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喜不喜嘛!
第五十九章喜不喜嘛!
“你也不要怕啊……”
对着她面色发白的微笑, 霍衍山温和的气息,连同眼中的光亮,一瞬之间尽数消散。
生被厌弃, 少遭生死,几十年风雨,他被压过多少重担,手上又掌握多少生死?危险时刻存在,他从未轻易动摇,手拿着剑, 永远往前走。
他没有回头路,没依靠的人, 就活成别人的依靠。
几乎所有人以为他没有怕, 亦不会伤, 他自己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他是霍衍山……合该是所有人巍然不动、永远矗立的山。
可这一刻, 听见年幼的妻子说话,声音在抖, 却装作勇敢的模样。
霍衍山的脸上冷冽, 没有一丝生机, 却在李书妤探望过来时瞬间闭目,头一回……她的依赖和恋慕,再不能让他眉眼带笑。
所有人都不说话,李书妤只看着他, 困倦让她疲惫,慢慢就有些站不住, 然后就把自己塞到他怀里,她一点也不想离开。
霍衍山心里再大的怒,也只能让她抱舒服了发。
他沉默着睁开眼, 镇定过后,里面风云无波,好似方才的发红失控都是错觉。
“阿妤困了?”
李书妤仰头,对上他温柔的笑,这才松懈下来愈发依赖他,“恩!”
“那先进去睡,好不好?”他抚过李书妤发,轻轻夹于耳后。
李书妤看了看他,又看跪满一地的人,拒绝:“不好。”
“好。”霍衍山也依着她,“那先松手。”
他把人先推开,自己走一步李书妤就在后头跟一步,霍衍山却笑不出来,他在圈椅上坐下,不待张开手臂李书妤就分开他坐下。
霍衍山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环着她,手拍在她后背,“没事,我在呢!”
他声音温和,动作轻缓,衬的整个人很稳固,李书妤叫他别怕,可他怎么能怕呢……他且要给她撑着。
察觉到他的变化,李书妤才安心,听着他淡道:“蔡礼,你敢糊弄我?”
蔡礼跪着,已近崩溃,他怎敢糊
弄霍衍山,“不敢。”
“那为何我吃了药,她还会有孕?”
“主君,除非您绝/精一生无嗣,否则……但凡是药总归,总归是有解。”蔡礼苦笑,他哪敢真给霍衍山绝掉。
但凡大夫,总归会对人留有善意,“我手上的药都是精心研制,药性温和且不致孕,以公主体寒之躯,这种概率几乎没有……”
“几乎没有?”霍衍山冰冷的看着他。
李书妤也是才知道他做过什么,静默片刻握住他手,霍衍山虽未看她却反手扣住,“可结果呢?”
医术两次出错,尽数在李书妤身上,蔡礼也有些颓然,但他必须搞清楚,“我知主君生气,但要救公主,我需知道期间究竟错在哪里。”
他看向李书妤,李书妤却不看他。
这么多年蔡礼也习惯了,有时候甚至觉的李书妤虽然不懂,但不懂不伤也挺好的,他问:“按着公主怀孕时间,应是在五月有的身子……”
五月?云庄!?霍衍山蹙眉。
梅嬷嬷已经带着人去了院子,蔡礼说话再无顾及,“敢问主君,合房之时发生了什么?”
听了蔡礼的话,霍衍山已然意识到什么,“烟云醉,可与那药相生相克?”
蔡礼闻言,整个人瞬间站起来,“会。”
蔡礼整张脸皱成一团,明明他算好了一切,烟云醉被李曜禁用民间少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如何又被李书妤遇见,这难道……是命吗?
这个想法一出,蔡礼身子抖了抖。
“其一万物相克,主君所服之药与烟云醉中和,失效。其二公主体寒,烟云醉性温,发作之时的温度会让公主宫寒得以短暂煨养……可以这么说,烟云醉专克公主。”
“加上主君身强力壮,所给精/血霸道,公主少得滋养,脆弱的身子就如干涸的土地,一旦行房极力汲取,这……这也是我之错,我就该跟着过去……”蔡礼无比后悔,对李书妤的愧意压的他喘不过气。
中了烟云醉夫妻不行房,李书妤受不了冷水之激。可行了房两药相抵,宫寒暂解……这简
直是一条死路。
霍衍山久未开口,蔡礼俯首不动,就在他要忍不住抬头时,霍衍山方道:“如若不要这个孩子……”
蔡礼抬眸,对上霍衍山黑沉的眼。
这是他第二次听霍衍山说不要孩子,上一次没有怀上,说不要是一种虚无,可这一次呢?一个已然存在的生命,和他血脉相连,不要吗?
男人抱着公主的动作小心翼翼,就像守着他的珍宝,对着别人包括他的骨肉,却又这样冷漠无情,他的眼里似乎除了李书妤,别的都不在乎。
这样的他让寒意从蔡礼脚底升起,蔡礼不仅想自己的结局,早在知道李书妤身中有毒时霍衍山就想杀他,那么如今呢?
李书妤也被他冷到,但和蔡礼不同,她却不会怕。
等她听明白了霍衍山的话,不禁身子动了动,“我不能要他吗?”
她躺在怀里,软软的一团,面容在午后的阳光中明亮,问出的话带着一丝丝不舍。
霍衍山心被什么揪了一下,淡淡应道:“恩,你乖些。”
你乖些,别说要,我已经受不住了。
李书妤抿唇,看了他半晌拉着他,把手放在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其实孩子还小她又没见过,说喜欢谈不上,但听到自己不能要他,李书妤就像被夺了什么东西一样。
她思绪很少波动,此时却隐隐抽痛,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霍衍山被她牵着手,掌心能感受到她体内的温度,垂眸掩去其中情绪,“要了他,你会死。”
李书妤泄气,抓着他不动。
霍衍山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又问蔡礼:“能不要吗?”
“不能……”
蔡礼为难,“公主解毒之身,如何能经受落胎之苦。”
午后的阳光十分炫目,蔡礼出来时却感受不到半分温度,他方才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盛怒的霍衍山却极为镇定,只是凝着他许久,说了一个滚字,他不取他性命。
但这不是放过他,而是因为李书妤需要他救命。
但这命是能随便救的吗?如
今无人,他方露出一点苦涩……
经年有毒,气血两空,以病弱之躯孕育子嗣,经不起落胎之苦,难道就能熬住育嗣之苦吗?李书妤的身子反应极慢,但三个月马上也会有孕吐反应,每个人孕吐程度不一,李书妤究竟如何谁也不得而知。
就算孕吐过去,长达十月的怀胎,她根本不足以提供孩子营养,孩子反而会拖垮她的气血。
加之解毒势在必行,生产之时又是九死一生,这简直、简直……
蔡礼自认医术不凡,却也头一次感觉为难,但再难他也得拼尽全力,李书妤有碍莫说是霍衍山,就是李怀祈都不会放过他。
这事万一叫李怀祈知道……蔡礼不敢想,努力让自己心无旁骛。
蔡礼走后,夫妻两个还在坐着,七月已经是夏天,凉州的夏天比之晋阳更热。
李书妤被晒的迷迷糊糊,几欲入睡,但好几次仰头,看着发呆的霍衍山她睡不过去,这是她头一次见这样的霍衍山。
他人就坐在这儿,身体依旧强壮,稳稳抱着她,自己双眸无光。
他就看着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锁着那影子不动,也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看着不动不伤,却又让李书妤觉的,她若是轻轻戳一下,这座山就会轰然倒地。
“霍,霍衍山……”
她忍不住蹭了蹭,抱住他,霍衍山听见她说话,这才低头,摸了摸她的脸,“不舒服吗?”
明明蔡礼才刚走,目前她是还好的,他却下意识这么问,此时的霍衍山话少人静,像极了上辈子入晋阳的他。
李书妤摇摇头,又不想他继续发呆,“阿妤困!”
“好,”他把人抱起来,“带你去睡。”
“你不是嫌我睡的多吗?”
李书妤望着他,眼睛带着试探。
霍衍山知她敏锐,他不高兴她也一样,遂轻哼一声无甚威力,“不让你睡,你闹不停,折腾的不还是我。”
“哪有……”李书妤搂着他。
他又逗了两句,李书妤才露出天真浪漫的笑。
等把人放到床上,她又不睡了,脾气一阵一阵
的,霍衍山始终坐在床边陪她,李书妤忍不住问:“你今日不去书房吗?”
“今日不去。”
她拨愣着吊穗,看不见他,想转头去看,正好撞上他一双眼睛,他一直在看她,被发现了想挪开李书妤却忽然爬起来,顺着跪到他腿上,不让他躲,“你看我?”
霍衍山扶着她的腰,自己也不舍得躲,人格外好说话,“我不能看你?”
“能啊!”李书妤募的笑了,凑过去给他看,“反正阿妤生的美,就是给你看的。”
“……臭美,我何时说过你生的美?”霍衍山斜她一眼,“下去睡觉,跪着像什么话。”
“就知道,你还喜欢阿妤。”
“我可没说过。”霍衍山拧着她。
他板着脸一点也不吓人,李书妤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那没关系,阿妤先说好了,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呢!”
霍衍山静看着她。
李书妤不依不饶,“轮到你了,你说喜欢我。”
霍衍山不说,有些话堵在喉咙酸涩的厉害。
“快说快说,不然不睡觉,”李书妤无赖,她以前可以不听,但今日她格外想要得到什么,“你喜不喜嘛!”
霍衍山把人按下去,低声喃道:“恩。”
李书妤这才开心,听话的躺下去,霍衍山看着她蜷起来的身子,回头看他的眼睛,最终还是躺下去,从后面抱住她,“睡吧!我陪着你。”
李书妤“恩”了一声,这下老实不看了,脚自然而然搭在他腿上,被他夹过去暖。
闭眼的时候她抓着他手,霍衍山见她一下安静下去,错过她的腹部把人抱的更紧。
两人呼吸渐渐平顺,好似都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李书妤才悄咪咪睁开眼,稍微动了动霍衍山并无反应,他是习武之人,一般只有在她身边熟睡才会没有反应。
这下李书妤才敢转过来,小心的仰头看着这张脸。
在他没有意识的时候,才敢摸摸他,靠过去抱住他,“你喜欢,我就不怕了,所以你也别怕!”
霍衍山对此一无反应,自
然而然环住她,长臂把人护着密不透风,他好似习惯一样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蹭,若有似无的安抚着她。
李书妤这才又闭眼,侧耳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睡去。
直到她呼吸平顺,霍衍山才睁眼,觉摸着她的足已经暖热,这才松了一口气,用很轻的动作把两人分开,把她好好裹在被褥里,盯着她出神半晌,这才肃了面容转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院子空无一人,他大步走过对着某个方向吩咐:“备马。”
某书上叶落声声,似有人影飞过,不消片刻等他走出大门,早有马匹守候。
樊青立在边上,看着他一身黑衣飒飒,长疤之侧黑眸凌厉,竟比未娶亲之前更为沉色。分明只是一个上马的动作,却给人一种如临战场的感觉。
李书妤在他尚能收敛,李书妤不在他周身气势足以叫人忌惮。真的很难想象……这和抱着李书妤哄的人是同一个。
樊青对他的恭敬也回到了从前,“主君,去往何处?”
霍衍山勒紧马绳,也不答直接便道:“使人跟上。”
说完骤然离去,人剩黑影,使人捉摸不透,樊青不敢耽误马上让人跟上。
但樊青着实没有料到……他会来坟山。
日光下,他身姿挺拔,对着那些李书妤走近两次却不曾看见的白骨。
他想起很多年前,无数个像今天一样喘不过气的日子,霍夫人穿着贵气的华服,手染蔻丹,用极为刻薄的话说——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一双生而握有人命的人,你的罪孽活该你一生孤寡。”
这些霍衍山从没信过,如果说话能死人,他早就死了。但奇怪的是,霍夫人的每一句他都记得很清楚。
他的父母一生貌合神离,却唯独在死的时候格外统一。
他们都在咒他,咒这个他们不曾疼过,亲手夺去他们生命的儿子。
“手刃血亲,必遭反噬。”
“我诅咒你,不得所爱。”
“我诅咒你,爱必失之。”
“你这样的人,也配活着,你有什么
资格活着。”
霍衍山蹲下,捻起地上脆弱的骸骨,平静的看着,背光的阴风吹在他脸上。
男人唇角染着笑意,人却极为冰寒。
他温柔道:“我活不活无所谓,但我姑娘得活。”
作者有话要说: 霍狗:瑟瑟发抖,这章你们骂我吧!
作者:我不说话,这章你们骂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