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他们到泽城大学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冬日暖阳初散出自身魅力，带着校园里的朝气混入萧条的风景里。
“裴润禾，”苏云槐轻攥住他们相牵的手，“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裴润禾握着她的手，嘴角带笑：“了了想听什么？”
苏云槐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她刚涂过口红的唇微微上扬，艳丽的红色让周遭所有的景物都黯然失色。妩媚却不张扬，看得他意乱。
苏云槐凝视着他，微抿唇耐心极好地等着。
她不知道裴润禾为什么会提出要带自己来泽城大学，但她现在想借着机会更了解他一点。
属于她真正意义上的暗恋就是从裴润禾去了泽城上学开始。
第一次的巷子遇见后，苏云槐一直会关注他。
不用刻意去打听，仅她在的那所艺术高中的校园贴里就有一个长期贴，贴子的内容就是关于裴润禾。
楼主的闺蜜是隔壁市一中学生，并且和裴润禾在同一个班里。闺蜜会分享裴润禾的一天日常给楼主，而楼主当天晚上也会把分享的日常传至贴上。
那个时候的苏云槐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出于什么情感，她只是下意识地每天都点开看看。
直到高考前，楼主发了最后一条内容封贴。
她说：年少时的梦止于这里就好，说不出口的喜欢也终不得如愿以偿。暗恋的第三年，我才明白，惊艳了时光的人留着回忆里才是最好。最后，祝高考顺利，前程似锦。
苏云槐紧握着手机，盯着楼主发的那段话里的四个字看。
喜欢，暗恋。
她切换页面，打字输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问号输完，苏云槐却没有点下回车键，她从网页里退了出来。
不用再看。
当这个问题出现在她脑海里时，就已经有了答案。
“原来我也在暗恋。”苏云槐低下眼眸，喃喃自语。
春末的微风拂过，院里的槐花忽然飘下，落到槐树下的画架上。
白色的洋槐花瓣映着少年的白色衬衫，半醺的橙黄天空照到画外，印在少女微微失神的脸庞。
画里画外，都是勾人心弦的潋滟景象。
—
裴润禾牵着人向前走，边走边给她介绍。
校园里的学生多数行色匆匆，赶着上课，只有他们不疾不徐地迈着步，违和却不突兀。
“裴润禾，那个老师你认识吗？”苏云槐朝裴润禾示意了一下。
她口中的老师是商学院里的教授，裴润禾的老师。
老先生发白如雪却精神矍铄，慈眉善目里有着严谨的学者模样。
可能是刚下课，他手上拿着几本书，半眯着眼朝这边看。
距离较远，目光像是在确认什么。
“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裴润禾低声询问她。
“我可以吗？”苏云槐面上一顿，她想着自己过去是不是会不太好。
裴润禾打量她，半是认真半是调侃道：“又不是见不得人。”
说着，就走了过去。
“哎，裴润禾，还真是你。”赵旻平扶了扶眼镜，笑着说话时身上的学究板正气质退变为和蔼可亲。
口吻像是寻常长辈。
“老师，”裴润禾微微欠身，带有敬重意味。
苏云槐很少看见裴润禾这么正式的模样，想来不是简单师生关系。
她也随裴润禾的动作微弯下腰，叫了一声老师。
赵旻平看了苏云槐一眼，然后看向裴润禾，“这就是你回去的理由？”
没等裴润禾回答，赵旻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是不错，怪不得我说给你介绍时一口回绝了我。”
“老师，”裴润禾看了眼时间，“您是不是要去教室？”
赵旻平拿出手机，眯眼确认过后收了起来，“遇见你这个以前的学生都要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他看向苏云槐，欣慰笑道：“小姑娘，你让裴润禾再好好带你看看，这校园里有不少东西可看。”
尽管不明状况，苏云槐依旧点头应了下来。
赵旻平瞧了裴润禾一眼，斜入飞鬓的笑意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气息。
裴润禾嘴角轻抽，毕业几年，居然还给了机会让他再次感受赵旻平的行事作风。
等赵旻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苏云槐才开口说：“这个老师，和我认为的有点不一样。”
“说说。”裴润禾饶有兴致让她接着讲。
苏云槐歪头思忖几秒，“有一个词，我觉得和老师很搭。”
“嗯，什么词？”
“老顽童，就是像个顽皮的孩子。”苏云槐怕他误解，又说：“没有不尊敬老师的意思，只是我脑子里下意识闪过这个词语。”
裴润禾握着她的手，垂眸笑道：“了了说的很准，老师他确实以‘顽童风趣’出名。”
“那他刚刚都在和你说什么？”
苏云槐回忆赵旻平说的几句话，除了第一句她听懂了，其他的都像在打哑谜。
见裴润禾不说话，苏云槐便只挑了一个自己最在意的问：“他说的那个介绍，是不是指给你介绍女朋友？”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苏云槐听过祝凝讲过她哥，她哥哥也是大学老师，但年纪轻，平常就会有年纪大的教授忙着给他介绍女朋友。
“嗯。”裴润禾轻嗯一声。
苏云槐撇嘴，状似无心问：“那她漂亮吗？”
裴润禾眼里闪过笑意，故作沉吟。
苏云槐没听见回答，抬头看他一眼，顿时酸得不行。
“你现在是在认真回想？”咬字很重，带有戾气。
她虽然在他面前脸上会藏不住心思，但也从没有过生气的表情。
“不是，”裴润禾立马否定，心里也舍不得再逗下去，他握紧她的手，“我拒绝了。”
苏云槐瞥他一眼，显然不相信他。
“了了，”裴润禾摸了摸她的发顶，俯身平视她的眼睛，“刚刚老师也说我一口回绝。”
苏云槐又过了遍回忆，然后她心虚地低下视线，作鸵鸟状。
裴润禾睨她，好整以暇道：“你现在是要故意给我安个罪名？”
“……”
苏云槐回握住他的手，慢吞吞说：“我没有。”
“所以，其他的话你也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她抬头看他。
既然可以回答一个，那剩下的也可以吗？
他们站在树下，明晃晃的阳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条直直打在她的身上。脸上还有着一抹恬静的笑容，明亮动人间自是坦诚。
“他说的…”
“云槐？”一道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无意中打断裴润禾的话。
苏云槐转头看了一眼，是韩从南。
她想让裴润禾接着说，可转回头来时，裴润禾倒是不在意的朝她笑了笑，“没事。”
余光看见韩从南也在往这里来，苏云槐只好放弃。
裴润禾掀起眼皮看着走过来的人，几年前的场景仿佛从面前一略而过。
他垂目看着身边的人，眼底缓缓流淌出晦涩。
“从南哥，”因招呼回的不够及时，苏云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许是做了老师，韩从南身上的书卷气比苏云槐印象里的重的多，儒雅里不乏温柔细腻。
在苏云槐眼里，长辈气息也变得愈重。
见他扫过她和裴润禾相牵的手，苏云槐无意识的把手往身后藏了藏，不想暴露在他视线里。
韩从南也注意到她这个动作。
他长她几岁，记事时，苏云槐就已经跟在他母亲身后学跳舞。
最初记忆都是小姑娘学的慢，母亲为了教她学好便经常忘了他。
父亲又不在家，早已放学回家的他只好自己去便利店里随便买点东西当作晚饭。
后来苏云槐知道后，认真给他说了好几遍对不起。韩从南被她搞得不知所措，小小的一个人，却又看起来很懂事。
再后来，苏云槐没学完的动作都是在他家吃完晚饭才接着学。
时间一长，韩从南也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现在看来，倒真有种长兄如父的感觉。谈恋爱的妹妹在自己面前畏手畏脚，怕是很不自在。
韩从南眉目染上笑意。
这个傻妹妹，他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牵着的那个人自然也注意到。
“不给哥哥介绍一下？”他下巴朝裴润禾的方向抬了抬。
苏云槐也反应过来，刚刚的动作确实不妥，她把手落回原处。
“我男朋友。”
韩从南朝裴润禾微微颔首，裴润禾也回应了他。
“那哥哥先走了，你方姨还在家里等我。”
韩从南先一步错身离开。
“裴润禾，从南哥是方姨的儿子，就是我和他…”
“听我来说刚刚要说的内容吧。”裴润禾第一次直接打断她的话。
莫名，苏云槐觉得他不想听自己提起韩从南，又觉得更多的像是在回避什么。
裴润禾似没注意她眼里深意，只兀自淡淡开口：“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你，第二个问题回答过，至于第三个，”
裴润禾领着她进入一栋楼里，楼里的大厅墙上挂着一些照片。
照片墙的主题是优秀毕业生回校演讲。
最上面那排是裴润禾，他穿着黑色西装，身姿清隽挺拔，颇有青年才俊的气质。
耳边挂着麦，静态的照片也能让苏云槐看出他在认真倾听席下站着的人的问题。
目光沉稳，少年的稚气早已化为无形。
“第三个问题，”裴润禾薄唇微抿，盯着那排照片的最后看。
像是回到了演讲结束接受提问的时候。
“学长，听说你在大学期间一直单身，是因为觉得大学不适合谈恋爱还是有其他原因？”
坐在第一排的男生话落，礼堂里就有了隐隐笑声。
对于爱情这个话题，年轻人总是会带着向往。
“大学很适合去谈场恋爱。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里，执起一双手，彼此交付真心。这在我看来是确幸。但我，”裴润禾低声笑出来，“我还不够。”
“学长是有喜欢的人？”
“有。”
“是暗恋？”
“是。”
“所以，学长刚刚收到花时的那句‘怎么不是刺槐’也不是无心之问，是因为那个女生喜欢吧？”
“准确来说，我不知道。但她名字里有槐字，而第一次遇见她那天，她就站在槐花下。所以我很喜欢。”
礼堂里顿时有着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有个女生站了起来，大着声道：“她是不是比学长还要优秀？”
哄声停下，大家都想知道是不是只有优秀的人才会互相吸引。
被爱的前提就一定得是优秀吗？
一片安静中，站在台上的男人不疾不徐，娓娓道：
“每个人对优秀的定义不尽相同。”
“而在我这里，她永远都在我的定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