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亲手射向她的箭
围猎场上,一众贵公子身着缎袍,昂着首骑在马上,倒也威风凛凛,好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宋离拽着洛轻烟的袖口,气鼓鼓地望着一旁,洛轻烟顺着目光看去:熏夫人手里正拿着一个香囊,眼神里泛滥着痴意,将它带在一个身穿紫黑色袍子的男子身上。
而那男子眉刀如锋,眼神却很温柔,顺势低头在她的侧脸吻了一下。
宋离唾沫横飞道:“狐狸精,真不要脸!哥哥宠你,我可不会让着你!”
说完也不顾旁人的劝阻,径直走过去将香囊一把扯下,重重踩上几脚。
宋琛低头将香囊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土,重新戴回腰间,隐忍着脾气:“阿离,休要胡闹!”
宋离抬眸道:“哥,你醒醒好不好,她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的?自从她来了,你连妹妹的话也不听了。”
熏夫人连忙赔笑道:“夫君,你不要怪阿离。”
宋离厌恶道:“你说什么话?我用你说话吗?”
宋琛制止道:“阿离!”
“哥!”宋离的眼眶噙满了泪水,“我不要你这样。”
宋琛看着楚楚可怜的妹妹,顿时没了脾气:“阿离,你为什么,就不能与熏儿好好相处。以前,你不是最喜欢你柳姐姐了吗?”
“她不是从前的柳姐姐了。”宋离紧紧咬着牙,“她变了,我的柳姐姐心思纯良,而她却阴险狡诈。”
宋琛顿了片刻:“人都是会变的,我的阿离何时也变得如此不尊重人,这样不善解人意了。”
“可是,”
宋琛的眉头凝了云雾,教人看不清楚:“好了阿离,大赛马上开始了,你先回去吧。”
“哥!”宋离气的直跺脚。
不顾妹妹的阻拦,宋琛登时上了马,朝熏夫人歉意地笑了笑,便扬着马鞭,飞奔着向前追去了。
马匹奔驰,溅起一层厚厚的尘土,再次望去的时候,洛轻烟一眼瞧见了一抹墨绿色的身影。
洛轻烟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手不自觉在身上摸了摸,果然没什么多余的配饰呢。
楚颜正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不知所措的洛轻烟只得尴尬地朝他笑笑。
楚颜冷着一张脸,吊起的眼尾一斜,拽着缰绳转身,马儿不满地撂了几下前蹄,赠与洛轻烟一场漫天的黄土。
“咳咳,”洛轻烟咳嗽了几声,捂着口鼻,心想,这楚颜定是故意针对她的吧?
坐了一阵有些无聊,洛轻烟打了个哈欠,侧身的时候,发现熏夫人神色匆忙,悄悄离开了座位。
洛轻烟止住哈欠,顿时清醒了三分,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走了许久,绕过一片树林,熏夫人终于停了下来,洛轻烟跟在后面,忙躲在一棵粗大的树身后面。
突然,熏夫人望着她的方向,沉着声喊道:“出来吧。”
洛轻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蹦蹦蹦狂跳,嘴里干涩起来,紧张的不知所措。
熏夫人有些不耐:“还不出来?”
难道真的被她发现了?周围的丛林很安静,洛轻烟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熏夫人道:“再不出来,我可要”
正当洛轻烟放下心理防线,打算出来的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咔嚓,咔嚓—,那是枯叶被踩碎的声音。
“如意,你还是如此急躁。”一个浑厚的男声传来。
说话的男子身着灰白色锦缎,洛轻烟只瞧见一个背影,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熏夫人仿若变了一个人,连忙跪下低声道:“参见主公,属下不知主公亲自前来,”
男子侧过身来,脸上戴着一面银色镂空面具,微风拂过,好看的银发轻摆,如山间之雪,清冽而不可靠近。
男子道:“事情怎么样了?”
熏夫人身形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下,拱手道:“暂时,暂时还没有眉目。”
“嗯?”
男子虽戴着面具,丝毫不影响里面的脸上,所隐藏的怒气。
“属下,属下知错了。”熏夫人面露难色。
男子突然俯身凝视了她片刻,道:“别忘了,你是杀手如意,是细作,可不是什么柳薰儿。”
听到此处,洛轻烟惊得差点跌倒,狠狠捂住了嘴巴,防止发出声音。她终于明白熏夫人哪里不一样了,是气质变了,无论眼神还是举止,全部都是肃杀之气。
熏夫人的眼睛失神了片刻,寻回光明的时候,依旧倒映着数不清的阴影,声音里带了一丝嘶哑,道:“是,主公。”
直到两人离开,洛轻烟才松了口气:这个柳薰儿真不简单,没想到竟然是个替身,可她若不是柳小姐,那真正的柳小姐又在哪里呢?
一切都是一团迷雾。
走着走着,洛轻烟发现自己迷路了,抬眼望去,四周全是高耸入云的丛林,盘桓的树干上偶有小憩的候鸟飞过。
已经初冬了啊,洛轻烟裹了裹衣服,顿时觉得有些发冷。只是这四周都是丛林,到底哪里是出路呢?
踩着枯黄的落叶,嘎吱嘎吱作响,洛轻烟便更烦闷了,这时,她看到一旁的枯枝,打算捡起来扒拉扒拉荆棘什么的。
手刚摸上去,触感冰凉而且有粗糙感,吓得她慌忙扔在了一旁。
心魂未定,洛轻烟细看之下,心中一凉,没想到那枯藤竟然是条毒蛇,好在她手快,要不然这荒郊野外的,只恐怕命不久矣。
那蛇似乎也受了惊吓,扬起蛇头,挑衅一般地吐着红色的蛇信子。
洛轻烟吓得连连后退,那蛇却紧追不舍,就在将要赶上之际,一只花斑小鹿冲了过来。
那蛇登时被灭了微风,灰溜溜地逃走了。
洛轻烟长长吐了口气,小鹿却并未离去,而是忽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天真地看着她。
小鹿长得并不高大,脖子上绑着一条红色的绸带,身上的斑点是白色的。古人可能会以为此鹿有灵或是祸害,只有洛轻烟知道,那大概是一种变异的病变,类似白化病。
小鹿并不惧她,反而走过来叼住她的衣袖,洛轻烟立在原地,问道:“小鹿啊小鹿,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也不知那小鹿听懂了没有,只一个劲儿用嘴拉扯她的衣服,洛轻烟无奈,心想一头鹿总不至于拐人,便跟着它去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小鹿停住了脚步,松开了她,咧着嘴对她叫了两声。
洛轻烟听不懂鹿语,抬头的时候,一眼望见了不远处的围场。
原来,世间万物有灵,小鹿是给她带路来了。
洛轻烟有些感动,摸了摸小鹿的脑袋:“谢谢你呀,小鹿。可是我没带什么吃的,这样吧,下次来的时候,我会给你带你喜欢的食物。”
小鹿似乎听懂了一般,再次裂开嘴叫了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
准备离开的时候,洛轻烟想起一件事来,此次骑马比赛的目标,是围猎一头身上有红色绸带的动物。
虽说没表明是什么,可这头鹿的身上绑了绸带。
想到此处,洛轻烟抬手唤回了小鹿。
林中另一侧。
楚颜骑在马上,一手拿弓一手拽着缰绳,似乎在犹豫。
太子殿下紧追不舍,不一会儿便追了上来,望了眼远处,嘴角勾起的笑颇有些深意。
他吁了声将马迂回停住,说道:“没想到,丞相大人也会有心软的一天。”
楚颜并没有侧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在殿下的眼中,臣自然是心狠手辣之人。”
太子弯起了眼角:“如今,朝堂上你我两党分立,权衡利弊,最得意的还是父皇。你权势再大,也终究不过是枚棋子罢了,老八不堪重用,心无大志,父王的江山,最终还是要交到我的手里的。到时候,你这枚棋子,就会变成弃子。不如,你向我投诚如何,我今日发誓,定然保你荣华富贵。”
“哦?”楚颜停下拉弓的手,看向他道,“可我却懂得,天下没有白食之礼,不知我若投诚,殿下想要的投名状是什么?”
“大人果然聪明。”太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重重地说道,“我要你将安乐让与我。”
楚颜似乎并不意外,蓦地笑了:“殿下莫要开玩笑了,自古成王者再怎么道德败坏,也不会对自己的至亲血肉产生非分之想”
太子打断他的话:“她不是我的妹妹,没有血缘。”
一阵风刮过,吹乱了太子的发梢,他的眼神有些迷惘却又坚定:“母妃需要一个安乐公主,北国需要一个公主,所以她才会是安乐公主。我的亲妹妹,早在十年前就掉崖死了。是我去山下寻得她的尸骨,亲手将她埋葬的。为了给母妃一个念头,我才隐瞒了此事。想必大人早就料到了如此,所以,若是能将她送还给我,那我必定”
“不必。”
楚颜拒绝地斩钉截铁。
“况且,”他补充道,“既然是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也须得问一问她的意见才好。”
“她的意见?”太子忍不住嗤笑出声,“你以为她顶着那守宫砂到处招摇,我就不知道,你们至今还未同房了吗?”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楚颜的脸色有些僵硬,眼尾溢出的红色愈发艳丽。
太子自以为戳中他的痛处:“而且,再告诉你一件事也无妨,她爱我入骨,嫁给你也不过是听我的命令,利用你罢了。”
楚颜黑色的瞳孔望着不远处的地方,垂着眼睫道:“利用和爱这两个词,殿下说地如此坦然,可臣听在耳朵里,只觉得真是既讽刺,又难听。没同房不假,可殿下怎知夜晚不是美人入怀,倾心相许,是我想要珍惜而不碰的呢?”
随即,他斜眼睨了太子一眼,仿若看一只爱而不得的狗:“殿下恐怕不知,每当这时,臣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亲吻她背后的蝴蝶。”
太子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你!”
楚颜不慌不忙道:“所以,殿下还是管好自己的好。”
太子的脸色青红相加,再次望见远处的一抹红色时,突然诡异地笑了:“只是不知,这鱼与熊掌之间,大人又如何取舍呢?”
楚颜面无表情,举起了手里的弓箭,将弦拉到最大最满,似乎没有犹豫,对着远处射了过去。
洛轻烟刚把小鹿的红绸解下来,不知从哪里射来一箭,正中小鹿的左前腿。
小鹿倒在地上,疼的眼泪直流,轻声嘶鸣了几声。
洛轻烟将箭拔出来,心疼地看着它,突然将红绸胡乱缠在胳膊上,一把将小鹿推出去,呵斥道:“快走,我来当把子,你争取时间逃走!”
小鹿睁着大眼睛低低地哀鸣,却不肯离开,洛轻烟心一横,拿起箭刺痛了它的右腿,骂道:“滚,快点给我滚,不然等会杀了你!”
小鹿吃痛,反射一般地弹开,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刚还温润的人,为何突然间要伤害它。
另一边,楚颜举起了他的第二支箭,对准前方移动的红绸,那红绸涂了特殊的颜料,在阳光下格外明亮。
而太子看戏一般地盯着他手里的箭,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洛轻烟哪里敢停留,撒开腿边向前跑,边将红绸解下打算扔在另一边。
这时,一支箭从她的身后飞来,洛轻烟跑地很急,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但那支箭仿若哀鸣一般,凌厉的声音呼啸而来,近在耳畔。
洛轻烟有种预感:这次,她真的躲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