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一杯
清亮的瞳孔里仿佛倒映着一双圆月——但今晚分明是没有月亮的。
许扶蓝怔在原地, 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你、你怎么？”
周放弯弯的笑眼像一对生动的小钩子，此时正分外得意。
“惊喜吧？”
她缓了过来, 挣出他的臂弯，后退一步隔开距离，没好气地说：“惊喜？惊吓！我差点儿给你吓死。”
周放看了眼自己突然就变得空荡荡的怀抱，手伸在半空，最后搭上了后颈，看模样还有点儿委屈。
“我我集训结束了呀，刚回来了就跟你打电话，但你没接嘛”
许扶蓝半信半疑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结果一摁锁屏键——得, 没电了。
周放趁机又凑到她跟前, 毛茸茸的脑袋低下来，故意软绵绵地说：“看吧”
但她今天莫名地不吃这套。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 来找我干什么？”
许扶蓝伸出收摸摸他额头：“也没发烧啊？”
周放：“”
周放：“许福来, 摸着你良心, 阔别一个月，你就没有半点儿想我？”
她当然想。
可是明明能接公用电话却只打给秦鸣的不正是眼前这位仁兄吗。
只要这么一想，所有心软就瞬间烟消云散。
“十点多了吧你坐火车回来的？累吧, 快回去歇着。”大半夜他不想睡觉，她还想睡呢。
说完就伸手要去拉单元楼道前的铁闸门。
周放赶紧伸手拦住：“等等！”
许扶蓝：“又怎么了？”
周放：“这么晚了, 我怎么回去嘛。”
许扶蓝：“那我给你叫辆出租。”
周放：“不行，我怕。”
许扶蓝：“你一个大男男生，怕什么怕。”
周放：“我不管，男孩子在外也要好好保护自己的。”
“”许扶蓝按按太阳穴，“好好说话, 难不成你还想睡我家？”
眼前男生周身气势这才委顿下来。
“其实我爸妈也不知道我今天回来，他们考察去了，我没带钥匙，家里也没人给我开门。”
许扶蓝记起来周放父母老家是外省的，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今天真的赶了巧。
她有些为难。
“那总不能让你睡许嘉名婴儿房吧。”
爸妈那里反倒是小问题了，反正她母上从小就喜欢她的好哥哥周放。
周放倒是满脸无所谓，坐在他的行李箱上一摊手：“我都可以啊。”
“这不好吧——”许扶蓝还在挣扎。
“行了，有什么不好？还有话上楼再说吧，”他却径直打断了许扶蓝，单肩挎好书包，一手拉起行李箱，一手轻轻推她的背脊，“夜凉露重，待会儿给你冻感冒了。”
大夏天30大几度的夜，能冻着谁？她很想这么回答，但是周放掏钥匙、开门的动作比她做得还要熟练流畅，几乎是捏着她的后颈子给一并带进了单元楼。
于是，到最后，就只剩下许扶蓝的母上，赵云霞赵女士，看着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的大男生头疼。
“小放啊你怎么？”
周放正襟危坐：“阿姨，我爸妈出门考察没跟我说，家里一个人没有，给我关在外头了。”
许扶蓝从旁补充：“他竞赛集训，今天一结束就回来了。”
赵女士半信半疑，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一遭后，愣是把许扶蓝的腰都看直了几分。
要不怎么说周放的心理素质好呢？也就他还整个没事人一样呢。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他的目光坦荡，赵女士也没有多做怀疑：“这也没办法，沙发上睡不舒服，蓝蓝她爸，房里那张折叠床呢？拿到书房去支上，小放，阿姨去给你找被子，啊。”
见爸妈都抽身去忙活了，许扶蓝才松了口气，却又听见母上喊：“蓝蓝？你也别坐着，去给小放找条毛巾，让人家先去洗漱啊。”
一个大波浪脑袋从书房探出来，皱着没好气地说：“就知道坐在那儿，客人来了还跟个大野似地，跟你爸一模一样。”
正在给周放支床的许爸：“”
许扶蓝不敢承担母上的怒火，赶紧猫着腰去杂物间找新的毛巾出来给周放。
“毛巾拿了之后再去看看你弟弟尿不湿。”
许扶蓝：“”
男生憋着笑，像根小尾巴似地缀在她身后，背着手，等到两人完全离开许扶蓝父母的视线后，贴近了她。
低声耳语：“许大爷？”
许扶蓝侧头乜了他一眼，把东西塞进他怀里：“浴室那边，你换洗衣服箱子里有吧？拿了自己滚进去。”
这才把嬉皮笑脸的某人赶走。
好在，周放一向是很知道分寸的人，不管干什么，再出格，也一定会留有余地，许扶蓝去爸妈房里看过呼呼大睡的肉球许嘉名后，周放已经洗好澡，躲进了她家的书房里。
赵女士切好了水果，还倒了牛奶，正准备送进房里，却被方才还好好睡着的许嘉名一嗓子嚎惊了。
她把东西往许扶蓝怀里一塞：“拿去给小放啊。”接着匆匆转身回屋，去瞧那小讨债鬼。
许扶蓝叹了口气，认命地来到书房前，叩叩门。
“我进来了？”
“哦。”
书房里开着单独的空调，周放手上抓着那条毛巾，似乎仍冒着热气，几缕半干不湿的刘海搭在额间，却更显得白的皮肤愈白、黑的发如墨。
许扶蓝忍不住多瞧了这人一眼，才把吃的放到书桌上。
“早点睡，晚安。”
周放却凑过去看了一眼：“等下，蓝蓝，我不爱吃火龙果，你吃了吧，吃了再走。”
说完也不容她拒绝，一手攥住她的手腕，一手将旁边的电脑椅拖过来，拍拍坐垫：“坐吧。”
她只好听之任之。
两人坐在一起闲聊起来，周放捧着热牛奶，细细碎碎地吐槽他的集训生活，而许扶蓝大多时候都安静地听着，只偶尔附和他两句。
他难免不满起来。
“蓝蓝，你不想跟我讲话吗，”周放有点郁闷，“我可是憋了一肚子话跟你说。”
许扶蓝放下盘子，又从一旁的抽纸筒里抽了一张慢条斯理地擦嘴，最后才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不是只等不及跟秦鸣讲话吗？”
一个月不见，就是养的猫士子都要多冲你“喵喵”叫两声吧。
周放一愣。
旋即捧着肚子笑倒在床上。
“不是吧，许扶蓝，”他擦擦眼角憋出来的眼泪，又“咻”窜到她身边，“你连秦鸣的醋都吃？”
“看不出来嘛，你还是个大醋坛子。”
许扶蓝“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你尽管问！”周放拍拍胸脯。
许扶蓝眨眨眼睛。
“就初二那会儿，咱们学校组织远足，我崴了脚，你怎么不来扶我？”
周放瞬间张大了嘴，像是吞了颗鸡蛋。
“你、你”剩下的半句话却半天都没说出来。
许扶蓝一看这人的表情，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叹一口气道：“算了，你就当我突然发神经。”
说完就打算回自己房间去。
周放见这人梗着脖子，不知道又在纠结什么的样子，虽然还是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再次手疾眼快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别呀，我不是还没回答吗？”
许扶蓝：“突然就不想问了你不困？我困了。”
周放倔强地皱着眉摇头：“不行，我总觉得你像是生气了。”
他很困惑。
“为什么？因为我只跟秦鸣拨了电话吗？我只是担心他，你也知道，他之前离家出走，闹得动静那么大。”
可许扶蓝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是又觉得莫名地纠结。
是因为小蝴蝶的干预吗？她和周放的人生轨迹变了太多。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他们俩应该是背道而驰的。
归根结底，这辈子的许扶蓝，才是一个违背了时空规则的bug。
就像没有去国外念预科的林沐、离家出走去打电竞的秦鸣、顺利出生了的许嘉名。
她不自觉地反握住周放的手。
他似乎也感受到她此刻微妙的无助感，立刻将她的手包裹住，然后十指相扣。
“怎么了，蓝蓝？”周放再次走近了一小步，低下头，几乎要与她额头相抵，“你今天很奇怪，遇见不开心的事了吗？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许扶蓝的脑子在瞬间之内闪过了许多画面——有上辈子的，也有这辈子的。
但最后，她只是轻轻地问：“小放，你喜欢我什么呢？”
明明比她优秀、比她漂亮的女生，也一抓一大把。
而许扶蓝，就像是捡了“重来一次”大便宜的、一个钻漏洞的小骗子。
周放也沉默了下来。
而他越安静，许扶蓝就越不安。
是因为习惯吗？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周放是不是习惯了跟她呆在一起，所以才混淆了
“不是因为习惯哦！”
清亮也坚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许扶蓝被言中心思，错愕地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双纠结无比的眼睛。
周放挠挠头，慢慢地说：“你这个问题太奇怪了喜欢能有什么道理？”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认真地说，“但你提出来了，我就会去想。”
“虽然现在我还没办法回答，但是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能告诉你答案。”
这样细腻的情感，对青春期大条的男生来说，实在难以理解，周放只能把自己的心里话一条一条地说出来。
可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即便不知道什么是标答，也要真诚地回答许扶蓝。
所以他就这样说了。
“但反正，不是因为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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