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镇北侯
上北郡郡城,名为天水城。此城位于上北郡中部地带,距离古阳关陆路八百余里,水路七百二十里。上北郡北临北冥海,南接大元州,西接北苍郡,有一江,名为渐江,自西北而下,若干支流汇聚于天水府白马县,而成方圆九百里水泊,自此养育一方人,滚滚向东而去。
郡守府,马彩凤回来后,便被禁足了,足足过去了九天,自从那天傍晚时分见过她父亲一面,她的父亲便再也没有踏入过这围小院。小腹日渐突显,这几天她也在苦苦寻思,却没有结果,自己是何时怀孕,竟然不知,这且不说,她根本不知道是谁让她怀孕的。她一直是个很孝顺的人,北冥海战事随时都会爆发,此事已不是什么秘密,她知道她父亲有很大压力,她也没有闲着,日夜操练士兵,没有懈怠。她好豪饮,也好耍枪棒,也好交朋友,她拜过名师,更得到过随扈法师们的指点,虽无灵根,但一身武艺超群,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弱男儿,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因此郡守马天诚对自家的女儿也十分疼爱,时常还觉得这样做对马彩凤不公平,毕竟是女儿之身。
人人都传马家有女,更胜男儿,身高六尺有余,腰大五围,天生神力,使丈二鹰翅镏金镗,出神入化,尤善马战。此言并非虚传,马彩凤便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走在街上,往那一站,即便不穿甲胄,也自带威严,如鹤立鸡群,让人望而却步。
马彩凤做到了一个儿子能做的所有事,没有让马天诚失望,不仅武艺超群,还颇有统兵天赋,自幼熟读兵法,运用自如,且行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敢,天水军之名在近年来声名大噪,马彩凤功不可没。可是如今她居然莫名其妙地怀孕了,叫马天诚怎不痛心疾首?
直到现在,马彩凤也还忘不了那天马天诚的表情,那是一种怎样的表情?不完全是失望,很复杂的那种,也许是父亲直到那一刻,才真正地正视一件事,那就是马彩凤终究不是儿子,女大不中留,马彩凤的所有辩解,在马天诚看来都是在为某个人开脱,这让马天诚越发愤怒,他怎么可能相信马彩凤不知道留种的人是谁?
啪!
马天诚怒了,几天下来,居然都没有查出任何线索,究竟是哪个该死的小子?越想越气,女儿的肚子突显,快要隐藏不住了,他该如何是好?难道要狠下心肠,将孩子打掉?出于父女之情,他不愿这么做,但此事一旦流传出去,他马天诚将成为笑柄!
“查!继续查!”马天诚怒吼:“给你三天时间,查清楚小姐近半年的行程,她接触过何人,去过何地,我都要清楚地知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人给我抓回来!”
“是,老爷,我知道该怎么做!”回话的是一名头发发白的修士,乃是郡守府的管家,名为马承。
马彩凤根本不知道都过了这么多天,他的父亲为了她的事还在大动肝火,没有平息,主要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马天诚又上了年纪,心力憔悴,若非身边有修士护理,他早已病倒!
马家乃上北郡有名的古士族,世代为官,屡立战功,在大观年间,马彩凤祖上就曾任过国相,官平诸侯,后大观国灭,她祖上没有反抗,顺应大势,选择开关献城,保存了实力的同时,更避免了百姓之水火。不乐皇帝广结良将,修好士族,对马家继以重任,未曾亏待。三年前,上北郡的暴动,老郡守被修士在府中摘走头颅一事,震惊全国,皇帝大笔一挥,挑马天诚为郡守,走马上任,封镇北侯,统筹一郡军政,平息动乱。胡大先生曾三番两次给杨正义出谋,想要与马家修好并联姻,正是看重了马家的潜力,且马天诚膝下只有一女,而杨正义又是能征善战之辈,乃钦命之守备将军,职撑粮饷,受马天诚调动,却不受其节制,联姻一事,并非毫无可能。
其实这也是胡大先生比较无奈的事情,杨正义有四女一子,唯一一个儿子却是排在老五,如今年不过七岁而已,如果杨正义有长子,和马彩凤的年纪倒是相称,和亲自然水到渠成,如今他来了天水城说媒,并非易事,杨正义不愿休妻,便只能纳妾,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杨正义要想摆脱如今的局面,脱离古阳关的框架,想拥有更多的地盘和话语权,这一条路是唯一的捷径,一旦成功,胡大先生的青阳山,也是水涨船高,他自然不留余力来撮合。
不过,以胡大先生对马天诚的了解,马天诚需要助力,尽管马家是上北郡的古老士族,威望极高,封了镇北侯,又为一郡之首,统筹军政要务,但很多同样的古士族,却是听调不听宣,表里不一,敷衍了当,极难管理。若是平时,也可相安无事,可如今的上北郡此一时彼一时,战事将起,这场战事可是扩张版图的大事,谁都不会贸然露底,选择旁观,不想出力。
说来也奇怪,说好的征北大军迟迟未见北上,聚拢在上北郡的修士日渐增多,龙蛇混杂,每天各种乱子的情报传回郡守府,让马天诚更是焦头烂额。如果联合杨正义,则上北郡南部便可无忧,一旦发生动乱,则可互为犄角,再不济,战事不利之时,他马天诚也可无后顾之忧,有了退路,所以杨正义和他的军队,应该是马天诚的拉拢人选当中比较靠前的才对,这是胡大先生的推测和底气!
事实上马天诚几次给这次北征军的统帅,也就是不乐国四大上将军之一的黎相如书信催促,得到的回复都是大军筹备已经妥当,还在等着圣旨,方能开拔大军,让马天诚小心督促地方官员,筹备粮草,做好大仗的准备。
时已过晌午,一位穿着甲胄的年轻人来到马天诚面前,递上一个书简,道:“伯父,黎相如回信了。”
马天诚连忙问道:“信上怎么说?”
年轻人满脸不忿道:“据黎相如说,皇帝前日在朝堂上谈及征北大军一事,说是选了个黄道吉日,在东郊皇陵修建一座三十三丈高的祭台,要祭天拜祖,再定出征日期。”
马天诚的脸色也不好看,道:“钧儿,那信上可有说那黄道吉日是哪一天?什么时辰?”
年轻人马钧说道:“七天后,也就是九月十五,辰时三刻!”
“七天么?”马天诚沉思起来,随即接过书简来回看了几遍。
马钧说道:“伯父,短短七天能建成三十三丈高的祭台么?就算能够在七天完成,祭天拜祖后,还要等他确定出征的日期,黎相如上将军虽已集结大军于大元州边境,但要跨越大元州,抵达上北郡,行军时间最快也要大半个月。皇帝老儿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伯父你的奏折他没看到么?咱们上北郡就快要失控了,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口失踪,凭伯父手下的三山修士,只怕没有勇气与各派为敌,各大士族都在冷眼旁观,只凭天水军,只怕难以构成威慑,如果伯父您放任不管,日后皇帝老儿怪罪下来,又何患无辞?”
马天诚道:“钧儿,你所言不差,此事我已是骑虎难下,各派邪魔修士,如蝗虫过境一般,掳走人口,搜刮资源,却行事隐秘,无证可查,此事棘手。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三山同样损失不小,此事他们必不甘罢休,由我出面组织,只有强强联手,以点破面,方成威慑,而且我们必须每一击都要成功,一旦失败,各大士族答应筹备粮草之事,只怕难度大大增加,万一筹不到粮草,无法向黎相如上将军交代,军令如山,到时候我马家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可恶!”马钧道:“伯父言下之意是,当务之急,要收集到各派的罪证,然后给予致命一击,到时候任谁都难以狡辩!”
马天诚道:“钧儿啊,你要记住,不论是为人还是为官之道,必须张弛有度,攻心为上。以武力威慑,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上北郡这三大派,能够在上北郡的修仙界称霸一方,但在十郡九州的排名,却落在后面,如果我不能善用,坏的就是我们自己的根基了。收集罪证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当今天下均已王化,这群妖魔鬼怪毕竟做不到无法无天,知道么?至于如何运筹,此事还得和三山掌门商议,方能定夺!”
马钧道:“伯父,我记下了!”
马天诚又道:“这些事情自有我来料理,凤儿暂时还得在府中住上几日,我也抽不开身,军营那边就全靠你们堂兄弟主持大局,万事不可鲁莽!”
“是,不过,堂妹她怎么了?”马钧问道。
马天诚叹道:“我也有好几日没有去看望她了,你既然来了,替我去看看她也好!”
“好!”马钧答应下来,心中越发疑惑,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有人来报。
“何事?”马天诚问道。
郡守府的管事道:“老爷,长史大人求见。”
马天诚奇怪道:“他不是去催粮了么?怎么还有闲工夫来见我?”
“这个……”管事道:“长史大人并不是单独来见,陪同他来的还有一位客人,据说是从古阳关来的。”
“你说什么?古阳关?”马天诚脸色微变,古阳关的杨正义自负能征善战,又是皇帝钦命的守备将军,职撑粮饷,守着上北郡的后方,却很少与上北郡其它地方的官员往来,只顾经营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据说他手底下那两万兵马被他训练成精锐中的精锐,更是武装地方的士族,组织游侠,交好境内各大山头的武学门派,只要打起仗来,杨正义振臂一呼,轻而易举就能拉起十几万人马来,而且和正规军队没什么区别。
只是,马天诚在古阳关也留着眼线,既然是古阳关的来人,他怎么没有接到传信?
“将他们引至花厅去,我随后就到。”马天诚道。
“是!”管事心中微动,值得自家老爷在花厅会客,看来不是一般的客人,至少长史大人没有这么大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