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二天一早，徐晚意就起床准备做造型。
她的第一场戏就是宴会群像，兰美人的镜头不多，但比起纯打酱油的角色，她在这几场戏里还有一些零碎的台词。
“s+级别的电视剧就是不一样啊，我刚去拿早饭的时候，听到秦轩宁的助理说，这次的化妆组都有二十多个人，咱们以前拍电影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啊？”
徐晚意刚涂完面霜，说：“这不是群像戏吗，一部戏的演员都得上，能不请这么多化妆老师来吗？”
“晚意姐，你先吃点东西吧，今天这戏不知道拍到几点才能有饭吃，你身体不好可不能饿肚子的。”
徐晚意扒开保温袋，里面装着一份藜麦粥和煮鸡蛋，包装精致，几乎和平时在家里吃的也差不多。
“这附近的餐馆这么厉害，还能做到这个程度啊？”
潇潇神色有些闪躲：“…额，现在餐饮行业可卷了，必须得做到这程度才能在影视城扎根啊！明星们可难伺候了不是吗？”
徐晚意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往心里去：“…你说的也有道理。”
到达化妆间的时候，唐敏君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椅子上做头发了。
“来挺早啊，学姐！昨天的饭好吃吗？”
唐敏君挥挥手，笑嘻嘻地和徐晚意打招呼，言语之间满满的生气和暗示。
徐晚意坐在她旁边，问：“怎么就我俩在？她们人呢？”
唐敏君喝了口咖啡，说：“她们都有独立的化妆间，谁来我们这儿啊？”
徐晚意从来没用过独立化妆间，拍完《牧女》后她本来有几部大片通告，也因为家里的事情全部取消。
等到她再次复出，就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网络大电影等着她。
这种剧组连特效都没有钱，怎么可能给她安排单独的化妆师。
唐敏君见她一脸诧异，直接问：“学姐你之前没用过独立化妆间和休息室吗？金导的片子也没有安排过吗？”
徐晚意摇头：“没有，金导的剧组都穷的不行，他总说制片人拉来的钱得花到刀刃上。”
金禾的电影是圈里的活字招牌，就算是现在的苏锦意去了，也得排队等试镜。
他拍了一辈子电影，把心思都花在了镜头语言和艺术手法上，没有太多功夫跟上业内的这些潜规则和条条框框。
“不过也是，金导要是还在的话，他的片子我倒贴钱都得争取，谁还管有没有独立休息室啊。”
徐晚意问：“不对啊…你为啥和我一起在这里做妆造，他们没给你安排吗？”
唐敏君捂着胸口，假意难过：“学姐，一定要这么戳心挖肺吗？不能当我是为了陪你，才过来的吗？”
“就是有点奇怪，你戏份不是那么多吗？”
“再多咖位也不够啊，我又没拿过奖，你这大影后不也得和我一起在这里坐板凳吗？”
徐晚意被她戳中后，也做了一个捂胸口的动作：“太直白了！”
“你现在还能开玩笑了，这一两个月不见，状态不错啊。”
徐晚意对着镜子看自己这张脸，她确实和半年前的模样差别挺大，进组后这也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这么说自己的人了。
古装剧的妆造要比之前的电影复杂许多，徐晚意戴上假发后，感觉头都变重了许多。
这一场戏是剧中皇帝的寿宴，是整部戏的精华之一。
估计光是这一幕，就得拍上一个星期。
剧中皇帝的后妃多达十几位，加上一些女婢角色和其他酱油，整场戏光是演员就有三四十位，调度难度也很高。
徐晚意饰演的兰美人，此时刚刚进宫没多久，正值盛宠。
这样大排场的寿宴，她本来是想借生病一事逃过，没想到皇帝不依不饶，哪怕淑妃说“不吉利”，也要派人将她请过去。
导演选人的眼光确实很独到。
徐晚意光是站在人群里，就自带一种隐约的病态和疏离。
她一身淡青色的装扮，不算吸睛，但很耐看。
唐敏君饰演的淑妃骄纵无脑，放眼望去，最聒噪最扎眼的就是她。
秦轩宁作为女主角，这场戏也是她所饰演的珍嫔，黑化转变的一个节点。
任雯也在这场戏里承担了不少的压力，皇后是这场寿宴中各种心计的幕后推手，基本上和每位女演员都有对手戏。
“第65场第一条，action”
原本吵闹的环境，在听见导演的这句话后，瞬间安静下来。
徐晚意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大殿。
化妆师给她的妆容做了一些特殊设计，先化出了久病之人的疲态，又刻意加重了底妆的粉感和唇妆颜色，营造出她已经尽力打扮的效果。
她的气色不太好，行完礼后，又咳嗽了两声。
皇帝和皇后关怀了她两句后，她在所有嫔妃的注视中，走到珍嫔旁边的位置坐下。
淑妃刻薄的声音响起：“兰美人好大的架子，也只有圣上才能请得动你了。”
徐晚意的头微微低垂，又咳嗽了两声。
皇帝见她这样，又有些心疼，立马呵斥了淑妃。
一旁的妃子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各有各的小心思。
唐敏君也不愧是古装剧御用女配，表面上服了软，神情却有意无意地瞄向徐晚意。
她的演技不算夸张，淑妃明面上咋咋呼呼没头没脑，私下绝对是后宫玩心计的一把好手。
倘若后期不是珍嫔和皇后联手拔掉她，谁笑到最后都还不知道。
“cut！”
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拿起喇叭又说：“兰美人进门那段再来一条。”
徐晚意一听，心里有些担忧。
虽然她接这部戏之前就做好了不会太顺利的打算，但第一个镜头就得重来，这还是有些打击自信心。
她又回到了之前的点位，重复了一次刚才的动作。
“cut！”
导演的语气似乎很生气，徐晚意也被这突然升高的语调吓了一跳。
“再来一条。”
徐晚意又一次退回去，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准备再来一遍。
“action”
当她再次调整了表情，进入兰美人角色时，又被导演的声音呵斥。
“停停停！你这是在干嘛啊！”
徐晚意抬起头正好看到导演站了起来，表情很生气，几乎快要指着鼻子骂人。
一股自卑和尴尬的感觉瞬间布满了她的每一个细胞。
她已经演技烂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是不是真的像那些媒体所说的那样，已经是扶不起来的影界毒瘤了？
现在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后面那个婢女是谁找来的？给你第三次机会了，能不能不要突然抬头看镜头啊！统筹组赶紧给我换人。”
原来是群演入镜的问题。
徐晚意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从第一次叫cut开始，就一直以为是自己拖累了剧组，以为所有人被她蹩脚的演技耽误，被迫重演了三遍。
自己这是怎么了。
自我怀疑，自我否定，自我放弃……
从前的她绝对不会被外界的声音所影响。
她当年甚至还有些自傲，任凭别人怎么说，她都不关心不在乎不回应，一往直前做自己。
外界的肆意评论，她一律不care。
当年从威尼斯回来，不少媒体都爱写她“只是运气好”，“电影小年没有什么对手”，“演技迎合西方罢了”。
那时候的她出生牛犊不怕虎，对这种冒犯的提问，统统怼回去。
当有人把这件事告状到金禾那儿，老头子也只会笑着说：“这姑娘就是有个性，没个性的人演不好电影。”
现在呢？
别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她质疑自己的业务能力。
见到徐晚意状态有些不好，导演也适时和她说：“晚意，你先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再补这个镜头。”
想到徐晚意刚才的表现，导演又补了一句：“拍了三条辛苦你了，换别的艺人可能都要发火了不过你今天状态很好啊，后面保持住！”
徐晚意道了谢，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
潇潇立马眼尖地凑到她跟前，把保温杯递给她：“晚意姐，喝点水吧。”
她接过水后，淡淡抿了一口，问：“刚才拍戏你看了吗？”
“看了啊！我就站在那边！”
潇潇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确实是一个凑热闹吃瓜的好位置。
“晚意姐你演的可好了，刚那边还有人在说，你看着就是个绿茶。”
徐晚意：？
“这是骂我还是夸我？”
潇潇拍着胸脯解释：“肯定是夸奖啊！你看兰美人这个角色，欲擒故纵的好手啊！”
徐晚意：？？？
怎么回事？
她不是演了一个病恹恹就快死了的酱油妃子吗？
兰美人确实是生病了不想搭理这个狗皇帝啊？
这是怎么被解读成绿茶的。
“而且你看，兰美人每次都会先示弱，然后淑妃打出的组合拳，就跟弹到棉花上一样，谁不得恨得牙痒痒啊！”
徐晚意放弃了挣扎：“啊对对对，有道理有道理。”
“是吧，看来我还是对影视剧有一些见解和分析的！”
徐晚意就差捂脸流泪了：“太可惜了，你应该去做影评人的，电影行业需要你这样的解读人。”
“那不行，那我们姐姐谁来照顾！我可是你忠实的小尾巴。”
徐晚意被她逗得心里甜滋滋的，没想到一转头就听见了别人讨论熟悉的名字。
“我靠？这是顾醒啊？”
“救命啊，男明星能不能都按这个程度卷起来啊？”
“怎么说啊姐妹们，他好像离婚恢复单身了？这不得人人有机会？”
徐晚意：什么东西？
潇潇也注意到了后面那群人的讨论：“姐，他们在说顾醒诶…”
徐晚意满脸黑线：“我听到了。”
或许是刚才自卑过头留下的后遗症，徐晚意突然就有了勇气，准备加入那群场务女孩的讨论。
“你们在聊顾醒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脆，足以让讨论八卦的所有人都听见。
为首的女生有些尴尬：“晚意老师…额…我们就是聊聊八卦，口嗨两句。”
“我没生气，我就好奇你们在看什么，给我也看看行不行。”
八卦群体：您也好这口啊？
刚才说话的女生扭扭捏捏地把手机大图点开，说：“就是顾醒老师最近那部戏，有粉丝拍到了没穿上衣的镜头…”
徐晚意看见那熟悉的宽肩窄腰后，忍不住挑眉，意味深长地说：“哦…”
也不知道是人群中的哪个小女生，突然大声喊了一句：
“晚意老师！你老公今天真的好辣啊！”
声音很大。
大到足以让唐敏君她们都听到，要知道，唐敏君她们离徐晚意所在的偏殿门起码有五十米。
其他人也都纷纷转过头来，看向徐晚意这边。
吃瓜群众：什么辣？谁老公？
徐晚意拿着手机的手都楞在了半空：“hel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