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凌纤突然将视线转向阮笙,问道:“这位同学,你觉得刚才黎钰表现怎么样?”
阮笙怔了几秒,不明白凌纤为何会征求他的意见,看看黎钰道:“《月光三》情感激昂,感染力强。黎钰同学虽然爆发力不足,但胜在有扎实的基本功,演奏还算成功。”
他听过很多钢琴家的现场版《月光三》,黎钰这版根本谈不上惊艳,也只能说是一般般了。
“那好吧,”凌纤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留下他的节目,好坏自有观众评论。”
黎钰脸上的不虞瞬间退散,仿佛刚才的不愉快根本不存在似的。
“凌女士,您的意思是,把阮笙同学的节目删掉”旁边老师问道,语气有点可惜。
“谁说的?”凌纤横他一眼,“难道就不能都留下吗?他们俩曲目不同风格不同,难道你们天俞的校庆舞台上容不下两段钢琴曲吗?”
“哦哦是这样啊,凌女士说的对,那我们就这么办!”评委老师立即答应了,他们既想留下阮笙的节目,又不愿得罪黎钰,由凌纤出面做决定,是最好不过的事。
黎钰听了,难免有些不高兴,但他可不敢反对凌纤,只能勉强答应,暗地里瞪了阮笙好几眼,气势汹汹地走了。
凌纤姿态优雅地站起来,朝阮笙招招手:“小阮陪我出去,后面的节目我就不看了,各位自己决定吧。”
评委老师们只好点点头,目送着凌纤和阮笙离开。
“凌女士……”
“别这么叫我,太生分了,叫阿姨!”凌纤捏捏阮笙的脸,说道。
“凌……阿姨,谢谢你今天帮我说话。”阮笙知道,如果今天不是凌纤在场,他的节目就很有可能会被黎钰挤下去。
不过他不明白,这位陌生的阿姨为什么会帮他。
凌纤挑眉道:“那是你自己弹得好,和我可没关系,以后你就知道该谢谁了。”
两人并肩走出去,阮笙抬眸便看见走廊深处站着的傅元灼,不知为何脸红了红。
“那人是等你的?”凌纤问道。
“嗯,那是我朋友,叫傅元灼。”
傅元灼一听到阮笙的声音便转过身来,走廊里灯光白如昼,打在他清隽苍白的脸上。
凌纤眼眸一眯,神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她大步走到傅元灼面前,犀利的目光不断在对方脸上梭巡着。
傅元灼眉心微皱,迎上凌纤的视线,眸里染上疑惑。
“凌阿姨,你怎么了?”阮笙连忙跑过去。
凌纤直直地望着傅元灼,问道:“你认不认识苏家的人?安市苏家,知道吗?”
傅元灼黑眸微眯,摇了摇头。
凌纤上下打量着他,故意释放属于alpha的信息素,强烈的压迫感瞬间潮水般涌向傅元灼。
他第一反应要反抗,但意识到阮笙在场,很快压抑住本能,捂着心口咳了起来,脸上血色全无。
阮笙一见,立即心疼到不行,连忙过去扶住傅元灼,一边说道:“凌阿姨,他身体不好,你不要再逼问他了,我们真的不认识什么苏家人。”
凌纤看到傅元灼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立即讪讪地收回信息素,摸摸鼻子道:“他长得太像我一位故人了,一时情急,对不住。”
傅元灼佯作无力伏在阮笙肩膀上,摆了摆手,并没有追究。
凌纤又说了两句“对不起”,和阮笙一起离开大厅,仔细看看傅元灼没有大碍才走了。
阮笙望着她的背影,嘀咕道:“凌阿姨人倒是不错,只是这性子也太急了点。”
傅元灼眸光闪了闪,望着凌纤离开的方向,隐隐陷入沉思。
安市……苏家……还有顾家,他要调查的东西,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了……
天俞的校庆如期举行,阮笙的节目排在第三个,而黎钰的《月光三》,则是压轴出场。
还没上场的时候,黎钰特意拿着节目单在阮笙面前晃来晃去,眼里满是矜傲之气,故意炫耀自己压轴的位置。
阮笙根本没分给他半点眼神,因为苏忆寒给他发消息,说是和苗苗一起来参加天俞的校庆,在观众席期待阮笙的表现。
阮笙把节目单发过去,说自己排在第三个,等下场了就能去陪苗苗玩。
黎钰看他完全无视自己,冷哼一声,生着闷气走远了。
“接下来的节目是,高一(13)班阮笙同学带来的钢琴独奏,《肖邦e小调钢琴第一协奏曲》,敬请聆听!”
舞台上灯光突然暗下,唯有钢琴顶处斜投下一束圆形亮光。
阮笙缓步从黑暗处走出,一身纯白西装,完美勾勒出少年的纤瘦身形,立于古朴庄重的三角钢琴旁,优美漂亮的宛如一幅油画。
阮笙先是优雅鞠躬,再抬眸看台下,第一排是各位校领导,还有许多回来的校友。他原本只是无意一扫,却看到了校友席上两张熟悉的面孔——苏忆寒正握着苗苗的手向他打招呼。
阮笙视线落到苏忆寒座位上的铭牌,不由得蓦然怔了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坐在那儿的苏阿姨,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青年钢琴家苏忆寒?
该不会是重名吧?阮笙愣了愣神,在后台主持人小声的提醒下,连忙转身坐到琴凳上,开始自己的演奏。
台下一片寂静,优美的琴音悠然响起,宛如空气中有个纯白带着莹光的精灵在跳舞,琴音随之四散而去,充盈着整个大厅。
大家齐齐往台上看去,音乐强大的感染力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心神,让人沉醉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邱臻和徐致宁坐在第三排,正对着阮笙的位置。
“快把手机拿出来,录像纪念。”邱臻碰碰徐致宁的手臂,小声催促道,“听我们笙笙弹的多好,也不比那个黎钰差嘛!”
“知道了,知道了。”徐致宁拿出手机,对准阮笙直拍。
傅元灼坐在最边上,凌厉英挺的眉锋微皱,黑眸牢牢锁住台上的身影,薄而优美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眯起眼睛,眸里只有深不见底的黑。
台上的阮笙仿佛发着光,台下傅元灼的占有欲,在黑暗中肆意滋长。
他从不否认阮笙的优秀,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恐惧过阮笙的优秀。
他默默告诉自己——
你看啊,那么多人注意到他,喜欢他,分去他的注意力,他会越来越优秀,越来越令人瞩目的。
而你呢,烂到泥土里,腐朽到骨子里的一个人,除了利用他的善良,蒙蔽他的感知,你还有什么资格留住他,占有他?
阮笙一直说他们是朋友,但傅元灼知道,他想要的,根本不仅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可他现在不能说,他一无所有羽翼未丰,自己的身世都扑朔迷离,前景尚未可知。他甚至不敢问阮笙的来历,害怕得来一个让他不能承受的答案。
傅元灼望着阮笙的侧影,少年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完全投入到琴声之中,他不由得缓缓攥紧手心,苍白的手背青筋迸裂。
乐声渐歇,大厅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阮笙礼貌起身,鞠躬致礼,学生会代表按照流程给他送上一束亮丽的花束,洁白的颜色刺伤了傅元灼的眼。
他的笙笙,应该配玫瑰花才对,铺满一屋子的红色花瓣,再被他一点一点碾碎,挤出鲜红的花汁。
傅元灼闭了闭眸,他第一次如此渴望变得强大,至少以后阮笙立于舞台上时,他可以坐在离阮笙最近的地方,可以正大光明站到他身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隐于黑暗之中,默默关注着阮笙的表现。
阮笙走下舞台了。
阮笙停在评委席,和校领导说话。
阮笙被一个小姑娘拉住,推辞不掉,直接坐在了校友席上。
其间,他从未向傅元灼这边施舍过半点眼神。
傅元灼眼底染上一抹阴鹜,无声地捏断了座椅的硬质扶手。
好想……好想把他藏起来,永远做温室里一朵不经风雨的玫瑰花,再也不被任何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