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204 结丹和幽都
云霄峰顶, 这里是整个清霄宗最高耸的地方,从这里能俯瞰整个清霄宗。
彼时清霄宗表面还是平静的,但其实清霄宗的三千弟子没有受到魔种影响的, 都被宗门以各种理由和任务送离了宗门, 留下的只有那些已经魔化或者即将魔化的弟子。
秦恪渊沉默的站在峰顶, 手上持着平琸宗主自戕的灵剑,鲜血沿着剑身一滴一滴坠落。
鲜血中残留的仙灵之力让地面杂草很快蓬勃生长, 开出美丽的小花,但是血液中另一股魔气转而让这朵花儿变得狂躁, 异变中它生出利嘴尖齿, 直接向秦恪渊脚踝咬去,但是却被护体神光阻挡在外,又被溢散的神光须臾绞成粉碎。
有人从后方靠近,只听那人呢喃, “昆虚真的要完了。”
秦恪渊没有回头, “宗主说,这是天道的惩处。”
“哈。天道惩处。”
那人却嘲笑地重复了一声, 又自言自语般说道。
“当年整个昆虚的大能知道昊阳是从那里来的后, 便放任昊阳将整个昆虚搅得不得安宁,放任他私自进入时墟中,只希望他真的能闹出结果来, 却没有想到, 到最后他却陷入了自己的虚妄之中, 输的彻彻底底, 甚至将自己的心转化成了魔种。如今魔种重现昆虚”
“大抵因果循环,逃不开的。只是,我至今不明, 到底是不是昆虚错了。”
秦恪渊漠然道,“是是非非,错错对对,又能以什么做评判依据,走上这条路便注定要迎上这场浩劫。”
“呵,也对。昆虚走上了皓天的老路,列祖列宗也不知会不会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昆虚不会成为第二个西极魔荒的。”秦恪渊的答案很坚定,他转头,看向走到他身边的凌霄上人,“凌霄上人不去昊阳墓了”
“去那还有什么作用,魔种流落出来,已经无力回天了。”
凌霄上人叹气,他看向秦恪渊,“恪渊,我也要走了。我在昆虚呆了三千年,我不想亲眼看到惨剧的发生。”
秦恪渊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凌霄上人的选择。
凌霄上人一手按在秦恪渊肩膀上,又避眼不去与他对视,最后只能半垂着头摇了摇,身形变虚转而消失在清霄宗。
秦恪渊抬眼看夜幕。
那夜月明星稀,万里无云,可月光却晦涩难明,只觉放眼看去皆是空洞。
再垂眸,便见云霄峰中两名弟子行偷窃之事,被弟子发现之后转而行凶,秦恪渊未动,身边却刮起一阵诡风。
紧接着那两个行窃的弟子便被定在了原地,被偷得弟子抱着头好久,见没有意外这才将自己的东西抢回来,跌跌撞撞的往自己洞府去,跑出到空旷地带,似乎感知到什么,转头抬眸一看,就见秦恪渊站在山顶上,他心里一惊,朝上方拱了拱手,便又胆怯的离开了。
朝阳升起,剑插在地面上,他手上掐起法决,无数道灵光向四面八方飞去,直至感应到什么,灵光落下化作了一张鲜艳似血的请柬。
其后的一切,招凝都是知晓的。
金丹大典开启,昆虚万千人来贺,护山大阵突然开启,接下来就是无尽的屠杀,直至血山尸海无一幸免。
她看到秦恪渊生生刮下了叶紫莹的心脏,将心脏封印进了魂净瓶中,而后重重倒地。
秦恪渊浑身浴血的躺在血泊中,一双星目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秦师叔那时可也在害怕,也在绝望
招凝垂头看着手中的魂净瓶。
“原来当年的一切,还是回到了昊阳身上,一个长达三千年的因果。”
魂净瓶中一颗破损的心脏虚影还在跳动着,每跳动一次,就会有数道残魂魂影震出,紧接着被魂净瓶中的清气净化。。
十年了,魔种就要完全消失了,而那些未被完全魔噬的残魂也要被净化了。
看,当年觉得昆虚所有人都必死无疑了,可是还残留着希望,而希望现在就在招凝手上。
只要她将他们送入轮回池,重铸完整神魂,再入轮回,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
招凝久久无言,她忽而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也难怪她进入这里时会突然产生心魔,就算是被封印着,魔种还是会影响周围的人,会放大人的情绪,放大人的负面想法,放大一切邪恶,好在招凝本心坚定而纯粹,她只是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进入寂灵之府中,招凝将魂净瓶安放在正殿的置物架上。
大抵没有了外界的干扰,魂净瓶中的清气似乎更加浓郁了,魔种虚影肉眼可见的透明了。
招凝顿了顿,抬手一招,手上出现了一只魂幡,魂幡中是当年昊阳上人手上的五十万凡俗士兵,他们的残魂也或多或少被天魔所侵蚀。
将魂幡插在魂净瓶上,让魂净瓶飘溢出来的清气进入魂幡中,不断的涤洗着五十万凡俗士兵的残魂。
做完这一切,那丝难过和犹豫渐渐消失了。
她站在正殿中,抬眼看向中通廊,又一眼看到影壁上,灰雾游走中,却发现那些字样都不见了,只剩下她的名字深深刻在灰雾之中。
大抵真的走向了圆满,天资已经不再局限她的修行路。
就在这时,她看见影壁灰雾波动,好似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便看见阴阳两仪印强行流转,而后又被灰雾切断。
招凝知道那阴阳两仪印又发生了作用,如果这时她不在寂灵之府中,她的神魂必然已经去了他处。
可是招凝也知道,她不可能神魂永远藏在寂灵之府中。
走上正榻上,盘腿坐下,一手展开,紫阳蕴神丹出现在招凝手中。
招凝低头看着,久久无声,而后毫不犹豫的将紫阳蕴神丹吞服,转而手诀掐动,五心朝上,闭目运转太虚六道灵源秘传。
洞府外春去秋来,岁月溜走。
时间一晃便是五年后,却看天空霞光遍布,一道紫色华彩从天际铺到山峰之上。
路过的昆虚修真者都惊呆了,天上御剑飞行的修真者也停下了脚步。
“这是什么意象,难道是有什么灵物出世”
“不是,绝对不是,这气势太过骇人,好像山林都要为之蛰伏。”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稳稳当当的御剑于高空之中,头顶霞光万丈,却释放着无尽的威压。
附近御剑飞行的修真者都坠落在地,就在这时,却见几朵云彩从附近的宗门中飞来。
直至飞到那异象高空附近,却是也不敢接近,只是停留在外围。
地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的修真者终于明白了。
“这是结金丹,快,快走。”
修真者惊讶极了,但是除此之外更多的是羡慕嫉妒。
天空中的几个金丹真人彼此认识,笑着互相拱了拱手,
其中一位白须子青衣的金丹真人笑问。
“诸位真人,不知这正在结丹的道友是你们哪一宗的筑基长老,瞧着这般气势莫不是要结成上品金丹”
“咦,景旭老头,难道不是你们玉华宗的吗,我们这等宗门自十几年前一直都没有缓过来,别说筑基大圆满的长老了,连筑基期都少,哪里还能培养出这般气势的。”
景旭真人一愣,“不是吗却也不是我们玉华宗的,我们玉华宗唯一要结丹的便是我们宗主,只是几年前宗主外出受了些小伤,至今还在被玉医师照料着,都在宗门中,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嘶,难道说是散修。这年头难道连散修都能这般厉害了吗”
“肯定是当年昆虚之乱的时候,占了哪家破落的宗门便宜。”
“好了,当年之事莫要再提。我们不如等着这位道友结完金丹,看一看这位可否有意愿加入我等宗门。”
“在昆虚,加入宗门还有什么好选择的,当然是加入你玉华宗。”
景旭真人对周围真人明讽实则羡慕的话语格外受用,只是似模似样的说了句,“那可不一定。说起来,我倒是期待他能够结成上品金丹,这样天宫给昆虚的名额便能补上了。”
众真人不再交谈,便看着这天上气云滚滚,好似瞬间就要结成雷云,可却什么都没有。
直到数日之后,浓云之上忽而出现一丝金芒,那金芒的出现破开了黑云之中的阴霾,似要拨云见日,一举成功。
却不想,那金芒却在浓云穿梭中不见的,就好像是在浓云中迷失了。
众真人一眼对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却看到浓云之中忽而出现一道隐隐约约的阴阳两仪印记。
招凝忽然神魂动荡,紧接着以无法控制的状态被扯入到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她的意识好像明朗了一些。
招凝听到有声音在耳边问,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在害怕什么”
“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
招凝无法动弹,她感觉身上的万万钧力量更加重了,感觉自己不是人而是一个奇怪的庞然大物。
她试图动作,却没有任何办法控制,好似她被困在一个黑暗的躯壳中。
“别结丹了,上品金丹又如何。”
“我可以给你九州最强的力量,可以给你无限的寿命,可以让你同天道抗争。”
“这不就是你一直期待的吗”
招凝却是沉默的,她的神魂在没有办法逃离后,维持着盘腿打坐的姿势,似乎再跟万万里之外的本体遥相呼应。
那声音却是越来越愤怒了。“你便去结丹吧,你总有要到我这里来,你逃不掉的。被我选中,是你的荣幸,有利于本尊,是你的造化。”
招凝依旧不为所动,好像这样坚硬的态度让对方根本没有办法,招凝的神魂再次破碎虚空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她霍然睁开眼,手上的法决一动,身上所有真元进入到丹田之中,丹田中真元成液,旋转凝集,直至最后形成一颗金色的金丹,那金色的金丹好比上品金丹,离上品金丹只差一线之举。
天地灵气宛若实质,在她身上聚集成无数灵光,最后纳入无尽金丹之中。
“咦,好像成了。”天空中有真人注意到天上意象有些惊喜,但转而又变得失望,“似乎是中品金丹,并不是上品金丹。”
“这上品金丹到底是多难结,瞧这气势,我还以为上品金丹稳了。”
“大抵是没有找到上品金丹契机吧。”
“不对啊,当时结丹的时候,我们明明看到金芒在天空中一闪而过,那明明就是上品金丹契机,这契机怎么可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般随意,只要想就有的吗”
“谁知道呢。不过这般气势的中品金丹,除了上品金丹的天骄,又有谁能够抵抗呢。”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此结丹。”
但是他们等到意象终了,可是还是没有见到对方从山洞中出来。
几个真人对视了一眼,俱是觉得奇怪。
于是景旭真人拱手高声,“恭贺道友结成金丹,不知道友可否出来一聚,我等昆虚多年未出金丹真人,道友此番结丹,却是我们昆虚的一大喜事。”
“正是。道友既然在昆虚结丹,若是没有宗门,倒是可以考虑我等宗门,到那时,我们亲自为道友开设金丹大典,引四方能人前来道贺。”
然而这般说话却终究听不见人影。
好像这人已经消失了。
却在这时,他们却听到身后远方传来声音,“我一生孑然,不喜贺不喜闹。贺语我便收下,若是有一日归来,必会再次拜访。”
众真人总觉这话里似乎还藏着话。
他们转而向后方看去,却见一仙姿背影负手驾云远远而去,消失不见。
众真人对视一眼,也无法再次追去,只得摇了摇头,便散了。
招凝站在灵雾森林上空,当初站在这里她不过练气初期,而今却已经是金丹初期了,只是现在的心境不同以往。
灵雾森林的雾气似乎被当年浓郁了很多,范围也扩散了好几里,越往中央地带,空间裂缝越是密集。
招凝站在一处空间裂缝前,罡风在附近哗哗吹拂着,但是却没有伤到招凝分毫,招凝身上的阴阳护体神光已经变成了清光。
清光轻轻浮动,那些罡风就自动离她周身数尺。
这里是当年秦恪渊出来的地方。
招凝还记得秦恪渊告诉自己,这里面是一处古怪的空间迷宫,但既然秦恪渊从幽冥修真界借此来到昆虚修真界,就说明,这个空间迷宫的出口便是在幽冥修真界,只要她通过这空间迷宫,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幽冥。
此时已经是金丹初期,她不惧空间迷失,若是从此地飞到幽冥,却是十数年的时间。
招凝并不想在等,她不想自己的命运同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绑定在一起。
只要她越来越等待,终有有一天那东西会继续安排人来到招凝身边,强行将招凝送入到幽冥修真界中,既然如此,不如招凝自己坦然踏入其中,即是不可逃避的危险,那么就直身面对。
招凝一抬脚就踏入到空间裂缝中,这处裂缝中很是混沌,不过是普通的地面,杂草丛生,没有任何的异常,招凝在裂缝空间的角落看见了一道新的裂缝,裂缝外并不是森林,而是一处园圃,园圃中种着一些灵药,这里应该是一个空间裂缝中药园。
里面的灵药已经不是招凝需要的了。
她再次找到一处空间裂缝,再次传送出去,却看到了当年真玄真人坐化之洞府。
洞府中迷漫着血气和魔气。
却见道场地面上,血气充满了煞意,十分不喜欢有人传入,它在道场地面上写下了一道血腥的死字。
招凝知道这样的状态是当年那只调皮的猴子残留的怨气。
或许当年它就发现了这个地方藏着魔种,千辛万苦想要将此地封印,最后找到了招凝,献祭了自己的生命,终于将这道空间裂缝封印住了,可是还被人打开了,东西被夺走了,它残留在此的残魂变得憎恨和绝望,形成了道道煞气,成了此处最致命的伤害。
然而那些煞气并不能靠近招凝分毫。
她走了几步,看到了当年那道被封印而后又被打开的裂缝,煞气正在从这空间裂缝中流淌出去。
好巧不巧这时空间裂缝外,竟然还有几个练气高阶的修真者。
他们面对这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散修,对他们很是不屑,把他们逼到空间裂缝附近,似乎要将他们逼入绝境。
其中一个修真者不堪受辱,自知无力抵抗这些人,直接反身扑向一道罡风,似要就此了结自己的生命。
背后是朋友们惊慌的尖叫,以及散修们笑眯眯的嘲讽。
可在那修真者靠近罡风的一刹那,他面对的罡风忽而不见了。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甚至都忘记了爬起来,只是抬头猛地看见空间之中,便瞧见空间中站着一个女子,仙姿佚貌,清冷绝然。
她就那么静静站在那,好似周边的一切波动都平息了,一切煞气和罡风都匍匐在地,似要向她臣服。
似乎注意到空间裂缝外面的情况,朝外看了一眼,而后目光从那扑在地上的修真者身上挪到那些妄图争夺的散修身上。
散修一惊,他们到底还是见得多,第一时间就感觉到这层威压来自什么境界。
“快快走”
说着几个散修很快就向后面冲去。
就在这时,却见那几个被逼到绝境的修真者没有放过机会,借由罡风之力从后反杀了这些散修。
那起初欲死的修真者撑着树干重重的喘气,旁边的几个朋友担忧的看他有没有事。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或者去检查散修的储物袋,只是几步靠近空间裂缝,探头向里面看了又看,却见里面的人影居然不见了。
招凝在多次空间裂缝转移中,终于找到了一条新路,这个地方好似是一个远古时代的破落宫殿房间,十分的狭小,不过丈余,里面堆积满了灰尘,还能看见地面上散乱着一些那个时代的器皿。
她从另一处空间裂缝出去,这片区域还是宫殿的一部分,只是这一次却是一条长廊,长廊上有很石刻的画像。
这些画像中似乎在表达着某个故事。
最左手边的画像上,许多先民赤裸着半身搬运着石头往中央聚集,而在中央却是一个高耸入云的石柱,先民们搬运的石头以一种人力难以想象的方式被送上了石柱的最顶端。
他们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搭建一根顶天的石柱。
再往前,招凝又一次看到了金乌出现在远古石刻中,它栖息在扶桑树上,只是这一次,地面上又很多先民拿着劣质的弓箭捕猎它。
招凝一步一步走的很慢,招凝在想,这些石刻画像是否在诉说着远古的发生的情况,是否是在描述那场大破灭。
可是大破灭时代的修真者呢,他们去了哪里。
招凝走到最后,只看见一个人身蛇尾的半妖女子飞上天空,以五彩石补天。
这描述的是大破灭吗是先辈们拯救大破灭之时的九州吗
招凝无处得知答案,几万年的时间,关于大破灭的记载在现在只留下了只言片语,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不可说的过去。
她踏上长廊尽头的空间裂缝,刚踏出的第一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空间陷入了一片极致的黑中,察觉不到任何的光线,这同之前在迷宫中发现的情况并不一样,不过,招凝并没有因此而感觉到惶恐。
跟随着自己方向感平静的走着,直到
“咻”的一声,一根长羽从招凝身后偷袭而来,招凝却没有躲,直到那根长羽飞到招凝背后,触碰的一刹那,招凝的身影却变成了残影,本体却已经出现在了黑暗中攻击对手的身边,她平静一探,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却是一只古怪的黑鸦。
招凝手中微微一动,黑鸦尖叫一声,瞬间化作了黑烟并融入进了黑暗中。
她没有惊讶,放下手,微微转头,目光冰冷地盯着这片黑暗,只是脚向前迈了半步,只见她身上的清光便晕开,空间中弥漫的黑暗好似瞬间活了过来,并且像是水一般的沸腾,紧接着,这处地方不过三丈的空间中,所有黑暗竟然都幻化成了黑鸦,在狭小空间中乱窜尖叫。
招凝在这样的尖利的声音中有些不耐,只是微微抬眸,却见目中光华一闪,凭空出现了两道雷光,雷光铺开成细小的雷,一瞬间所有的黑鸦都掉落在地上,化成了黑色的飞灰,在空间的最中央出现了一块小小的石头。
源晶。
它表面已经完全附着了一层厚厚的黑粉,若不是其上的粗粝透过黑粉展现出来,一眼还不能看出其本象。
开启源晶的定虚石招凝并没有多余的,只是将它放入了寂灵之府中。
招凝在这样的空间中穿行许久,有看到了很多的画面,有曾经看到的万物祭祀的画面,也看到了并没有看到的大能相争海天翻转之景,只是没有线索,没有解读,他们留在墙面上也只能像是一幅画一般挂着,没有任何的意义。
多年的行走,招凝好似一直在奔波,她忽而间想,若是有一日她能从幽冥走出去,一定会在一个地方好好停留。
招凝并没有在这些空间迷宫中绕行太久,她甚至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能感觉到属于幽冥特有的气息。
她想着空间迷宫怕是一处陨落的秘境,与九州形成了奇妙的联系,甚至缩短了时空的距离。
招凝从空间迷宫出来的时候,并不是在幽冥地上,就是在一片虚空之中,头一次,她感觉到血月在自己斜下方。
她又往另一个方向看去,高处的冥月府竟然已经被夷为平地了,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
不过招凝并没有多去探寻,她向着血月飞去,落在幽都大门前,便察觉到了异常。
九层封印不见了。
或者说被谁破坏了,整个幽都大门从中部好似受到重重一击,斜着被切断了。
是谁有这么大的力量
幽都之中安静极了,甚至连当年徘徊在大门口暴躁的三阶地侍鬼也不见了。
是谁闯入了其中
可是招凝的思考立即被打断了,她感觉到一道诡异的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阴森的、得意的、感慨的。
耳边又传来那家伙的声音,“来,好孩子,到这儿来,我在这里等着你。”
招凝神色动都未动,背后却出现雷光,雷光转动最后汇聚成一字太古雷纹。
“破”
一瞬间那道窥视感便消失了。
她并不惧那家伙现在会对她做什么,显然它无法移动,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让手下去抓捕,只要招凝在幽都,就在它的地盘,它甚至会打个盹等待招凝绝望的靠近。
招凝平静的向幽都中走去,幽都的第一层就像是当年冯越山心底黑暗幻化成的场景,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幽都十八层的地图刻在招凝脑海中,招凝丝毫没有停顿的向下一层的传送之地去。
只是刚走出三里废墟,迎面从黑暗中走来一只地侍鬼,那地侍鬼三头六臂,却不是当初见到的那个三阶地侍鬼。
它六只手上只有两只手抓着法器,一柄不知材质的巨大锤子,一把尖利至极的钉锥。
地侍鬼注意到招凝的第一眼,那钉锥就抛向招凝上空,它庞大的身躯冲了过来,并没有攻向招凝,而是一锤砸在了钉锥上。
钉锥上瞬间爆开磅礴雷光,径直向招凝击来。
招凝没有躲,她的身前忽然生长起一棵参天大树,大树瞬间将雷光吸收了。
地侍鬼暴怒,忽而另外四只手一伸展,手上又同样抓起四把巨大锤子,轮番向钉锥顶端敲打,雷光阵阵,好似雷劫将至。
可是参天大树仿佛能擎天引雷,无论雷势多么磅礴,却依旧矗立。
直至地侍鬼眼睛通红,甩了手中的锤子,四只手去抱参天大树,似要强行将这棵大树连根拔起并掰碎了。
招凝忽而飞身而起,身形直直冲着地侍鬼的头顶第三只眼去。
直至逼到地侍鬼第三只眼察觉到威胁,它四只手中抓住的参天大树忽而消失不见,转而成了一道雷光落入招凝手中,变成一根普通的枝条,她枝条随意一动。
太虚无妄,第四爻,封禁,领域。
地侍鬼瞬间定格,雷魂木深深刺入第三只眼中,雷行之力从它的眼睛渗入他身体之中,直至三息之后,他从封禁中解脱却是真正解脱了,地侍鬼僵硬的倒在地上。
招凝缓慢飘下,落在地侍鬼身上,它庞大的身躯映衬下,招凝仿若不过拇指小人。
不似当年,敌一只二阶地侍鬼仿佛都废去大半真元,而如今招凝站在这里,恍若无事。
她的目光在地侍鬼身上一逡巡,微微抬手,只见地侍鬼的第三只眼中飘出来一颗晶透的珠子。
三阶地侍鬼才有可能凝结成的地煞珠,天地煞气精华之一,是灵器晋升灵宝的材料之一。
招凝收回地煞珠,却并没有离开,她神色淡淡的,只出声道,“阁下从幽都之门便尾随我至此,可是有些过了。”
若非招凝对抗地侍鬼并没有什么压力,否则刚才就等于半条命就在那悬着,一旦对方有敌意,便会趁机置招凝于死地。
但招凝这么大的破绽下,对方却没有了动作。
这却是让这人的行为有些耐人寻味了。
招凝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处丈余高的短墙上,许是被招凝抓住了行踪,刚才没有说话的家伙此刻缓缓在墙上显出身形。
一身玄色劲装,披着同色镶边的披风,修为已至金丹初期,只是,此人非人而是妖,且此妖非他妖,招凝认识,北寒岛妖王玄风。
玄风银色长发垂在肩头,加上此刻暗色的打扮,将他曾经温润的表象完全掩盖了,气质中带着北寒群岛特有的寒意。
但是玄风似乎并没有认出招凝。
他以人族修真者的见礼方式向招凝拱了拱手,“道友法力高超,玄风佩服。”
当年清风拂神诀拂去了玄风对孟从意的虚妄爱意,也拂去了从遇见孟从意以来的记忆。
此刻的玄风当真只是一个金丹境的妖王,别无其他的身份。
招凝神色未动,依礼还礼,“玄风妖王,有礼了。倒是不知,玄风妖王跟我至此,是有何指教。”
“无甚指教。”玄风身形一动,再次出现也是站在地侍鬼身上,离招凝三丈之距,视线平齐。
“我只想问,这位道友曾经可去过北寒群岛。”
招凝思绪微微一动,声音平淡回答,“年少云游,自是去过北寒群岛,只是群岛之上妖族对我人族不甚友好,匆匆路过罢了。”
“原是如此。”玄风的目光却已经紧紧落在招凝身上,显然是不信的,“本王当年在幽都受了重伤回北寒之后失去一段记忆,今日却见道友面善,总觉与失去的记忆有关。”
“若是当真有关,以玄风妖王的境界,看到我第一眼便能窥到封锁记忆。但玄风妖王此刻并没有恢复记忆。”招凝语调平淡,没有半分胡言乱语的心虚,“玄风妖王若想找寻记忆大可随意,只是今日我入幽都,有要事去做,便不在奉陪。”
招凝转脚一动,身形出现在十丈开外。
但玄风的声音紧随而至,“我看到你身上有阴阳两仪印记,你要命不久矣了。”
招凝顿住脚,缓缓转身,看向玄风。
他站在如山丘的地侍鬼身上,神色一如往常,“幽都之中封印着一只大妖,活了几万岁,行的是阴阳大道,在万年前便已经成为元神尊者,而你身上的印记是它的。”
玄风向前跨步,缩地成尺,站在招凝面前。
“我不知道你为何得罪了它,但是元神为天,天之下,万物皆是蝼蚁,你不避天深藏却深入幽都之中,想来是做好必死之心。”
招凝看着他,“玄风妖王惯来有对称之怪癖,常人之看表象,却不知这也是被阴阳大道所影响。果然玄风妖王修行阴阳大道,也对同道甚为熟悉。”
玄风妖王笑,“我玄鸟一族,自远古便是侍奉幽都土伯,得土伯阴阳大道传承,此传承之路上唯有我玄鸟一族可长生久视。”
难怪玄风府邸书房中挂着一副擎土伯三叉戟的神像,那人应是玄鸟一族先祖。
“既如此,玄风妖王叫住我,可是有什么嘱咐我。”
“有。”玄风妖王回答的快而肯定。
但招凝并没有激动,他的话语顿下,显然没有那么快的打算告诉自己。
果不其然,玄风妖王道,“我能感觉到我的记忆就在幽都之中,而你能带我找到。让我找到她,我告诉你解除印记的办法。”
两人神色皆平静,目光皆是冰冷,就这般对视须臾。
招凝缓慢勾起嘴角,“好。”
话落,招凝右手抬起,凭空画出一道上古云纹,这道云纹正是当初在幽冥叠加在孟从意身上,并封印她们之间联系的云箓。
招凝知道孟从意在这里,幽都之门上残留着灵宝气息,而那灵宝正是当年幽冥拍卖会最后的压轴藏品,无人知道它被谁得了去,可是招凝知道以孟从意的体质,只要她表现出来想要,这东西不管流经谁人的手,总会有“天神炉鼎”送到她面前。
而很明确的,孟从意当时的小动作没办法掩盖她的垂涎。
既然玄风这般上赶着想要成为孟从意的“天神炉鼎”,招凝没有理由阻止。
上古云纹陡而碎裂了,碎裂核心出现一道流光向着幽都深处飞去。
玄风丝毫没有等待,紧追而去,招凝跟着后面倒显得不紧不慢了。
流光穿过了第一层的传送直接进入了第四层,这里是孽镜大地狱,这里没有建筑,只有层层山脉,以及头顶破碎的天空,天空分割成无数块,形成了数不清的镜面。
但有人出现在孽镜大地狱时,镜面上便倒映出此人的前世今生,以及无尽孽事。
玄风一心追着流光而去,没有心思抬头看天空镜面。
而招凝只是眼神微微掠过,看到的都是玄风的前世今生。
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世,每一世都看起来过的十分的凄惨,上到阳州修真界某个曾经辉煌大宗门的真传弟子,下到凡俗手脚皆断的乞儿,但更多的是这一世,这一世他从妖族出生,本是弃子,却硬生生挨到了羽翼丰满,杀尽北寒群岛前一任妖王统领及其手下,坐上妖王宝座,却频频前往幽都,频频受伤。
招凝试图在这些天空镜面中寻找到关于自己的影子,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很快,流光落向一处山洞,触碰到山洞口的禁制便消了。
玄风站在正对着山洞口的山坡上。
“为什么不进去”
招凝走上山坡,淡淡问道。
玄风却说,“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失去的记忆。”
招凝没有应声,她抬手,指尖虚空画圆,灵光晕开,却呈窥视镜面,镜面中是山洞中的景象。
山洞中除了孟从意,还有两个招凝相识的人,江尧和冥妖卫朔,而此时,孟从意正缩在江尧怀里,眼角带泪。
玄风身体微微颤抖,在触及孟从意的那一刹那,遗失的记忆重新呈现在脑海。
有一瞬间他手掌攥紧,紧了又紧。
他转头看招凝,那里面的意味是震惊与愤怒,但显然他并不能做什么。
当年招凝不过筑基中期无法抵抗玄风,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她淡定回视,又道,“你还不做些什么吗”
下一刻,玄风消失在面前,紧接着出现在窥视镜面中,而后江尧被甩出山洞,窥视镜面也粉碎了。
招凝并不意外,她走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江尧。
直至招凝近前三尺之内,江尧猛地缩身,转头抬眸,更是惊愕,“你沈招凝”
“是我。”招凝难得嘴角带着一丝浅笑,“遇见你倒是个不错的意外,我正好有事找你。”
江尧面对这金丹境的威压,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甚至没有力气起身。
只见招凝蹲在他身边道,“判官笔,借我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