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不配
6
在路上，鹿夏茗快速浏览了一下这位祈愿女子的资料。
沈燕珠是宣州富商之女，家中做得是陶瓷和玉器生意，富甲一方。
大周素来是轻商的，即便是富贵的商贾之家，也很难与官宦之家联姻。
因此，当宣州太守为自家的四公子来沈家提亲的时候，沈家全家上下都受宠若惊，自然允了这一门亲事，预计二人在沈燕珠满十六岁之后便办喜事。
沈燕珠今年堪堪十六岁，距离应下这门亲事已经足足半年了。
半年内，这位未婚夫四公子深居简出，并未听见他有什么不良的喜好，因此沈燕珠便也像所有的大周闺阁女子一样，每日听从父母兄长的教诲，待往后嫁去了太守之家要遵循何等何等的规矩。
虽然学规矩很累，但是父母总说，能够嫁入官宦之家，那是沈燕珠来不得的福气，是光耀门楣之事。
因此沈燕珠也潜移默化地，格外重视这桩亲事，自己就是为沈家光宗耀祖的那位，自然要十分地努力、小心。
可刚刚过了年，满了十六之后，还有三个月便要办婚事时，沈燕珠突然见到了未婚夫的真面目。
那日她与哥哥一同去庄严寺拜访祈愿，可还未到庄严寺，在寺外著名的庄严巷内却见到了骇人听闻的一幕。
庄严巷是宣州最有名的街巷，这里有许多宣州美食，无论是大户人家、普通百姓还是外地人都喜欢来此寻觅宣州美食。
却见祖传酥饼店门口围住了许多人，沈燕珠与哥哥掀开轿子，上前一瞧，从周围百姓七言八语中得知了：
原来这酥饼店家的女儿生得沉鱼落雁，素来有“酥饼西施”的美称。
虽然美名在外，专程跑来瞧美人的浪荡子也不少，但在这最繁华的街巷，在庄重的佛寺旁边，并无人敢造次过。
但今日不同，宣州太守家的四公子专程来瞧这美人，并言语浪荡，要将这美人儿收了作通房。
兄长听了，心知不好，决意要拦住沈燕珠往前探看的身影。
沈燕珠却隐隐约约觉得，这其中或许是以讹传讹呢，自己的未婚夫一向深居简出，也从未听说过这样不好的名声，这于她是大事一件，便摆脱哥哥向人群中探看。
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却瞧见那惊骇的场面，那锦衣公子虽生得一张好面皮，若不动手便还像个谦谦君子。
可他竟将手冒犯地伸入了那酥饼西施的胸口衣衫处，女子左右躲闪，忍受不了便哭着求道：“公子，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是个贫家女……”
公子更得寸进尺了，一边非礼她一边无赖地说：“那巧了，本公子是太守家的四公子，你让人打听打听，我今年娶了正妻就能随便纳妾了，你跟了公子，保证让你快活！”
沈燕珠一时气急，这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真是她的未婚夫！
沈燕珠回家之后，失望至极，与父母说了此事。
没想到兄长率先训斥她道：“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还未嫁过去便开始吃醋，实在不是大户小姐该有的风度。”
爹自然也如是说。
最可气的是，连嫂嫂也这么说，兄长已经纳了两个妾，嫂嫂还劝慰她道：“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妾终究是妾，同正妻是比不得的。”
沈燕珠却不是在乎这个，她据理力争：“可他是强取豪夺，那位姑娘并不想做他的妾，若是他用权势强迫，这样的人，可还嫁得？”
沈家众人沉默了起来。
没过三日，沈燕珠特地让人去打听，便听见事情的结果更加骇人听闻。
那酥饼店如今挂着花圈、白绫，姑娘的老父亲老泪纵横，逢人就说，自家姑娘不从那太守四公子，强被人拖走，在路上拖出长长的血痕来。
四公子因她反抗而当街暴怒，提起鞭子便打，最终竟在庄严巷活活将人打死，扔在了酥饼店门口。
据说，姑娘死得极惨，浑身是血，连肋骨都断了几根。
四公子扔下她后，还刻意掏出匕首，将她漂亮的脸蛋刮花，恨恨道：“本公子既然得不到你，那你做了鬼也不能给别人看这张脸。”
如此恶毒、纨绔，沈燕珠听了当即几近晕倒过去，她即将要嫁的，竟然是这么个人！
跪在父母、兄长面前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之后，沈家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太守家的四公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怪不得，他们并没有向官宦之家提亲，反倒是求娶沈家这样的商贾之家。
沈父老泪纵横，“若是咱们退亲，是不怕他们报复的，沈家毕竟多少有些势力。可是女儿的名声可怎么办呢！大周朝自古以来，从没有女子十六岁还未出嫁的，若是退了亲，这名声便坏了，更是难以出嫁了！”
沈母亦伤心地抹泪，“女子已经定了人家这么久，更何况是沈家和太守家的姻亲，外头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了，此时退亲，我家燕儿的名节可就彻底坏了！”
沈燕珠明白父母说的是什么意思，大周朝的女子一旦定了亲，便被默认为未婚夫的人，若是发生了退亲之事，必然是丑闻一桩。
她清楚后面会面临什么，更何况她也早已将自己视为太守家的儿媳妇，逢年过节两家都有来往，声势浩大的，全宣州城都知道。
大周女子，最重名节。
名节败落的女子，她不敢想象该如何面对别人的目光。
可若嫁了，那便是眼见着前头有一口热油锅，还要巴巴地往下跳。
沈燕珠崩溃了，她去庄严寺多次祈愿，要么让她死了，要么让她那德行不轨的未婚夫突然暴毙。
回到家，沈燕珠每日昏昏沉沉，想起自己的婚事来便流泪。
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自我了断。
这样，既不会伤了沈家女儿的名节，也不用嫁给那糟糕的人。
伤心欲绝时，眼前朦胧出现了一些光影画面。
沈燕珠迷茫地在自己的闺房望着那画面上的女子。
画面中的女子穿得十分怪异，沈燕珠想，这就是神女吗？
“沈姑娘你好，我已经听见了你的祈愿，特地帮助你达成心愿。”
“首先，你要好好地活着，不要去想伤害自己的事情。”
“不值得为了那样一个人自寻短见。”
鹿夏茗一脸严肃地说：
“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