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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金生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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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的动静不小,本就时时盯着的唐家仆从立刻敲门,惊问道:“郎君。”

    门上立刻倒影着错落的身影,声势浩大。

    屋内,沐钰儿掐着那截冰白手腕,指尖按着脉搏,看似轻盈,却足以让人挣脱不得。

    “郎君。”沐钰儿也跟着慢条斯理地喊了一声,指尖在他手腕内侧轻轻滑动,轻笑一声,“没有什么要说话的嘛?”

    唐不言半歪着身子,领口的狐毛微微散开,贴着下颚,越发显出一丝惊人的脆弱美感。

    可他的神色格外冷静,抬眸,静静地看着面前之人,若不是刚才那一下错乱的脉搏,几乎令人看不出异样。

    “北阙如今便是这般审案的?”出人意料的是,唐不言并没有出声把仆从喊进来,只是镇定地反问着。

    “自然不是,只是阁下实在嘴硬。”沐钰儿脖颈微垂,马尾上长长的红绳便从肩膀处跌落下来,猝不及防地落在两人的空隙间,同时晃乱了两人的瞳仁。

    “三日前,你和梁坚在南司相遇,梁坚又是单方面与美人撒泼。”沐钰儿笑说着,一只手小心整理好唐不言脖颈处的那圈狐毛。

    “唐郎君这等好家世,身边仆从林立,天之骄子,而梁坚却是连读书都需要靠母亲妹妹日夜浆洗缝补,怎么看郎君和他都不该产生交集才是。”

    那狐毛实在柔顺,在指尖滑落,格外绵软,沐钰儿手指一滑,好心办了坏事,半数雪白长毛越发凌乱地贴着他的脖颈脸颊。

    “要是唐郎欺负人才说得过去,毕竟您这样的人,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忍受这样的人指着您的鼻子骂呢。”

    沐钰儿手指下的心跳缓慢而平静,再也没有刚才那一瞬间的猛地加快。

    她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漆黑瞳仁,嘴角带笑,眉宇间却带着冷冽寒光。

    “北阙自成立起便代天子行审讯职责,所进之人皆不能出,您,大概不会想去的。”

    唐不言眸光微动,正打算说话,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沉闷地咳嗽起来。

    沐钰儿没想到这人是这么雪捏的,只是嘴巴上威胁了几句,就差点把人捏碎,手指下意识一松。

    只这一咳嗽,屋外的人再也等不住了,直接破门而入。

    “出去!”

    瑾微刚一转入屏风,立刻大怒,但动作比脑子快的挡在门口,把随后涌进来的人都赶了出去。

    杨言非本就一直守在门外,仗着人高腿长,眼一瞟就看到沐钰儿那色胆包天的人竟然把唐不言半压在案几上,顿时大惊,只是还未看清楚,就直接被昆仑奴一手夹一个带出去了。

    正堂上,沐钰儿把人松开,施施然坐好。

    唐不言一手捂着唇,一手撑在案几上,指骨因为用力泛出白意,肩胛高高耸起,一张脸泛出不正常的血色。

    “郎君。”

    瑾微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连忙取下一侧的披风替人盖上,又小心揉着他的后背,目光怒视着沐钰儿:“司直好大的胆子,如此折辱郎君,仆定当禀告家主。”

    沐钰儿的眸光盯着唐不言,见他止了咳嗽,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脖颈间的长毛拨开,顿时闪过一丝心虚。

    “此事确实是卑职失手。”她端正跪坐好,抱拳致歉道,“还请别驾恕罪。”

    唐不言左手接过瑾微递来的帕子,整理好自己的仪容,这才抬眸去看沐钰儿,嘴角讥讽挑起,声音沙哑:“北阙代天子行审讯职责,是我自己不争气罢了。”

    沐钰儿的眸光在他左手手指上一扫而过,虽被人用自己说的话怼了一下心中不爽,偏刚刚又做错事情,只好摸了摸鼻子受了下来。

    “卑职之前问的问题,还请郎君认真回答。”沐钰儿一板一眼,继续追问道。

    唐不言抿了一口茶茗,这才缓解喉咙里的阵阵燥疼。

    “我与梁坚并不认识,在扬州也不过有过数面之缘,此番入京后,他对我颇有意见,却又不肯说缘由,我有心怜惜他科举不易,便没有追究,此事我的仆人皆可以作证。”他放下茶盏,轻声说道。

    瑾微立刻出声为主人辩解:“确实如此,这梁坚实在是个无礼小人,说话粗俗,形容憎恶,几次三番挑衅郎君,若非我家郎君心善,定要他好看。”

    “所以您因为心善,一直忍着他的无礼?”沐钰儿打量着唐不厌,突然挑眉问道,“别驾在扬州施行清政,仁德教化,两年时间博出一个唐无刑的美名,无刑的背后是积压的三百一二件案件无人喊冤,临走前甚至被人送了青天伞。”

    “您这样的人……”沐钰儿自己说着便也笑了起来,手指随意点着案几,慢条斯理说道,“现在跟卑职说心善。”

    政法严苛自然有其道理,要知民间奸懒馋滑之辈数不尽数,作奸犯科,凶神恶煞之人更是不在少数,唯有雷霆手段才能逼得人吐尽实话。

    北阙用的就是这类办法。

    可这位唐不言却另辟蹊径,扬州两年不曾动用一个刑具,可屡破奇案,桩桩件件梳理清晰干净,这样的人乍一看是温和仁善之辈,可懂行的人才知这种人一定是心智坚定,手段凌厉之辈。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审讯同理。

    唐不言轻咳几声,本就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的脸颊泛出白衣,他食指曲起,随意地敲了敲桌面。

    瑾微立刻高声说道:“奴儿,送客。”

    话音刚落,外面的仆从立刻涌了进来,正中的昆仑奴一站出来,顿时让原本宽敞屋内都显出几分拥挤阴暗。

    沐钰儿被人团团围着也不惊惧,反而慢吞吞起身,盯着人群后的人,不急不缓地继续问道:“案发现场的衣服可以让卑职带走吗?”

    谨微闻言顿时大怒。

    “让她带走。”唐不言沙哑说着,伸手掐了掐再一次剧烈头疼的脑袋。

    沐钰儿盯着他,浅褐色的瞳仁在骤亮的天光下好似出鞘的刀锋:“此案和郎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郎君若想通了,欢迎来北阙寻卑职。”

    唐不言并未说话,只是在瑾微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朝着内屋而去。

    一张冰白侧脸就像覆了霜雪一般。

    沐钰儿叹气,带着证物衣服离开东院。

    杨言非立刻迎了上来,目光在后面虎视眈眈的昆仑奴身上扫了一眼,哭着脸说道:“没挨打吧,我看陛下对唐不言的态度,是希望你能把人从这个案子摘出来,你怎么还动手了。”

    沐钰儿站在东院门口,包裹被她吊儿郎当地挂在刀柄上一晃一晃的。

    他盯着里面的护卫,摸了摸下巴:“小雪人真奇怪。”

    “你是不知道唐家对这个小儿子的保护,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放在手心怕掉,唐阁老动一下手指,就够我俩喝一壶了。”

    杨言非没察觉她的波涛心思,还是巴巴地站在她后面,絮絮叨叨地念着,心里已经想好要是被撸官了,应该带娘去哪里讨日子。

    ——太惨了,南市乞讨子还有挤得下我嘛。

    “别说,唐不言是有些傲气,脾气却是真不错。”沐钰儿转身,笑说着,“而且手腕滑的很。”

    杨言非听不懂,但大为震惊。

    “你的胆子……”

    沐钰儿懒洋洋弹了弹包裹上不存在的灰,说道:“大得很,我知道。”

    “这是什么?”杨言非伸手要去抓一下,被沐钰儿掸开。

    她一本正经说道:“别碰,是我们小雪人的证物,粗手粗脚的,化了怎么办。”

    杨言非对她点了点手指:“行,你就作死,使劲作,再这么胡说,迟早要被人套麻袋。”

    沐钰儿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走了。

    “对了,刚才我让王新先去梁坚家里走访,梁坚在洛阳无亲无故,若是真的得罪人,还是家人清楚一些。”杨言非跳过这个危险的话题,跟在她后面慢悠悠地走着,“曲园的事不妨都交给张一。”

    沐钰儿笑说着:“想当初你见了尸体就三四天吃不下饭,现在布置起任务来,倒是有条不紊了。”

    “怎么掀我旧事,都是老黄历了。”杨言非不悦说道,“我现在可是刑部的主干力量了。”

    沐钰儿顺手拨开假山上藤出的一段热烈绽放的迎春花,大笑起来。

    “是是是,员外郎,走吧,去看看菲姐验尸如何。”

    两人重新回到停放尸体的西苑,正好看到有人套着一件奇怪的麻衣出来的人,外面是吐了一地的侍卫。

    “没用的东西,看个尸体就吐啊。”那人摘下那件奇怪的袍子露出一件大红色的艳丽衣裙。

    只见她烧了一把苍朮皂角,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随后拎起裙子跨过火盆,之后又倒了一瓶子醋,来回走了几遍,最后才来到一处水缸附近,用皂角和醋仔细地洗着手。

    “菲姐,验得如何。”沐钰儿快步走了过来,笑问道。

    陈菲菲见了人,笑得越发灿烂了:“你个小混球哪里去了,留给我这么没用的人,见个尸体都吓得要命,害我又要写,又要剖验,累死我了。”

    沐钰儿看着一圈吐了的侍卫,无奈说道:“我也没想到这么不顶用啊。”

    “什么不顶用,那是尸体吗,窝草,肠子都要拿出来闻一下……嗷……”一个侍卫大声辩驳着,只是还未说话,脑海中又想起那个场景,脸色发菜,立刻又抱着水缸吐了起来。

    “你瞧瞧这些无用地人,想当初你第一次见我剖验,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陈菲菲无情嘲笑着,“胆子大得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娘子。”

    杨言非跟在两人身后,好一会儿琢磨出不对劲:“你哪来的批文,陛下说可以剖了?”

    陈菲菲夸张说道,眼睛一眨:“呦,这不是我们新官上任的刑部员外郎吗,怎么又跟在我们钰儿屁股后面啊,今晚陪姐姐玩一会嘛。”

    杨言非闻言立刻想跑,高大的身子蜷缩在沐钰儿身后,瞧着可怜兮兮的。

    “容成女官让人送来的。”陈菲菲调戏归调戏,该说的话照样不落。

    “啊,她!”杨言非大惊,探出脑袋,“怎么扯上这位大人物了。”

    “别说这些了,先去看尸体。”沐钰儿拉着还在洗手的菲姐,直接朝着屋内走去。

    “哎哎,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娘的手还没洗好呢,衣服可是新衣服,按规矩不进两次停尸间的。”陈菲菲大怒,连声骂道。

    沐钰儿站在门口,顺手从陈菲菲放在外面的包袱里抽出备用的麻衣,鼻子一皱,随口敷衍着。

    “买买买,等破了案子,我就给菲姐再买一件,大红色,大裙摆,要洛阳最时兴的那种款式。”

    陈菲菲嗤笑:“你个穷鬼,不问我借钱就好了,少给老娘糊弄,坏家伙。”

    三人很快就穿好麻衣,带好羊肠手套,入了屋内。

    屋内还残留着点燃了醋被燃烧的酸味,屋内的冰块早已被撤走,梁坚的尸体安安静静地躺在草席上,周围撒了一圈石灰。

    陈菲菲小心扫开一侧的石灰,随后掀开白布,露出梁坚赤裸的身体,被泡的发白的皮肉,微微发黄的脸色,一个时辰的时间足以让他身上显出狰狞的紫红色尸斑。

    “死者身高六尺,此次初检判断梁坚是巳时前后两刻死的,死于硬物顶衬致死,再被人扔到水中。”陈菲菲指着他右肋下的一处紫红色伤痕,三四寸大小。

    “致命伤在这里,左肋下收到重物顶衬,因为人还活着,血液在流动,所以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紫红色肿块,凶器尺寸大概三到四寸。”

    沐钰儿弯下腰来仔细看着,整个人凑得格外得近,看着紫红色的血瘀在死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原本已经吐好的侍卫正准备重新站岗,结果又被吓得跑去吐。

    沐钰儿的目光在他身上,最后在手指上顿了一下,随后移开视线说道:“这个圆形是不是……太圆了点。”

    她比划了一下大小:“这般大小,分量应该不轻。”

    陈菲菲站在她身后,随口说道:“这个位置虽然脆弱,却还隔着皮肉,此人不仅力大,拿着的凶器也一定格外坚硬,所以照成梁坚肋骨断裂,从而断骨刺破肺部,流血窒息而死。”

    “肺部!”杨言非大惊,“怪不得没人发现他出事了。”

    肺部一旦被穿透,血液会立刻灌入肺部,倒呛喉骨,人在此刻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不对啊,若是匕首,一把刺入肺部,可以照成立刻失语,可肋骨颇为坚硬,不是压一下就能断的,断后插入肺部,梁坚确实叫不出来,可梁坚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叫,我瞧着嘴里没有淤血,嘴角没有破损,可见没有被堵着嘴。”

    杨言非胆子很大地拨开他的嘴,仔细观察后说道。

    “若是他叫了,为何别人听不见,若是没叫,那为何不叫。”沐钰儿顺着他的思路说道。

    “若是前者,说明杀人的地方是个关键,若是后者,这是杀人手法的问题,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杀人的时间。”

    “唐不言说摘花是辰正才开始的,见到梁坚是辰正两刻,若是唐不言没撒谎,那就是他被人叫走后两炷香左右的时间被杀的。”她扫了一眼院中的日晷,掐算了一下时间。

    “曲园摘花不会超过半个时辰的,最晚在巳时一刻。”杨言非也是科举上去的人,对这套流程颇为熟悉,“所以梁坚的死亡时间是在辰正两刻到巳时一刻之间。”

    “凶手怎么选了这个杀人手法,奇怪。”沐钰儿绕着尸体走了一圈,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发现吗?”

    “死者的指甲血肉模糊,指甲根处有劈痕。”陈菲菲举起他左手的指甲盖,“你看这里,整个直接都断了,有一些小木屑卡在皮肉中,说明死者生前抓过木头。”

    “还有死后被人拖拽过,双腿后侧,臀部尸斑青紫,死者腋下也有紫红色的手指印,不过我推测距离没有太长。”

    陈菲菲说完,便走到梁坚衣服铺开的证物区,指着衣服后背的位置说道:“一百文一尺的云锦,娇贵得很,若是拖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怕早就烂的不成模样了,可现在你们看,有挂丝磨损,但还能看到纹路。”

    沐钰儿仔细看去,梁坚大红色的云锦长衫被完完全全摊开,右半边的衣服被磨损的不成样子,背部的衣服略有磨损,却还能依稀看清花纹。

    黑色胶鞋湿漉漉地放在一侧,余下的都是玉佩,手帕等物,也不知是本来就这般简单,还是被暗流冲走了。

    “衣服上的是红泥?”沐钰儿盯着衣物臀部上细丝染上的红色泥泞物,惊讶说道,“他死的地点在牡丹园附近?”

    “为什么?”杨言非不解。

    “牡丹娇贵,曲江是靠着洛水重新修建的,太过潮湿,加上这几日倒春寒,我听张一说,户部特意找了云南的红泥给它们盖了一层。”

    “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锁定凶杀现场了,咦,这鞋子好干净。”杨言非惊讶地看着鞋底。

    “衣服上有红泥,鞋子上却又没有?”沐钰儿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也没有发簪等物?”杨言非环顾一圈,越发迷茫,“好像少了很多东西啊。”

    “我来时,他就是这般的,披头散发,侍卫也说送来就是如此,除了你们之前来过一次,无人来过,许是被江水冲走了,这几日倒春寒,洛水暗流很大,对了说起此事,这件衣服上是有血迹的,但是没有任何破洞,我怀疑他和人搏斗过。”

    “他身上除了右边被挤压形成的片状尸僵,身上还有很多其他伤痕,我本来以为是被暗流裹挟,撞上石块所导致,直到我发现他衣服丝织缝隙处还有未被水流完全冲散的血迹,幸好这衣服是娇贵的云锦,但凡普通衣物,被洛水这么泡半个时辰,血迹早就没了。”

    沐钰儿抱臂沉思:“他在死前和人打过架,甚至流过血。”

    “对,而且更奇怪的是,被人顶格之死,衣服上应该会留下伤口的痕迹,尤其是这种娇贵的衣服,可是很奇怪。”陈菲菲指着应该同样是致命伤位置一侧的衣物,“并没有和伤口一样的原型痕迹,但他另外半边却都是磨痕。”

    “所以,凶器大概率被人包裹着。”沐钰儿反应极快,给出一个建议,“那把刀上的血是人血吗?”

    陈菲菲又自右边一侧的小黑盒子里,捧出一物。

    ——正是那把带血的刀。

    “这就是从唐不言手中拿来的刀,那个刀明显是左撇子拿的,血迹都是刀柄左侧。”她突然神秘兮兮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有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沐钰儿蹙眉,突然扭头盯着那具在日光下的尸体,冷不丁说道:“梁坚是左撇子。”

    院中的大树不知为何突然枝叶颤动片刻,在摊开的狼狈衣物上晃出一道道影子,莫名显出几分狰狞可怕。

    杨言非下意识贴着沐钰儿站好。

    陈菲菲却是神鬼不惧,大笑着:“好聪明的瓜娃子,这位状元郎确实是左撇子,但这把刀上的血迹上的指纹颇为纤细,梁坚手上都是粗茧。”

    沐钰儿蓦得想起刚才唐不言下意识端茶喝茶时的姿态。

    “入朝为官左撇子是为大忌,许多读书人在一开始发现自己是左撇子的时候就会有意识纠正。”沐钰儿不解问道,“所以他们这个纠正是彻底遗忘左手的功能,还是强迫自己只使用右手。”

    “你会右手写字拿刀是不假思索的,若是你锻炼自己左手使刀,那你就不会右手了吗。”陈菲菲反问。

    沐钰儿陷入沉思。

    “说起来,我现在的上官刑部侍郎,就是左撇子,日常吃饭喝水都是右手,可有一次他最珍贵的一块砚台不小心被他扫下去了,他下意识还是用了左手,可见这种习惯是改不过来的。”杨言非也开口说道。

    “是不是说明左撇子在紧急情况还是会下意识使用左手,比如杀人?”

    “是这个理,除非那人格外理智,心智格外坚定。”陈菲菲打趣道,“比如你家钰儿,左右互搏,定能控制住本能。”

    “那是,钰儿最是厉害了。”杨言非得意夸道。

    “所以杀人地点距离抛尸的地点离得不远,两者一定近水,靠近牡丹园,死者身上有血迹,如果凶手不谨慎,地上也许会粘上一点。”沐钰儿懒得理会两人的打趣,心中理出一个规划。

    “咦,”杨言非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一个巨大的漏洞,“和梁坚搏斗的人是谁。”

    “首先排除唐家那位走两步喘三气的雪娃娃。”他砸摸了一下嘴,“可我们也没收到谁受伤的消息啊。”

    “可你知道唐不言也是左撇子嘛。”沐钰儿意味深长说道。

    杨言非一怔,好一会儿才比划了一下:“可他,他看上去倒春寒的风都比他有力气,梁坚瞧着五大三粗,拿了刀,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沐钰儿脑海中蓦地浮现出那张雪雕霜刻的美人瞳,笑说着:“可现在他就是唯一的嫌疑人。”

    她不再多言,话锋一转:“对了,菲姐,这件衣服帮我仔细查一下。”

    她自麻衣中掏出腰间的包裹递了出去。

    陈菲菲接了过去,也不多问:“可以,晚上连夜给你弄出来,只是午饭还来不及吃,我现在得要去吃个饭了。”

    “我现在就去曲园看现场,不知道张一查出了什么。”沐钰儿最后看了一眼梁坚,“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另一侧杨言非一向是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立马就打算脱衣服出门,可走了几步却没听到后面有人跟上来,不由扭头看去。

    只见沐钰儿笑眯眯地站在一簇阳光下,长长的红色发带垂落在肩颈上。

    “说起来你现在可是刑部的官员,此案并不交给刑部,不要跟着我乱跑,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参上一本就烦死了。”

    杨言非下意识抿了抿唇。

    陈菲菲立马伸手,把两人隔开,大笑说道:“正好,我今年打算买个宅子安家,刚好叫我们的八卦通参谋参谋,那人我就带走了。”

    沐钰儿大方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迁居宴的酒我出了。”

    陈菲菲连忙把人拽走,小心安抚着:“我觉得小钰儿说的有道理,走走走,不要让她难做。”

    “老大老大,不好啦。”沐钰儿溜达达朝着大门口走时,只见张一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慌慌张张说道,“尸体,又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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