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兄弟几个吵吵嚷嚷直到深夜, 才各自散去，最后只剩下胤祚、胤禩两个今天刚搬进来的留在胤禛这儿坐着。
胤祚都开始打哈欠了，胤禩再怎么厚着脸皮, 也不好继续强留在这儿。
“六哥既然困了，不如顺路跟我一起回去？外头天黑了, 我……”胤禩虽然没有明说, 但是那怯弱的小模样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害怕。
胤祚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含糊着说：“那好吧, 哥哥，小八一个人走夜路回去难免会觉得害怕, 还是我送他回去吧，明天你记得去叫我起床。”
胤禛垂下眼眸, 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他举止沉静，悠然举着茶杯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
一旁的苏培盛赶紧站了出来, 替自家主子道：“六阿哥, 您的屋子还没有收拾好, 这会子回去怕是也没法睡, 今晚就留在四阿哥这儿就寝吧, 至于八阿哥，就由奴才亲自送回去, 保管不会叫八阿哥少一根毫毛！”
胤祚倒也没有怀疑, 因为今日搬来匆忙, 皇贵额娘又叫人准备了好多的东西, 足足有十几个大箱子, 刚来那会儿, 屋子里都没法下脚, 想来自己屋子里的奴才们也没有这么快就将它们全部收拾齐整。
“小八，那就让苏培盛送你回去吧，你要是实在害怕，就多打几盏灯笼回去，晚上叫你身边的奴才睡在你床边，晚上起夜什么的，也好有个人能照顾你。”
胤禩脸上的笑容略有些僵硬，他看了看什么都没说，却把他的后路都安排好了的四哥，最终还是只能应了一声：“好，那就辛苦苏公公了。”
“八阿哥哪儿的话呢，都是奴才分内的事。”苏培盛笑的很恭顺。
胤禩勉强笑了笑，看着胤祚说：“六哥，四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去吧，路上小心，早点休息，明早咱们就得去上书房了。”
胤祚本来还想继续叮嘱几句的，可余光却瞅见自家哥哥突然撑着额角，闭上了眼，似乎是不大舒服。
“哥哥你怎么了？是头疼吗？”胤祚有些担心地走过去，弯下腰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询问。
胤禛轻轻地应了一声：“嗯，有一点儿。”
“那我扶着你赶紧去床上躺着吧，我好替你揉一揉！”
胤禛却说：“不碍事。”
“那怎么能行！快去快去！”胤祚略有些焦急地催促道。
胤禩再继续待下去就是不识象了，他只能尴尬地起身，自己走了出去。
他停在门口又转身回头看了室内一眼。
“苏公公，既然四哥不舒服，你赶紧也进去伺候着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苏培盛皱起眉头，担忧地瞧了瞧室内，然后对着八阿哥鞠了一躬。
语气中带着几分歉疚道：“多谢八阿哥体谅！那奴才就让他们多给您备上两盏宫灯！”
胤禩最终还是只带着自己贴身伺候的一个太监回去了。
送走了八阿哥的苏培盛，却守在门口，并没有冒然进去，这时候一个小宫女疑惑地问他：“苏公公，您怎么不进去啊？四阿哥不是不舒服么？”
苏培盛掀起一半眼皮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做奴才的，要有眼力见儿，懂得进退，什么时候该献殷勤，什么时候该避让，你呀，多看着点儿，好好学吧。”
那小宫女有些懵懂，不过却也不好再问下去。
室内的胤禛正躺在胤祚的腿上，享受着胤祚对他细致入微的照顾。
“哥哥，你现在觉得好点儿了吗？”胤祚轻飘飘的气音在胤禛的耳边响起。
依旧闭着眼睛的胤禛回答道：“嗯，好些了，多亏有小六你在。”
“哥哥时常头疼么？”
胤禛听出了胤祚语气中对自己的担忧，他睁开眼睛道：“并非如此。”
对上弟弟清澈纯净的眼神之后，胤禛又补了一句：“只是偶尔看书看多了，或者四周太过吵闹，才会疼上一会儿，不碍事的，你别担心。”
“难怪哥哥你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原来是这样。”胤祚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一点。
胤禛瞧他因为用力，脸都泛红了，于是握着他的手道：“好了，去洗漱吧，早点歇息。”
“哥哥你真的没事了？”胤祚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嗯，真的。”
胤禛突然有些后悔，不该用这个借口吸引胤祚的注意力，倒让他真的担心了。
胤祚这才放下心来，他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这会儿确实是有些晚了。
迷迷糊糊地洗漱之后，一沾枕头，人就睡过去了。
胤禛给他掖了掖被角，将人抱在怀里，嘴角微微翘起，缓缓地也跟着闭上了双目。
“胤祚，胤祚，醒醒，该起了。”
胤祚睡的半梦半醒的，耳边老是有人嗡嗡地在说着什么，特别烦人，他把脑袋往温暖的被子里一缩，想要隔绝这些聒噪。
“胤祚，该去上书房了，胤祚？”胤禛喊了半天也不见这小家伙起来，无奈之下只能将他连着被子一起捞了起来，然后吩咐顺风顺水帮着给他穿衣裳。
热乎乎的帕子裹在脸上，刺激之下，胤祚才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哥哥~让我再睡一会儿~”胤祚下意识像小时候一样软乎乎地撒着娇。
“胤祚听话，不能在睡了，再睡就要迟到了，师傅可是会打你手板子的。”
一听到要挨打，胤祚一个激灵就醒了，他瞧了一眼外头，天还黑着呢。
胤祚小声地咕哝着：“这也太早了吧！”
“不早了六阿哥，平日这个时辰，四阿哥已经都到了上书房温书了。”苏培盛帮着说了一嘴。
时辰确实是不早了，奴才们迅速帮着胤祚穿戴好，这才紧赶慢赶出了门，正巧，在外头还碰见了一个熟人。
“小六！我刚想去喊你呢！”胤祺笑呵呵地对着胤祚道，正巧，就瞧见了牵着胤祚走出来的胤禛。
“四哥今天竟也这么晚啊？”
胤祚这才意识到，原来方才苏培盛竟然没有说谎，看来是自己耽搁哥哥了。
“都是因为我起得晚了，我还从来没有在天不亮的时候就起床。”说着说着，胤祚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好了，赶紧走吧，有什么到了上书房再说。”胤禛担心小家伙迟到挨训，会委屈地哭鼻子。
兄弟三个这才各自上了轿撵，被抬着往乾清宫的方向去。
毕竟还在冬季，这寒风刮在身上就像刀子一般刺入骨头，叫人觉着生疼，胤祚裹着披风，把每一处都捂得严严实实，这才觉得暖和了些，这轿撵一摇一晃又实在舒服，胤祚不知不觉的又睡着了。
“胤祚，醒醒，咱们到了。”胤禛有些心疼地看着歪倒在轿撵上的小家伙。
最后实在是叫不醒他，于是把人直接抱了起来，往上书房走去。
胤祺跟在后头，活像是头一回认识胤禛似的。
他小声道：“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冷冰冰，谁都不爱搭理的四哥么？原来他还会心疼人啊？”
两个小阿哥的座位早就安排好了，正好胤祚的位子就在他的后边，胤禩直接将小家伙放在椅子上，轻轻地将他嘴角的口水擦干净，又拍了拍他的脸。
“胤祚，别睡了，待会儿师傅就要来了。”
这下不止老五一个人觉得胤禛奇怪，所有人都跟见了鬼似的看着蹲在小六旁边，温柔地哄他醒来的胤禛。
“诶！我没看错吧？”坐在老五胤祺前头的老三胤祉转过身来，跟他说着小话。
“三哥你也觉得这不像四哥是吧？我刚刚跟他们一块儿来的，小六在轿撵上睡着了，你猜怎么着？”
胤祉嗤了一声：“我又没瞎，老四抱着小六进来的呗！”
“啧！这你还不觉得奇怪啊？若是换做你我，你觉得四哥会这样？早就一脚把咱们给踹翻了！还抱着？”
就在他们俩斗嘴的时候，胤祚悠悠转醒，揉着眼睛，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哥哥~”又软又糯的声音，瞬间让整个上书房都变得安静下来。
“醒了？喝口水打起精神来。”
胤祚乖乖地点了点头，在哥哥的照顾下，喝了水，解了披风。
这时候，一位身穿补服的中年男子步入殿内，胤祚在他经过自己的时候注意到，他身上的补子上头是一种白羽面赤，脖颈青毛如丝，有着长长的尾羽的一种鸟。
这种鸟，他曾经见皇贵额娘画过，叫白鹇，皇贵额娘还说这是五品文官才能穿在身上的。
就在这时，胤禛见哥哥们都一同站了起来，拱手作揖，他也赶紧跟着做。
“学生见过李师傅。”
“诸位阿哥安，请坐。”
胤祚又赶紧跟着大家一同坐下，乖乖地看着上头的这位李师傅。
“听说今日新来了两位学子，那就请你们分别自我介绍一番，也好让臣认识认识。”
胤祚是哥哥，自然是头一个站了起来。
“李师傅，我叫胤祚，家中行六，你也可以跟大家一样叫我小六，我为目前学了&￥”
胤祚丝毫不畏怯，落落大方说了好些，再不认识他的人，从他这一番自我介绍里也能对他了解个七八分，李光地也很喜欢这位活泼可爱、口齿清晰的六阿哥。
他的语气都不自觉的比对别的阿哥软了两分。
“六阿哥请坐。”
接下来就轮到胤禩了，胤祚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有了胤祚在前头打样，胤禩也跟着学了一遍。
今日入学算是师生两方都比较愉悦。
接下来便是带着诸位阿哥自行温习放假之前所学的内容，李师傅单独给新入学的两位小阿哥讲要学的是哪本书里的哪段，带着他们通读，然后便让他们自行诵读。
胤祚的记性好，这对他来说，一点儿难度都没有，读了两遍就有些懈怠了，他开始东张西望，抠手转笔，浑然不觉这一切都被窗外站着的康熙尽收眼底。
“皇上驾到！”
胤祚下意识往门口扭头看去，还真是皇阿玛！
“给皇阿玛请安！”
胤祚瞧见那位李师傅站了起来，将座位让了出来，皇阿玛坐在上头，然后叫他们起。
紧接着重头戏来了，皇阿玛开始轮番点人起来抽查问题，前面四个哥哥都答得很流利，直到五哥那儿才卡住了，胤祚忍不住悄悄地提点他，因为皇阿玛问的恰好是今早师傅让读的内容。
“勉强算你过了，胤祺，还得好生用功，不可懈怠。”康熙瞥了一眼替老五作弊的小六一眼。
然后故意越过他开始提小七。
胤祐也是个胆子不算大的，不过学问却比老五胤祺扎实，回答的虽然有些结巴但好歹都是自己回答的。
胤祚心想：这下总该轮到自己了吧！
于是挺起胸膛，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眯眯地盯着皇阿玛，等着他发问。
康熙先是提了一个问题，胤祚张嘴就要作答，却猛地听见。
“小八，这道问题你来回答。”
胤禩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腼腆地答了。
“嗯，都不错，那你们就继续跟着师傅们学吧。”康熙作势起身便要离开。
胤祚一着急，站起来高声呼喊道：“皇阿玛~你！你还没问我呢！”
“是吗？朕方才没有提问六阿哥？”康熙似乎也很惊讶。
“就是没有！皇阿玛你快问我！”胤祚也想得到皇阿玛的夸奖。
梁九功低下头笑看着自己的脚，心里明白皇上这是故意逗六阿哥玩儿呢，旁的阿哥都怕提问，只有六阿哥，生怕皇上不提问。
康熙踱步走到小六的面前，拿起他摆在面前的书，随手翻开一页，道：“那既然如此，朕就考一考小六你。”
问题并不难，就是简单的背诵，不过康熙却故意给他加了一点儿难度。
“倒着背。”
屋子里好些人都担心地看着小六，觉得他肯定答不出来要挨骂了。
胤祚根本不觉得自己记忆力好的有多逆天，他开口就是巴拉巴拉一通背。
李光地赶紧从桌上拿了一本书在手里，对着看。
“李光地，你觉得他背的对吗？”康熙本来是想着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的，他方才态度不端正，又故意给老五提示，没想到这孩子竟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回皇上！只字不差！”
“看来，朕的小六一直都在韬光养晦啊。”康熙意有所指。
胤禛听了这番话，眉头微微一皱。
“皇阿玛是在夸我吗？”胤祚笑呵呵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皇阿玛。
“这是自然，朕的小六聪敏过人，是朕的骄傲啊。”
得了夸奖的胤祚翘起了小尾巴，可高兴了。
“好生跟着师傅学。”康熙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笑着走了出去。
李光地一路送到殿外，听见皇上说：“好生替朕教教他，朕可不想要一个将来变得虚骄恃气的儿子。”
“臣遵旨！”
里头坐着的胤祚还不知道，他的快乐很快就要没有了，日后的他会万分悔恨，自己为何没有藏拙，显露天赋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