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你接着装!
那张隐匿在黑暗中的脸挣扎着投入光亮,阳光为他度了一层温柔的金色,墨色长衫被风拽着,连同披散着的长发一起舞动。
“南无观。”
司昶小心翼翼的唤着,生怕这是一场梦,声音大了,把人惊着了,梦也就碎了。
南无观站在原地,距离司昶只有三步的距离,他微微歪头,笑了起来:“司君,我一直都在啊!”
司昶轻咬着下唇,防止自己的微啜声冲出牙关,可略微粗重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哭。
“我的好司君,哭什么?”
南无观张开双臂,把自己最柔情的一面展露在司昶面前。
“阿观……”
司昶三两步扑入了南无观怀中,他感受到身前结实的胸膛,与他不同的是,丝毫没有温度,但他并不介意,缓缓收紧搂住南无观窄腰的手臂,就想一直这么搂着他箍着他,把人牢牢拴在自己身边。
南无观笑声低沉,他的喉结滚动,也收紧了双臂,双手在司昶的背上摩挲。
太瘦了。
他的司君一定没有好好吃饭。
“司君,怎么这么瘦了?”
“思之念之,自是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南无观再次笑了起来,听得出他内心的欢愉:“要是司君每日都说这么这些话,我想我一定会开心一整天。”
“你若喜欢,我便天天说与你听。”
“这么老实?司君太乖了,阿观又想做坏事了。”
“让我好好看看你。”
司昶抬起头,盯着南无观的眼睛看了又看,他的眼睛亮亮的,里面是浩瀚星河。
“高了,也瘦了。”
南无观的眼睛闪亮亮:“真的吗?我倒是没注意。”
“也结实了。”
“……”
司昶感动的像个老父亲,弄的南无观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福往这边挪了两步,却被南无观的一记眼刀吓得愣在了原地。
司昶听见身后局促的脚步声,扭过头,才发现来福尴尬的神情,他拉着南无观的手靠近来福,另一只手搭上来福的胳膊,像是在两人之间搭起一座桥。
“阿观,这是来福,是一位很好的伙伴。”
来福不敢看南无观,眼神一会儿飘到天上一会儿飘到地上,听见司昶在他们之间介绍,磕巴地打了声招呼:“你好……嘿嘿……你……好……”
南无观不说话,眨了眨眼睛。
司昶把他开过来坐下,他们坐在一处供人休息的矮凳上,南无观的长腿屈叠着,感觉很不舒服。
“阿观,会累吗?”
南无观脸上笑容绽放:“不累啊。”
他把双腿摊开,胳膊缠住司昶,头一个劲儿的往司昶脖颈里钻,使劲嗅着司昶身上干净阳光的味道,很香,还是有一股淡淡的凤鸢花香。
司昶由着他缠弄了会儿,才拍了拍南无观的胳膊问:“阿观,你是……怎么回来的?”
南无观愣了一下,随后嘟着嘴,声音闷闷的:“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是不是打扰到司君了?如果……司君嫌弃我总缠着你,我……可以走的……”
“走?去哪?”
司昶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有些生气,两人刚刚见面不久就说这种话,是不是诚心想要气死他?
南无观只低着头摇了摇,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你到底怎么了?”
司昶有些担心,莫不是南无观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南无观松开手,坐得规规矩矩:“之前我把自己的灵识注入到那枚铜铃里,每天以我之身护你,以我之力助你,可是却没办法与你相认,也没办法开口说一句话。洛祁战神始终不肯告诉你我的去向,只见你与我产生误会,我也无能为力。斗转星移,我的神识日渐薄弱,能帮你的越来越少,幸而六百年时间终于熬过,最终等到你出来……”
“只是我不在,你会伤心,会难过,我希望你幸福快乐,当你身边出现来福的时候,我想这也许就是天意,有他在,你难过的时间越来越少,虽然我很嫉妒,但是……”
司昶不明白,南无观为什么会这么想,他立刻打断还没说完的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来福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伙伴,可我真正放在心里的只有你啊!”
来福咳了一声:“我回避一下。”
司昶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外人”,他的脸颊微微涨红,丝毫没有注意南无观得逞后的笑容。
来福不在,两人之间能说的体己话更多了,南无观似乎还嫌不够,继续装可怜:“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被你放在衣襟里的,突然就被落在了身后,我想跑过去追你,可你看不见听不见也不搭理我,和来福牵着手往后巷走,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司昶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被攥紧,他爱南无观都来不及怎么舍得丢下他呢?
“我不知道……”
司昶一想到刚刚差点就把阿观丢在身后时,就忍不住心惊胆颤,他很愧疚,六百年的患得患失,让他在南无观的事情上变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司昶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悠,却迟迟不肯落下来,在他堂堂一介战神的眼中,用眼泪解决问题是软弱无能的表现,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见到南无观会流下喜悦的泪水,让阿观伤心会流下愧疚的泪水,看他难过委屈自己也会更加伤心。
南无观看着司昶倔强的不肯流泪,却又委屈巴巴的红了鼻子,心里又心疼又兴奋。
这样的司昶,让他不能自持。
刚刚的那些话,一半为真一半为假,南无观的本意就是要让司昶愧疚难过,最好永远记得这一天,这样,那个管他什么福的小水鬼长得再漂亮,说话在好听,他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只有哭过痛过,才能刻骨铭心。
见司昶自责的垂着头,南无观也觉得差不多了,要不是自己出了这双尘镜就再也不能显出真身与人说话了,他才不会这么急功近利,让司君这么伤心难过呢。
“好了~司君,怎么哭鼻子了?”
“我只是一想到刚刚差点把你弄丢,我就……”
“我知道司君还没忘了我,还为了我哭鼻子,我就知道我还是住在司君心里的。”
南无观把手抚上司昶的胸膛,停留在心口的位置,那里住着最坚韧又最脆弱的器官——心脏。
司昶把自己的手覆在南无观的手上,他轻轻念道:“你一直都在这里啊!”
来福等着两人腻歪,自己一个人躲在一旁用脚画圈玩。
“管我什么事啊!那么凶……”
他用眼睛偷偷瞄着远处的司昶和南无观。
还不如变成水鬼呢!
他看得出来,那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深深爱着司昶哥哥,他们之间有一层任何人都穿不透的屏障。如果当初也有一个人那么爱着自己,也许他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在这站着干什么?那边不是有矮凳吗?”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哦!那个……那个……我等人。”
来福自从百年前死之后,就在也没有人看得见他与他搭话了。
“你紧张什么?”
男人被来福漂亮的样子晃了一下,看背后只是一个瘦巴巴的男人,没想到这张脸还真是惊为天人。
“我只是……很久没和人说话了,不对不对,是我不擅长说话。”
男人挠了挠头,他一脸书生气,满身书卷气,应该是个读书人。
“这里炎热,你现在大太阳地下,就不怕被晒伤?”
“我不怕!挺禁晒的。”
来福傻傻的笑着,男人看的入神,直到来福在他眼前摆了摆手,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
男人像是被看中心事,低着头脸颊绯红:“失礼了,小生失礼了。”
“啊?你哪里失礼了?”
“没……”
“你怎么也变结巴了?”
“不远处有一茶馆,不知小生能否请公子一坐?”
来福考虑一下:“你请客吗?”
“当然!”
“好!我还要吃好吃的!”
直到做到茶馆的座位上,来福才想起来询问男人的姓名。
“那个,大哥,你叫什么啊?”
“小生姓沈,名遥清,字无浊,沈无浊。”
“沈无浊……这名字真好听。”
“还没请教小兄弟姓名。”
来福笑了笑,满眼明媚:“我叫来福。”
“来……来福?”
“我知道我的名字俗了点,但是在我们村,名字越俗越好养活,那些大姑娘都叫花妞、二丫什么呢!”
沈无浊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你是书生吗?”
“在下多读了些书,却不曾考取功名。”
“没考上吗?我认识一个姓刘的状元,可厉害了。”
“在下没考过试,家父希望我习武,从不许我从文。”
“习武也很好啊!”
沈无浊的样子看上去是没有那么壮实,若是扔在那些文人堆里,应该还是很惹眼的。
“习武……也很好吗?”
不等来福再回答,店小二端着一大盘糕点走了过来,这些都是来福眼馋肚饱的“宝贝儿”。
沈无浊端坐在那,优雅喝茶。
来福趴在桌上大快朵颐。
一静一动,十分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