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阶下囚张炎
千闻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已经消失一天的张炎。
此时，张炎躺在一片冰冷的碎石中，身上鲜亮的熊皮衣被人拔了，只穿着一件无袖的狼皮短褂，下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棉麻裤。
脚上的兽皮靴、头上的兽皮帽，也都不知去向。
他躺在那里，身体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而他的嘴唇，已经冻成了一片青乌，小平头因为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最上面的发梢已经有了结冰的趋势……
千闻“看”了半天，面露纠结之色，同时浮起的还是一丝疑惑。
据她所知，火种商人哪怕异能再微弱，也不会出现活活冻死的情况。最多，无法将微弱的异能引导到火引上而已。但眼前的情况，似乎有些颠覆她的认知？
千闻也不确定，张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很清楚，这种情况肯定是不正常的，而且再过一会儿，张炎可能真的会有性命之忧了。
就在这时，原本不能动弹的某人，终于动了。
“千闻信使？”
张炎背对着千闻方向，但精神力下，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光。
他的声音很小，千闻本想装作没听到。
但……
“千闻信使，是你吗？”
只见隔壁坑里，原本被千闻当成将死之人的张炎，竟然又支撑着自己慢慢地爬起，“我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
话音刚落。
“砰——”
好不容易爬起半个身体，又突然一软，猛地砸在石子上。
千闻“看”着都疼。
可张炎似乎没有感觉，只呲了下牙齿，又试图爬起来，嘴里还不停喊着她的名字：
“千闻信使……”
“千闻信使，你没事吗？”
“千闻信使——”
好似费尽了他的全力。
无奈，千闻只能回应了一声，“张炎信使，是我。”
然后又是沉默。
隔壁坑里，张炎已经艰难地坐起身，一张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似轻松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没事吧？那些护卫都是粗人，他们没伤着你吧？”
说完，猛地咳嗽起来，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好像一个随时可能散架的破布娃娃……
可就是这样，千闻才觉得奇怪。
明明一开始还像个活死人，怎么眨眼功夫就能坐起来？明明身体破败不堪，可摔倒这么多次，也不见有更虚弱的趋势？千闻对未知的东西，素来保持敬畏和警惕。
趁着对方咳嗽到说不出话来，千闻便故意问道：
“张炎信使，你没事吧？”
“咳咳，没事……咳咳，就是有点着凉了。”
千闻神色一动，“那您可要小心身体，虽然咱们是火种商人，但还是要注意保暖的。”
这还是千闻第一次，以这么关心的口气，和他说出这么长的一番话。
隔壁坑里，张炎果然神色闪烁。
他以为千闻看不到自己，所以梗着脖子强压下喉咙中的痒意后，才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好多了，多谢千闻信使的关心……我现在，只觉得浑身温暖。”
又是这种自来熟的口气，但对于一个陌生女孩子而言，很容易招来厌恶。
千闻本来还挺无语，只是在看到他忍耐的痛苦时，心中微动。
他到底想干嘛？
良久的沉默，似乎让张炎有些不适应，“怎么不说话了？”
千闻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便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又说，“若是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聚集区似乎要乱，她不打算掺和其中，而且她想要的枪支已经到手，可以随时跑路了。
对于张炎的秘密，她也不是那么关心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刚才意外发现了张炎，她差不多要越狱逃走了。
张炎看不到千闻，无法判断她脸上的神色，但她两次话语间的停顿，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防备。
这可真是……让人头疼啊！
“你以为我是坏人？”
张炎苦笑，“我拒绝了张首长的邀请。”
千闻怔了一下。
下一秒，她依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她能说：哦，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有底线、有良心的好人？
她对他根本不熟，无从判断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他从甫一出现开始，给自己的印象就是一个左右逢源的聪明人，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识时务。
可这样的人，却做了一个不识时务的决定。
可能是地下太冷，石头又太硬，张炎艰难地爬起身坐着后，目光依旧看向千闻的方向，仿佛只要多看几眼，他就能穿透那堵土墙看到她一样。
现在，他正隔空和她唠嗑。
“你应该知道了吧？现在聚集区的几位首长，都在试图拉拢火种商人作为自己的势力，但目前火种商人数量有限，所以他们就会采取一些特殊措施。”
又问她，“是哪位首长想拉拢你？”
这么会儿功夫，张炎脸上的神色似乎又好了一点。
千闻顿了一下，“林首长。”
“哦，是他啊——”
张炎似乎对这个林首长很熟，“他倒是个好人，可惜，即便他还活着，以后这个聚集区恐怕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一副惋惜口气。
这样的话，之前钱利也说过。
千闻眉心一动，“为何都这么说？那位林首长……难道出了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
这下，轮到张炎惊讶了。
千闻摇头，“不清楚，只知道现在内城区都戒严了，早上还有护卫到旅馆检查。当时你不在，他们还敲你房门来着……后来，我被护卫长请到办公区，但最后和我谈判的人变成了钱利。”
“原来如此……”
张炎想了想，便有些明白她的处境：独身一人的小姑娘，确实不太容易能在这样残酷的世界里掌握第一手的资料。○
他神色闪了闪，微微眯眼，本想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微笑。谁知，他现在面部都被冻僵了，扯了半天，也只做出来一个龇牙咧嘴的鬼面。
他无奈收敛，问她：“你也拒绝了？”
是啊，若不是拒绝了，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张炎等到了千闻了默认，闭眼长叹了一口气后，仰头靠在背后湿漉漉的墙壁上，“拒绝了很正常啊，那个张首长啊……可不是个好人啊！”
语气中，竟然夹杂着一丝艰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