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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画堂春 第82章:她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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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帅府议事厅内,灯火通明,气氛沉肃。

    厅中跪着一大波的人,个个皆惊恐不定的低垂着头;就连坐在一旁身经百战的曾济和谢长信亦露忐忑不定的神色。

    因端坐大厅之中的萧奕峥说是脸色阴郁,眼露杀意也不为过。

    因恒王妃居然来了北粟,而此刻恐怕已经入了归平国;他们却到此刻才知晓。

    跪着的每个人都将自己的知晓的经历的与恒王妃有关的事情抖抖索索的说完。

    厅内安静的诡异,仿佛能听见屋外悄然落雪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却也能听出暴风雪即将到来的气势。

    萧奕峥的右手死死的捏着一封信笺,那是月影呈给他清溪写给他的留书。

    他的手微微颤抖,嘴唇泛白,一言不发的听完,而后缓缓的撑着椅背起身,向前跨了两步,有些摇摇欲坠。

    曾济和谢长信慌忙跟着起身,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与萧奕峥相处日久,很少看他动怒,但这次,他们知道恒王虽没有疾言厉色,暴跳如雷,但确是动了真怒。

    “月影,跟我来。”萧奕峥冷脸冷言。

    月影垂目,跪的太久,腿酸发麻,缓了会才起身站稳,跟着他出了议事厅。

    其余众人因未得到吩咐,都不敢起身。这为首的是北粟知州谢长寅,他得到消息后亦是震惊不已,来了帅府便简单明了的替子请罪。他那个一向遇事沉稳,老成持重的儿子谢植这次居然干了这么一件捅破天的事,带着谢府的私家侍卫带着西南帅府的通关腰牌帮助恒王妃走西望山道口去了归平国。

    除了北城门,北望山与西望山是能出城去往西域各国的两个道口,皆有大成重兵把守。北望山的天狼营是西北军的精锐力量,而西望山的地虎营的任务就是保证战时大成至归平的通道的畅通无阻。丹答军深知从这两座山攻入大成绝无可能,因此根本不会派兵骚扰。

    谢长信上前扶兄长起身:“大侄子是闯大祸了。”

    谢长寅心内焦急:“若是王妃有个闪失,我谢家一门尤死而已。”ν

    一旁的曾济叹了一气:“我与凌府多有交往,王妃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个性我知道,殿下现在是生气害怕担心,但不是一个是非不分之人,不会迁怒无罪之人。我已经让我们家那兔崽子点了天狼营的两千精锐速速启程去了归平,希望无事。”

    月影跟着萧奕峥进了屋门后,非常自觉的又跪下了。

    “殿下,您别怪王妃。自从您来了西北,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听说您受了剑伤,就求着少爷帮她来北粟。本来想说只要知道您无事就返回尚都。可我知道她舍不得走,只想离您近点,可又怕让您分心耽误大事。我不知道那个周公子和王妃说了什么,她今日一早便给我一封信让我若是见到您就交给您,又让我送知惜姑娘去了谢府。我一进谢府就不让我出门了。我才从中知惜口中隐隐约约猜到她可能去了归平。”她说着竟有些生气:“她定然是怕我拖后腿才不带我去的。”顿了顿,又低了音量,更咽道:“她是不想让我涉险。”她抬眸,央求道:“殿下,您别生她气了。她定然是为了殿下好,为了大成好。殿下,王妃不能出事啊!”

    “谁说她会出事了!”萧奕峥一吼。

    月影吓顿住了。

    萧奕峥头眩晕的厉害,急忙的扶着一旁的椅把手坐了下来。他瞧着泪流满面的月影,想着往日清溪连呵斥她一句都舍不得,若是自己苛责了她的侍女,她该生气了,便无力道:“你起来,谁让你跪着了。”

    月影摇着头不敢。

    “快起来,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今日他真的没了好耐性。

    月影起身后本以为他要问些关于周依风的重要之事,却不想他问:“我走后,她在尚都每日干些什么?”

    她愣了半晌,才抹了抹眼

    泪,事无巨细的说了起来。

    萧奕峥冷然的脸上偶尔能浮现一抹温暖笑意,抑或是无奈摇头却带着宠溺之色。

    “这一路,她吃了不少苦吧?”他又问。

    “王妃虽然常说要看遍天下之景,但其实就在苏江时时常外出游玩,入了尚都后便也没出过远门。这一趟远门,日夜赶路,她的脸都被风沙吹的开裂了,额头,脸颊,有好几处裂痕。整日里骑马,本来娇娇嫩嫩的手,掌心都磨出了泡,破了结痂,又破再结痂。这北地严寒,若是那双手生了冻疮可怎好?还有,还有,她的腿部也因为骑马赶路磨破了大块皮,一直未好。”她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止不住的哭了出来。

    萧奕峥听着这番话,胆战心惊六腑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揪在了一块,难受痛苦。他想咆哮发火,却不知该对谁。深吸了几口气,又仔细打量着月影,其实她的脸上亦有风沙留下的痕迹。他喉头打紧,手中的那封信已然被他紧握成了一团。

    “为什么要来呢”他暗哑出声,却不是再问月影。

    为什么总是这般胆大行事?为什么不能安心悠闲的在王府中等着自己?为什么不能做个只负责莳花弄草不食人间烟火的恒王妃?

    可她每每这般行事,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却总是为着自己。

    “是我的错。”他沙哑干涩的嗓音里满满都是心疼痛惜,懊恼无措。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他又低声道。

    月影抽泣,还是不忘恳求:“殿下,不能让王妃出事啊……”

    “她不会有事的!”他抬眸坚定:“谁也不能伤害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再道:“我,绝不会让她出事。”

    月影退出去后,屋内烛火摇动,屋外风声鹤唳。

    他缓缓抬手,将一直攥于手中的信笺展平,眉间轻皱,后悔自己怎这般用力,尽将她写给自己的话揉搓成这般模样。于是,又小心翼翼的将信笺四角揉揉平,逐字逐句的轻轻拂过。那却是她的字迹,柳风行书,像及了母亲笔迹的柳风行书。

    阿珩,你只给我写过三封信。一封是心无芥蒂的告诉我你让别的姑娘住进了王府。一封无字而来。这一封却只有职责天下。

    他再次读起了这封信。

    澄湛:

    展信悦。

    此时我可能已入归平。

    切莫动怒,你还有伤。

    详细情况,你定然很快能查清。我只简单交待,我让谢植查了周依风大致情况,与他所言相符。更为重要的是,他手中却有归平国皇室信物与能够稳定归平国内局势的重要物件。

    即便有这些,但让他一人回去是成不了事的。若是有大成相帮,好处有三:其一,因其背后站在大成,更能服众。其二,让归平国彻底倒戈丹答,可与目前的西北军对丹答形成两面夹击之势。我知你此前在归平做了很多事,已然有所成效,但需要有人去巩固这个成效。我也知西北军完全有能力完败丹答部,但是多一分势力相帮总是更好。绝不能让丹答退守归平,等到喘息机会,来年开春再战,又要耗费民力物力。其三,若是周依风可以因为我们的相帮主政归平,那么未来归平与大成的关系将更加牢不可破,这是利在千秋。

    大成需要有位高之人走这一趟。可如今你受了伤,又要做主西北军,因为战事西北军的高级将领不能轻易离开,若是上书朝廷派人已然来不及。既然我来了北粟,那么我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我记得大婚之日,你对我说过只要我是一天恒王妃,就要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知道身前的美好,亦能解决身后的麻烦。

    我既是大成的恒王妃,亦和你一样,担着我该尽的职责。

    我向你保证:我会万分惜命,毫发无伤的回到你身边。

    答应我:不要担心,千万放心,好好养伤,等我回去。

    阿珩

    他细细再读,再次轻柔的扶过“阿珩”二字,喃喃道:“你答应的可要完成,否则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自己。”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倾洒下来时,落了一夜的雪也停了。

    萧奕峥推开房门,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大步走进了议事厅。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北粟的战事,同在西南一样,此次亦是不能辜负清溪的冒险,还要全力保障她的安全,完成共同的职责。

    议事厅内众将领已然排列待命。昨夜闹了那么一出,大家都神经紧张,皆是一夜未睡。

    他们看着恒王殿下虽脸色不佳,胡茬尽显,但到底还是有着天皇贵胄的大气淡定,知道他虽忧心王妃,但终究没做出什么傻事。

    曾济领着众人做了一日部署。

    末了,萧奕峥缓缓开口,将清溪前去北粟的意图大致说了一下,而后认真道:“王妃一事,不得外传。联络各方暗探互通消息,一旦得到归平消息,立刻开战,扫平丹答。”

    而此刻已然身在归平国内的清溪,正换上此行北粟带着的唯一一套女装,是身白底绣花宽袖加棉裙。她抬手拂过最外面一层幔纱,虽说素色,但那金丝镶边,苏绣的针针工艺以然彰显了气派,又轻托起坠于心间的那枚并不晶莹剔透做工也不考究的玉兰玉坠,微微一笑,“真是一方美玉!”这话既违心也出自真心。她深深握着这方玉石,久久不愿松开。今日,那便要带着它,带着他的心意,去杀伐决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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