这个时间概念了。

    “你你是不是失心疯了”老头抽了一根木柴护在身前。

    招凝抿嘴,低声说了句“抱歉”。

    转而半撑着贴着城楼远离那惊慌的老头,但大抵是缩了太久,腿脚有些发麻,走出几步便踉跄险些软倒,转而惊得老头提起木柴舞了舞。

    招凝没有看他,强忍着酸麻离开了镇头。

    但她没有走远,只是藏在数十丈外的一个大树后。

    招凝沿着大树滑下。

    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她不明白自己经历了什么,为何一觉醒来不在青云帮,救下她的秦爷爷良善却又透着古怪,好不容易到熟悉的地界,却转眼得知她记忆里的永宁县城已经是百年前的永宁县城了

    这是什么

    黄粱一梦,百年惊醒吗

    招凝缩着腿脚,脸埋进手掌里。

    她疲倦极了,可是这一遭经历一直刺激着她的意识。

    直至日头初升,不远处的镇头,人头攒动,喧嚣极了。

    招凝半躲在树后,她探头去看,附近的村民带着自家的物件进城售卖,还有人赶着早上的集市。

    百年后,连南郡的方言语调都有些变了,带着靠近武鸣国那边的咬字感。

    理智不断告诉她,确实都变了,一瞬间,招凝连进永宁县城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又跌坐回原地,靠着大树,抬眸看树荫交织遮掩却还露出的小块天空。

    很久,直至早晨入城的高峰过了,镇头的声音小了不少。

    在理智与情绪中挣扎的招凝缩着身子,终于抵不住一天一夜多的无眠和奔走,陷入了沉睡。

    身形不自觉滑下的一瞬间,银光在她旁侧晕开,她倒在一人怀里。

    第二日清晨。

    招凝醒了。

    曦光从窗缝间洒进来,一醒,便察觉到古怪,她怎么在一间陌生的房间,而不在青云帮。

    还有两日就要进山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缩在青云帮药童小童翻看着药书,几乎没有出去过。

    一丝红薯的甜香也跟着钻了进来,招凝迟疑了些久,走到窗边,透着缝隙查看了一眼。

    院中有老者正端着一盆烤红薯放在石桌上。

    甫一放下,便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姑娘鼻子尖,闻到香了吧。快出来吃饭了,我去再端些粥来。”

    招凝微微僵住,一瞬间有被抓住偷窥的惊愕,也有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尴尬。

    半盏茶后,招凝推开门,看了一圈小院,又回眸看了眼房间,确定这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人、陌生地方以及陌生的善意。

    她局促地站在原地,看着老人端着两碗粥出来。

    犹豫片刻,还是问道,“爷爷,我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老者动作一顿,转而又自然地放下碗。

    笑道,“你当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老头子捡到你的时候,你正昏迷着呢。”

    招凝疑问,“捡到我不在青云帮吗”

    “当然。”他指了指对面,“快来,肚子叫了哦。”

    招凝有些尴尬,又确认这么远的距离不可能听到的,这才低着头走了过来。

    老者又问,“你昏迷前在哪”

    招凝端着碗,心里泛着些许紧张,但硬生生藏了起来,让自己表面看着冷静极了。

    “在青云帮,再过两天就要进山了,我应该不会出帮的。”

    言下之意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

    “嗯。”老者应了一声,又低声呢喃了句,“只回转了一天。”

    这让招凝抓着碗的手紧了紧,不懂他再说什么。

    便又听他说,“想去看看我捡到你的地方吗”

    “好。”

    一顿饭吃完,两人出门了,老者慢慢背手走在前面,招凝落了两步跟着。

    见老者在进山的岔路拐出了山,心中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一路走的缓慢,快两个时辰,招凝看到县城城楼的影子,意外的,她感觉到一丝熟悉。

    到了城楼下,她看着“永宁”二字,一瞬间惊惧密密麻麻地爬在心底,这“永宁”非彼“永宁”。

    就在这时,老者忽而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就在那里捡到的。”

    惊惧之后便是古怪,她走过去看了一圈,并未看到特别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昏迷在这,又又为什么会被老者捡到那么远的山中小屋里。

    “在想什么”老者走过来。

    招凝连忙摇头,“没什么。”

    “那去城里走走,买些吃食。”他说着就往县城里去,走出几步,又回头看招凝。

    招凝这才跟上。

    已经是晌午了,县城街道上人不多,街边的小贩也带着倦意打量过路人。

    招凝看着城中的建筑和规划,与她记忆里的相差无几,但偏生,又透着一股老旧感,至少比她记忆里的永宁县城陈旧了不少。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腔调也不似之前,路上行人偶尔说的几句官话,似乎也变化了口音。

    她见老人当真不过买了一些吃食,临走到街尾看见一做糖人的小贩。

    老人转头看她,“小姑娘吃糖人吗”

    招凝闻见甜滋滋的气味,刺激着味蕾,但她还是摇摇头。

    “谢谢爷爷。”这不止在谢老人买糖人的提议,更是谢他救了自己,“我想回家去。”

    “回家回青云帮”

    招凝沉默,她知道回去肯定要挨打,而且她也不得回去,这永宁县都和记忆里有出入了。

    但她坚持着,摸了摸袖袋,发现什么都没有摸到,又道,“等我有银钱了,便一定回来谢您。”

    说着朝老者不甚熟练叉手礼了礼身,便快速转身奔走进小巷中消失不见。

    老者看了许久,缓慢转身,依旧问小贩糖人如何卖。

    招凝粗略地走过永宁县城,心中惊疑不定,这里处处都告诉她这里就是永宁县城,但又不是记忆里的永宁县城。

    在县城踟躇许久,招凝还是循着记忆里往青云帮的路线往那里去,倒不是真的要回去,而是她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越往青云山走,越是荒凉,走到青云帮庄子门口,眼前破败的建筑让招凝僵在了原地。

    大门一半地斜倚着,一半倒在地上,已经腐化成块了。

    走近两步,院里杂草已有一人高,房梁上处处结着蛛网,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她并不在意这些破败,往药童小楼去,小楼院子荒芜地更加厉害,二楼完全坍塌,一楼跟着倾斜了大半,招凝站在之前住的房间前,人已经不能进了,但勉强能从窗口看见房间地上见着经年泛黑的血迹。

    一夜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像一梦百年。

    她茫然地站在小楼台阶上,又坐下,看着一圈破败,寻不到答案。

    消沉了许久,她又重新站起,不知道往哪里去,便往南去。

    一直走到深夜,寻到一处破庙,藏进石像后小憩。

    闭目不久便是深眠。

    银光悄无声息地浮荡开,老迈的手将她托进怀里,转而消失不见。

    又一日。

    招凝在陌生的房间醒来,天色也才微亮,门外陌生的老人喊她吃饭,她踟躇间却抗不过饥饿,还是应了。

    她问,“爷爷如何称呼”

    老者说,“我姓秦。”

    她问,“我好像不该在这里。”

    “嗯。”老者含笑着熟稔回道,“是爷爷捡来的。”

    她又问,“我可以去捡来的地方看看吗,我不记的了。”

    老者说,“好。”

    一顿饭结束,临出门,老者给她递来一根糖人,被油纸包得好好的。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致于招凝还没有反应过来,糖人已经在手上了。

    老者往外走,招凝小步跟着,看着手里糖人看了许久,才小心舔了一口,比想象的甜很多。

    走了很远,到了一条瀑布边,瀑布不高,流水清澈,水汽晕在面上,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凉和舒爽。

    老者说,“你是从上面冲下来的。”

    招凝瞧着那高度,惊讶自己命大,又有些怀疑。

    就见他走到瀑布边踩着河石,似要往瀑布帘后一处隐藏的山洞去。

    “爷爷小心些。”

    招凝几步走过去,老人家却是伸手,“来,带你看看有趣的地方。”

    她指尖动了动,没有伸手,老者却是抓住她手臂,紧接着身形一动,便进了瀑布后的山洞,许是进入的角度过于刁钻,身上竟然没有半分湿意。

    心底泛着些许不解、惊惧,可再一转眼,就被洞中光怪陆离的景象拉去了视线。

    这是一处溶洞,天然形成了很多石笋,乳白的石钟乳堆积在地上,地面上又铺开古怪又晶莹的细沙,光华在细沙上晕开,映照洞中五光十色。

    再往深里去,隐隐有些光点在浮动。

    招凝看着老人往里走,她小步跟上,近了,这才发现是成群的萤火,它们舞动在周身却又不靠近,只有她伸手去触碰时,才会有一只萤虫乖巧地停在她指尖。

    直至最深处,洞穴又开阔了三分,只见绿盈的青苔铺满洞,成群的萤火闪烁着,洞穴中央一颗小树泛着毫光,三颗果子坠在上面,小而饱满。

    老人走过去,伸手摘了一颗,转而递给她。

    又自己摘了一颗,随手擦了擦,便随口咬了去。

    “诶”招凝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吞了进去,还示意招凝尝一尝。

    招凝是回到小院房间才尝得果子,清甜可口,咬下一口,又觉得心身疲惫一扫而空。

    入了夜,招凝倚在床头,看着窗缝间钻进来的月色,好似接近月圆了。

    她又爬到床尾,借着缝隙往屋那头看,灯火不知道何时灭了。

    犹豫了很久,不知不觉靠着床柱便闭上了眼。

    不久,窗户无声阖上,床前拂开银辉,比月光还要皎洁,银辉中走出的老人看了她一眼,难得笑了笑。

    转而将她扶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又掖了掖。

    这才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人睁开眼,眼中却没有丝毫刚醒来时的朦胧,好像从未睡着一般。

    她眼里聚着惊疑、不解和犹豫。

    好半晌,她赤着脚下地,走到房间另一端的小书房,借着昏暗的光线,她在纸上写着。

    “你好像在这里醒来了好几次。但你醒来应该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屋子的爷爷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是第几天,姑且当作第一日吧,爷爷给你了一块糖人,还带你去看了瀑中洞天奇景,洞里有奇异的果子,甜甜的。”

    写完这些,她缓缓吹干了墨迹,小心翼翼地叠起塞进袖袋里。

    招凝回到床上躺下,看着陈旧的床幔,又缓缓闭上了眼。

    又一日清晨。

    招凝从床上起来,一瞬缩了缩脚,陌生的环境让她迟疑不定。

    她听见外面有声响,却没有去看,等声响远了,她径直推开后窗,翻了出去。

    招凝奔走在山林间,她惊惧极了,前一晚刚从山里回来,青云帮的人拖着两个药童进了刑罚堂,所有药童都被推进去看。

    管事眼睛瞪得像是铜铃,舞着鞭子斥责道,“好啊,你们这些小鬼,敢私藏药材拿出去卖了啊”

    所有的药童都缩了缩脖子,听他咆哮着,“你们以为自己能耐了,想攒银钱了,可以啊,帮里每月给你们不少银钱呢还敢拿药材去卖

    别他娘的跟老子说,那是你们自己采的药,你们识药的本事是我们青云帮教的,采药的能力也是我们青云帮带的,有药材的地方也是我们青云帮占的,都是我青云帮的东西,偷卖药材,就是他娘的背离帮派”

    他说着就拎起两个小荷包,一展开,里面几块文钱砸在两个药童身上。

    “给老子打”

    “不,不要啊,我们不敢了”

    但没有人听他们的哭嚎,只有“啪啪啪”不绝地鞭打声。

    很快,两个药童的声音小了,他们身上泛起糜烂的肉泥血色。

    不出半盏茶的时间,两药童当场没了气息。

    “看到没。”管事指着两个死去的药童,“这就是下场。”

    招凝拼命的跑着,她不知道一觉醒来,陌生的地方,是不是被管事带去的,但昨夜的血腥让她惊恐难安。

    昨夜似乎下了一场暴雨,山路泥泞极了。

    她奔走中脚下一滑甩倒在地,衣袖中一张小纸团被摔了出来,招凝爬起来,抓起那半边已经浸湿的纸团奔走进山林中。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至她失了全部的力气,她才停下,在一处树下滑坐。

    感觉到掌心攥着东西,她缓慢展开。

    却见上面大片字样被晕糊了。

    只留下几段依稀能辨认的字迹。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

    “这是第十天,爷爷带我找捡我地方,我们穿过了一道漆黑的山中窄道,许久才看到前方光明,踏入光明的一刹那,遍览山林,天地辽阔。”

    “”

    “这是第二十四天,早饭后,我偷偷跑了,但我看到了留下的字迹,犹豫间,我还是回去了,爷爷看见我,冲我笑了笑,说正巧晚饭好了。”

    “”

    “我不知道这是第多少天了,但我知道,我的记忆又倒退了很多,因为身高变矮了三寸,已经够不上第八日在墙上画得标记了。”

    “”

    “好像过去了一季,院中的红树不再落叶了,院外的山花都绽放了,爷爷说,那棵红树叫桑明,最好看的桑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会铺满红霞,落满星光。”

    “要是找不到路,就回家吧 。”

    “家在桑明叶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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