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她被质疑了
通过危险的山道，前面的路依旧艰难万分。
到处都是断石巨坑、嶙峋石刺，它们藏在积雪之下，走过上面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轻则跌伤受惊，重则摔倒破相，更甚者骨折、断臂也有可能。
不能再让队伍伤亡率上升了！
无奈，刘元只好让队伍暂停下来。
“大家先停下休息，明日天亮再出发！”
有了休息时间，那些死去的矮马等，就被人分了肉。
虽然新增的伤者，让好不容易凝聚的气氛再次遭到破坏，但食物带来的短暂饱腹感，还是让他们暂时忘却了烦恼。
静谧的雪夜山林，上万人盘坐在每处角落里，他们将身体蜷缩在厚厚的兽皮里，冰凉的双手捧着食物，埋头大口啃着……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千闻没有参与分肉，不仅是她，队伍里的一些富户们，这次也没有分食。
毕竟，他们每家都捐出了不少食物，现在跟他们抢食物，回头还要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们。
完全没必要！
千闻正啃着一块干饼，这是一种放在炭火中直接烤熟的大饼，烤的干干，一点水分都没有，所以即便放在寒冷的户外，也没有冻成冰坨。
只是放置了一个下午，口感已经不再香脆，一口咬下去十分费力，而且下咽的时候，又感觉到粉末碎成渣渣后噎嗓子。
千闻好不容易囫囵吞下一口，正要喝口奶茶解解渴，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头一看，是一位穿着羽绒服，梳着双丫辫的小姑娘，大约8岁左右。
小姑娘大约家境不错，羽绒服虽然在泛美大陆廉价，但在泛亚大陆却价值不菲。而且小姑娘身上的羽绒服，是难得染过的红色，衣领、口袋以及袖口处，也都有明显的线条曲线，还贴心地纹上了可爱的毛绒。
只是经过十几天的逃荒，加上刚才的受惊，她变瘦的脸上有些脏，辫子也有些松歪。
就连眼神中，也充满对奶茶的渴望……
说实话，若不是看她的穿着，千闻大约会以为她是个小乞丐。
小姑娘坐在小木凳上，正依偎在大人身边，见千闻发现了自己，有些害羞地将头埋进大人怀里。
但很快，她又大着胆子看过来，似乎好奇她手上怎么会凭空变出奶茶……
不过看着看着，眼神就慢慢变成了渴望，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千闻挑了挑眉，朝对方晃了晃，用口型问道：
“你要喝吗？”
小姑娘的头，再次埋进大人怀里，还透过大人的胳膊缝隙朝外看。
那双眼睛啊，亮晶晶的……
那位大人，大概是小姑娘的父亲，见此警惕地看向千闻，自然也见到她举着奶茶的手。
“……”
千闻有些尴尬，正要开口询问是否要给点小姑娘。
可下一秒，男人就警告性地拽起身上的小姑娘，“阿满！”
严厉的口气，吓得小姑娘立即站直了身体，怯怯地说道：“对不起，阿父，我错了……”
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认错，而口气变软，依然训斥着她：“我是怎么和你说的？出门在外，要把以前那些坏毛病戒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大，引起周围人的目光。
小姑娘当众被训，立即红了眼，也不敢真的掉下眼泪。
而不远处，千闻默默收回了手。
她听懂了，这男人的话，与其是说给小姑娘听的，不如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这大约就像她小时候，父母叮嘱她“出门在外，要防着坏人”一样！
是她大意了，以为寒潮人对食物的热爱，会超过所谓的防备。
事实证明，并非所有人如此。
至少，眼前这家人并没有。
看男人和周围族人的生活，虽然因为逃荒而显得狼狈，但比起大部分人已经好很多了。
而且一大家子人，只有小姑娘一个孩子，难怪看护的紧。
千闻收回手，转身，默默喝了口奶茶。
明明是甜的，可喝在嘴里却有些寡淡……
正如她现在的心情。
忽然，身边有人走来，是晏怀林。
他走到千闻身边，随手从空间里拿出一张小木凳，坐在上面，又在两人跟前摆了一堆柴火。
“帮忙点个火吧。”
很随意的口气，打破千闻以为他要安慰自己的错觉。
“噗呲……”
千闻一扬手，火堆就燃起来。
这下要开口了吧？
以千闻对晏怀林的了解，他大概率要充当“知心哥哥”或者“教父”的角色。
然而并没有，他只是又拿出烤架、铁壶，还有一只……火锅炉？
看上去丝毫不像要谈话的样子。
“你……要吃火锅？”
在这样情况下？
面对千闻不解的目光，晏怀林没有解释，而是有条不紊地拿出各种食材：
青菜、竹笋、各种蘑菇和自制的肉丸、鱼丸，还有大坨的肉，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悠闲地片成薄薄的肉片……
“咕咚……”
满是白雪的寒天里，脆嫩的青菜刚拿出来，就有人抑制不住地咽口水了。
而晏怀林旁若无人地忙碌着，水开后，将自制的火锅底料倒进去。
没一会儿，锅里就“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然后他熟练地倒进各种丸子、菌菇。
“吃吧，大冷天，吃点热乎的好。”
说完，就自顾自地夹起几片肉片，放进沸腾的锅里涮了涮。
涮好了，正要夹起来，发现千闻还没拿碗，不由挑眉：“你不吃吗？”
这火锅底料，还是在泛古大陆的时候，自己帮忙熬的。
牛油加高汤，花椒辣子超多的那种！
香辣味直冲脑门，瞬间将心头那点不愉快忘记了，她点点头，“吃吃吃。”
说着，碗筷就到手上了。
正要伸手去夹，晏怀林筷子上的肉片，就到她碗里了。
“尝尝看！”
身为大药师，晏怀林拿刀的手艺自然称绝，肉片薄薄的，烫熟后就像透明的一层肉纸，肥肉相间，令人食指大动。
千闻用筷子卷起肉片，塞进嘴里，轻轻嚼了嚼，肉汁香浓便滑入喉咙。
香、麻、辣，该有的都有了！
“好吃！”
不过还少了点什么！
千闻连忙从空间里掏出几种蘸料，有麻酱、花生碎、醋、生抽、剁椒酱……大小8只碟子。
这些都是她以前超市收集的物资，现在从瓶子里倒出来，没人能认出来。
“用这个沾着吃，味道更好！”
说完，她就做了个示范。
只见她从碟子里舀出芝麻酱、花生碎，然后又拿出另一只碗，倒了点生抽和醋进去。
调制好蘸料，就夹起几片生肉，放进火锅里涮了涮，嘴里还念叨着“七上八下”……
时间一到，她就夹起肉片，放在刚才的蘸料碗中，然后塞进嘴里。
“不错！”
然而，原本认真盯着她动作的晏怀林，忽然笑了起来。
千闻解释，“真的更好吃了！”
“这肉片很薄，你涮过头了！”
正要让他试试的千闻，一下子愣住了。
“你没觉得肉老了吗？”
晏怀林反问，然后夹起肉片放到她跟前，“你确定，这种薄如纸片的肉，需要‘七上八下’？”
说完，放进火锅里，涮了三四下。
“你试试，这才是最合适的火候。”
肉又放到了千闻碗里。
千闻：“……”
她不信邪地试了试，确实口感更嫩。
果然很会！
千闻欲哭无泪，“你自己也吃吧……”
晏怀林不再为难她，自己也开动起来。
两人围着火堆吃火锅，虽然动作不是队伍里最抢眼的，但火锅麻辣的香味散开后，还是惹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尤其是，那绿油油的蔬菜，嫣然成为寒夜里最靓的颜色……
千闻放开肚子吃起来，对于周围的目光，全都无视的彻底。
这其中，也有之前那个男子的视线。
好在晏怀林与身俱来的淡定气质，让他们的存在感降低不少，千闻用精神力看了眼家人，发现千雪他们也都架起铁锅烧肉，心里的负罪感便降低不少，吃得也更香了。
吃完，进入奶茶环节。
千闻正要拿出自己的奶茶，欲问晏怀林，“你喝……”
只见晏怀林拿出铁壶，倒入一些山楂干、茶叶，还有一些干花瓣，然后盖上盖子。
“这是花茶？”
千闻瞪大了眼。
晏怀林点点头，“嗯，消食解腻的。”
千闻佩服至极，若不是她知道这家伙是个药师，懂这些很正常，都要忍不住怀疑他也换了芯。
山楂的酸味，很快便溢出来，混合着一股花香……
千闻陶醉了。
等花茶的功夫，晏怀林忽然开口：
“你没有察觉到吗？”
千闻猝不及防被问，待看清他眸地的认真后，下意识地回顾起来。
察觉到了什么？
顺着他无意掠过的目光，她看向沉默的队伍。
尽管各种食物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可除了那些完全没有食物的人外，几乎没有任何人，会真的惦记别人碗里的食物。
他们看向食物的眼神，有渴望，但渴望之后又变得平静无波澜。
就连花茶的味道，也只是让附近几个人抬头看了一眼，仅此而已。
再注意看，就会发现这些人坐的位置，也有了变化。
原本大家已经养成了抱团取暖的习惯，可今晚的人们，又开始蜷缩在自己的角落，形成互不打扰的局面。
千闻沉默半晌，想起之前小姑娘家人的防备态度，似乎明白了什么。
“发现了……”
晏怀林点头，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将煮好的花茶倒了一杯给她。
“其实你不必太过在意这些，这些人离开了亚鹰聚集区，就失去了他们原本的优越感。虽然他们现在选择了跟随刘元，可这样的选择，在面对未来如何融入新的环境时，还会有更多挑战……”
“他们或许会折损在半路上，即便全部安全抵达北大陆，可谁又能保证，刘元能带领他们重建一个强大的聚集区？而其他的聚集区，会允许他们的存在吗？”
“之前他们死里逃生，求生的本能，会驱使他们跟随强者，而这个临时的强者，就是他们的首长。”
“但他们总会回过神来，提出更现实的问题：谁才是未来的强者？”
纵观刘元这一路上的表现，不可谓不高张远瞩、能屈能伸，可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他能把大家都安全带到北大陆。
这不，才刚出门呢，队伍就折损十几人了。
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
晏怀林继续说道，“现在大家心里都绷着一根弦，对任何人都会摆出防备状态，努力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可一旦出现新的‘领头人’，他们就会观望……然后做出选择。”
听到这里，千闻深吸一口气。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以现在的情况，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千闻知道他的意思，如果刘元不能减少队伍损失，让大家继续信服他的话，可能就会被别人取代。
可千闻并不看好，这也是她心烦意乱的原因。
她喝了口花茶，清香酸甜的味道，缓解了部分坏情绪，然后继续说道：“纽斯山脉贯穿大陆南北，但在南大陆这边的地势却更为陡峭、险峻，就像刚才所经山道一样，而赤道附近更是如此……”
千闻回忆起一些往事，还是从游牧家族口中听到的消息。
“游牧族每年都会在南北大陆转场，而每次迁徙，动物们就会大面积折损。这其中，光是丢失的驯鹿数量，都比狼群吃掉的要多。”
复杂的地形，动物们一旦走丢，就很难找回来。
千闻当初见到阿列克兄弟时，他们便是在寻找丢失的勋鹿……
而千闻还因此，成为游牧家族的贵客。
游牧族人尚且如此，何况生活在平原地带的人？据她所知，刘元对纽斯山脉的了解程度，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人。
“深山峡谷中，人本来就很容易迷失方向，如果再同散沙一般，只怕更多人走不出去。”
身边的人没说话，千闻抬头看过去，对方正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你似乎，总是悲天悯人？”
“啊？”
对方突然换了种口气，让千闻有些不太适应，愣了一下，连杯中的花茶凉了都没发现。
“你没有发现吗？你的情绪，似乎都用在了别人身上。”
晏怀林毫不客气的笑道，“无论天灾和病毒，你都担心人类前途，就连贫民窟的孩子，你都担心他们会不会饿死。唯独你自己，好像不怕死，哪怕要把身体还给我的表妹，也一点不在乎的样子……”
“难道说，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人？”
“还是说，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晏怀林话音落后，空气中忽然安静下来。
千闻只觉得脑袋嗡嗡响，有种被人抽筋扒皮，还被公之于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