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故技重施
常明远夫妇回到泉城以后,便把那处大宅院租了下来,因这宅子空旷已久,便先寻瓦匠修葺了一下房顶,新漆了大门和梁柱,之后派人把室内擦洗干净,修剪了庭院的花草树木,才选了个黄道吉日让丫蛋和杨亭岳一起搬家过来,常家老宅只留管家和两三个家丁、仆妇看管打扫。
进入新宅,丫蛋和翠花等几个丫头住在后院三间正房,厢房留给杨亭岳的四个丫头住,小厮们都住在前院,杨亭岳和苏可卿住在中庭的正房,旁边两间当作书房和会客厅。杨亭岳在自己的房门口依旧悬上“武陵居”的牌匾,丫蛋见了也央他为自己的房门写一副匾,就叫“长乐居”。
把搬来的东西都规整好之后,丫蛋和杨亭岳合伙出资摆了两桌酒席,请了些新邻故交共贺乔迁之喜。宋清润送了几样古玩字画当贺礼,虽说是送给杨亭岳的,但丫蛋死乞白赖的非要拿走一对官窑瓷瓶,杨亭岳笑她不识货:“这张名人字画才值钱哩,是前朝著名才子画家汪伯虎的墨宝。”
丫蛋不以为然:“你这样说,我就更怀疑花瓶最值钱了,恕我眼拙,不会品鉴那些名人真迹。觉得那些古画还不如你画的好看呢,明天你亲自画一幅送我吧!”
杨亭岳揶揄道:“你所谓的好看是指我的画呢?还是我画中的人物呢?难得你赞赏小爷一回,我就画一幅仕女图送你吧!”
“我才不要仕女图,就把你上次画的美男图送我几幅最好了。”丫蛋说完才迟钝的想起画中的美男就在身边,不由羞红了脸。
宋清润微窘,急忙打岔:“的确是古画珍贵些,那对瓶子虽然有收藏价值,毕竟年限还短。”
杨亭岳却继续调侃丫蛋:“那我就矾一幅穿衣镜般大小的重绢,画一幅宋贤弟的肖像裱装起来,贴在你的卧房里,每晚伴你入眠、同游梦境。”
丫蛋羞臊不已,抱着瓶子一溜烟跑了,杨亭岳哈哈大笑:“这丫头也有落荒而逃的时候,只有你这位翩翩浊世佳公子,能让这个野蛮姑娘流露出腼腆之态。”
宋清润含笑不语,转身去前院入席,饭后杨亭岳又留他在书房品茗,说出自己想在泉城安居置业的想法,让他帮忙打探一下,京中有没有亲友要买店铺和田庄,宋清润劝他还是先回侯府商议妥当才是。
于是杨亭岳又独自骑马返京,和父母坦白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杨夫人气的动用家法,将他打得皮开肉绽,杨亭岳丝毫不肯妥协:“我与可卿历经磨难终于苦尽甘来,一定要厮守终身、不离不弃。”
老侯爷见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只是劝诫道:“你和苏姑娘青梅竹马、原有婚约,不惜重金替他赎身,在京城也算有口皆碑的义举,只可惜我们做父母的却被蒙在鼓里,你想纳她为妾也情有可原,但绝不能扶她做正室夫人,杨家名门世族,侯府官位煊赫,绝不允许你败坏家风。”
杨亭岳冷嘲道:“苏家以前不也是赫赫扬扬,苏丞相又何等的威风八面?功名富贵无非过眼云烟,谁家又能久盛不衰?我也不需要正室夫人,只求能和可卿平淡的生活终老,你们就当侯府没有我这个不肖子。”
老侯爷呵斥道:“逆子,如今竟说这样忘本的话,难道你不是用爹娘的陪嫁充当赎金,才得偿所愿的?常家那丫头上次来这打秋风,疯疯癫癫的胡闹,也是你指使的吧!难为那孩子一心帮你,可惜你福薄,硬生生闹着和离,让老鸹占了凤凰窝,如此耽于儿女情长,终究难成大气候!”
杨亭岳躺在床上养伤五六日,才能便捷的行走,又和父母闹腾着变卖余下的陪嫁资产,说以后自己就在泉城安居乐业,免得留在京城让二老操心,并承诺自己此生不再婚嫁。老夫人坚决不同意,众人皆劝:“三郎都20岁了,已经成婚两次,嫁妆也陪送过了,难道要拘管他一辈子?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由着他去吧!等哪天碰到南墙,自然就浪子回头了。”
杨亭岳赌气道:“就算走投无路,哪怕沿街乞讨,横竖不再来京城投亲靠友。”
老侯爷叹道:“哎!你还是年轻气盛、不晓得世事多变,说话要给自己留几分余地,你一个人萍踪浪迹、说来轻巧,能保证常家姑娘会永居泉城吗?你别忘了她的身份和自己的使命。”
“常姑娘什么身份?”众人听的一头雾水,杨亭岳却陷入深思,最终决定只把店铺置换到泉城,即使将来回京也容易出租,田产就暂时不挪动了。于是父母与儿子各退让一步,杨亭岳拿着卖门店的银票回了泉城,开启了他最安乐的一段幸福生涯。
杨亭岳怕苏可卿担忧,急匆匆的连夜赶到家,走到武陵居跟前,却听见房内一片清歌笑语,伴随着秋菊宛如天籁的琵琶声,苏可卿一曲《钗头凤》唱的凄婉悠扬:“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杨亭岳驻足细听一会,便推门而入,见冬梅在地当中翩翩起舞,夏薇、秀姑等坐在一旁嗑瓜子,丫蛋奇装异服的像是在跳大神,一见杨亭岳进来都停下来诧异的问道:“三爷怎么突然夜里回来了?弄得我们措手不及,都没去迎接您的大驾。”
杨亭岳欣慰的说道:“你们这莺歌燕舞的,就是最好的迎接仪式了,我还担心自己这些天不在家,你们会闷得慌,看来都挺会找乐子的。”
丫蛋奚落道:“哎呦!别把自己当成香饽饽,除了可卿姐整天哭天抹泪的想你,谁会因为你不在家而烦闷啊?少伺候一位大爷,我们都乐得清闲呢!”
杨亭岳和苏可卿小别胜新婚,四目相接,流盼千种柔情万般相思,杨家几个丫头都识趣的退下,说是去准备洗澡水。丫蛋偏就横在他俩之间蹦跶,常家几个丫头尴尬不已,忙把她家讨人嫌的姑娘往出拉,丫蛋死赖着不走:“我今晚还要和可卿姐同床而眠。”
杨亭岳上前揪住她拖到门口,用力一推,丫蛋被推出门外摔了个狗啃泥,才骂骂咧咧的走了。而房内一对鸳鸯情话绵绵,欢娱嫌夜短,天蒙蒙亮时才入睡,苏可卿醒来见到杨亭岳臀部的疮疤,便知他又为自己挨了板子,不由得泪落如雨。
刚入十月,天气已是朔风凛凛,杨亭岳在泉城买的两间门店正式开张营业了,点心铺子名为“香酥斋”,回头客还挺多。布匹裁缝店名为“华卿坊”,生意却不太景气,虽然夏薇几人的绣工足够精湛,苏可卿设计的衣裙也很时尚,但她们初来乍到,同行竞争太激烈,还有一些小人暗中使坏,说苏可卿出身青楼,做的衣服样式太浪荡,只适合给妓女穿,让很多泉城大家闺秀望而却步,无形中截断了最丰厚的财源。
丫蛋听见这些阴谋诡计,恨的咬牙切齿。这天恰逢宋清润来家里做客,说自己还没为杨兄的店铺开业送贺礼,杨亭岳忙摆手谢绝:“上个月搬家刚送了一拨,怎好意思再让贤弟破费?”
丫蛋眼珠骨碌一转,忽然想到一条妙计,笑道:“你今天送来贺礼,明天店铺关门大吉,后天再重新开业,如此反复循环,这贺礼也够你送到倾家荡产了。”
杨亭岳伸手一个栗爆:“会不会说点吉祥话?爷的生意就是被你咒的兴旺不起来。”
丫蛋揉揉脑门,嘟囔着:“我若说几句吉祥话就能让生意兴隆,那我早晚在佛前祷告你财源广进、点石成金、富可敌国。”
宋清润安慰道:“万事开头难,慢慢来总会有起色。”
丫蛋贼兮兮的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只要宋公子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也许会让可卿姐的裁缝店起死回生,若成效显著,就当你别出心裁的送了开业贺礼。”
杨亭岳不知丫蛋又想出了什么馊主意,出言劝止道:“清润贵为读书人,将来也是高官厚禄、荣耀显达,怎能参与这些低微的经商行当?”
“杨兄把我看的也忒轻狂酸腐了,常姑娘尽管直言,我若能帮上忙,定会全力以赴。”宋清润知道丫蛋并未入股这些生意,却和杨亭岳混缠不清,一口一个“我们”的说法,心里便有点不痛快。
又见他们和离以后,依旧亲密无间的相处在一个屋檐下,从不避讳男女之嫌。可宋清润每次想见丫蛋,却只能借着探望杨亭岳的幌子,而且要间隔十天半月的才来一次,来往太频繁又怕引起大家的猜忌。还好他每次过来,丫蛋都会不请自来、涎皮赖脸的在一旁作陪,杨亭岳也习以为常了,并不嫌她碍眼。
于是丫蛋大胆说出自己的主意:“咱们的衣服若想得到泉城贵女的青睐,首先要让一批地位尊崇的女子认可,而泉城富家女最集中的地方就在兰竹书院,那些女学生高雅清贵、引领时尚,是“华卿坊”最好的口碑宣传者,她们只要做试穿的领头羊,咱们的服饰就会在泉城遍地开花。”
杨亭岳被丫蛋一语惊醒,可宋清润却依然不解:“虽然我身在兰竹书院,但男女学生都是分园上学,我又如何能说服兰园女子试穿你们的衣服呢?”
丫蛋嫣然一笑:“哪用你亲口说服谁?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若“华卿坊”的衣服能让她们得到心上人的欣赏,兰园的姑娘们定会趋之若鹜,而泉城大多少女的梦中情郎,就非你莫属了。”
宋清润被她调侃的一脸赧然,杨亭岳笑道:“你这样说就有些以己度人,以偏概全了吧!说不定倾慕我的女子,比迷恋清润的还多呢。而且你的具体方法是什么?”
“你那么自信,上次干嘛不卖自己的画像?”丫蛋怼他一句,接着说道:“我只要穿上可卿姐设计的服饰去兰园展示一圈,并宣扬宋公子如何欣赏“华卿坊”的工艺和面料,她们就会跃跃欲试。如果宋公子能亲自来店面坐镇几次,再联合一些优秀的名流公子,组织一场诗词才艺之类的聚会,凡在本店达到消费等级的女学生,可以接到宋公子亲笔写的邀请帖子,她们为了得到请帖,一定会呼朋引伴的劝亲戚姐妹都来购买。”
杨亭岳听了连连颔首,丫蛋又补充道:“当然,聚会场地和茶点费用由三爷承担,我在兰园读书好几年,对于那些女孩的心思洞若观火,这个办法保证会让咱们的生意在泉城一炮而红。”
宋清润听了,不禁佩服常欢喜的机智灵活,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笑道:“我怎么感觉你这个方法和上次卖画像的主意如出一辙呢?不禁让我怀疑,上次的事情也是你在背后出谋划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