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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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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策年纪小,谢老夫人早就让童奶娘带他回去睡,只尹明毓等人坐在谢老夫人屋里等,谁都没心情说话,气氛颇有些压抑。

    时辰越是晚,众人便越是焦躁,不安地很。

    定王若是出事,对谢家会有怎样的影响,不在众人的考虑之内。

    谢家人丁稀少,谢钦对谢家的意义非凡,谢钦才是最重要,若是谢钦有什么事,后果她们根本不敢想象。

    这时候,谢老夫人倒是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神色虽紧绷,但已不见最初的失态。

    尹明毓瞧着谢老夫人这般,心也跟着平静,呆坐无用,便起身去吩咐人叫大夫候着,又估摸着有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吃喝等一应事宜全都准备起来。

    “我屋里多摆几盆炭。”

    “还有姜汤,给郎君驱寒,护卫们回来也能喝。”

    “让仆从们都警醒些,多巡逻,别教贼人趁机进来浑水摸鱼。”

    屋内,谢老夫人听着尹明毓有条不紊的声音,神情也更加安然。

    白知许亦是从很小便开始帮着管家,心里担忧也坐不住,便起身到尹明毓身边问问能帮上什么忙。

    但是谢钦到底是否真的出事,她们都不知道,能做的实在有限,也用不上她帮忙,尹明毓便又教她回去看顾着老夫人。

    白知许点头,刚一转身,忽然听见阵阵马蹄声,连忙止住脚步,扭头向门口望去。

    尹明毓亦听到了声音,回身去看屋门,果然见谢老夫人拄着拐杖匆匆出来,便教人给老夫人拿披风。

    谢老夫人忍耐着,披上披风,才走到二门,便见到护卫背着谢钦急匆匆地进来。

    她一看谢钦昏迷了,连忙焦急地问:“大郎怎么了?”

    尹明毓看了白知许一眼,而后一边吩咐护卫将谢钦背回屋去,一边着人叫大夫赶紧过来。

    白知许扶住谢老夫人的手臂,跟在他们身后去,顺便听护卫禀报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谢老夫人一听说是因为刺杀受了伤,便攥紧拐杖,神情严肃。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经历的多,自然第一时间便想到是那三位王爷之间的争端,待到听说定王安然无恙,便确定谢家至少不会受到牵连。

    等大夫为谢钦仔细检查伤口,姑太太和白知许便退到了外间。

    谢老夫人瞧着孙子肩头的伤,眼里满是心疼,不过得知谢钦除了肩上的箭伤,失血受冻,性命无忧,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谢钦没出事,尹明毓也松了一口气,劝谢老夫人和姑太太、表妹她们回去休息。

    谢老夫人一直等到大夫为谢钦包扎好伤口,才起身回去,姑太太和白知许随她一起。

    大夫教医童回去抓药,又说谢钦晚间有可能会高烧,交代要注意些,然后才离开。

    尹明毓等他们都走了,屋子里只有她和银儿,便捶了捶腰,软塌塌地靠在床柱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尹明毓快要睡着时,婢女端着药走进来,恭敬道:“少夫人,药熬好了。”

    银儿接过来,而后端到床边,“娘子。”

    尹明毓坐起来,瞧了一眼安静虚弱地躺在床上的谢钦,琢磨着怎么喂药。

    最后她又拿了个软枕,扶着谢钦的头,塞到他头下,这一折腾,谢钦未着片衣只缠着绷带的肩膀便露了出来。

    尹明毓扫了眼谢钦的俊脸和锁骨,一本正经地将被子往上扯了扯,遮得严严实实,才轻轻捏开谢钦的嘴,示意银儿喂药。

    银儿端着药碗,迟疑,“娘子,这不妥吧?”

    尹明毓问:“那你捏着,我喂?”

    银儿连忙摇头,“婢子可不敢。”

    “放心,郎君昏迷着,不会知道的。”

    这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是看见郎君那张脸,总觉得不大恭敬。

    银儿:“……娘子,还是您亲自喂吧。”

    尹明毓给了她一个“没出息”的眼神,接过药碗放在床榻上。

    而银儿则是再不敢看自家娘子“磋磨”郎君,赶忙退到外间去候着。

    尹明毓一手捏着谢钦的下巴,一手喂药,药一喂到他口中,便托着他的下巴往上抬一抬,瞧着他喉结上下滚动,方才再捏开嘴继续喂。

    她一个人,不好动作,难免有洒出来的药汁,顺着下巴滑到脖子上。

    尹明毓又得掀开被子,拿帕子给他擦拭脖颈、锁骨,一碗药喂完,倒是给她折腾地微微出汗。

    银儿进来拿走药碗,尹明毓站在床头,又开始琢磨她晚上怎么睡,谢钦才比较安全。

    护卫放下谢钦的时候,大概没考虑过谢钦晚上睡觉被人碰到伤口的可能性,让他右肩冲着床里了。

    但是琢磨着琢磨着,便又落到谢钦苍白的脸上,他这虚弱的模样实在不多见,倒是比平时瞧着刺……讨喜……

    昏迷中的谢钦眉头紧锁,嘴唇抿紧,身体微微颤抖。

    尹明毓回过神,又扯过一床被子,盖在谢钦身上,掖得严严实实,而后又让银儿拿了一床被子进来,才从谢钦脚下爬上床。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便体贴地裹着被子靠坐在床里,实在太困,便拄着头控制不住地睡了过去。

    而人一睡着,便没了自控,她的身子一点点滑躺下来。

    没多久,脚先伸进谢钦的被子里,太暖和,她整个人便越来越靠近谢钦,直到整个人都钻进了他的被子里,搂着热源睡得极香。

    谢钦发起烧,热极,昏沉中想要掀开被子,却动弹不得,终于睁开了眼,无神地望着床顶。

    他渐渐找回神志之后,感觉到手臂上温热的呼吸,无奈。

    该庆幸尹明毓睡梦里没碰到他的伤口吗?

    谢钦浑身无力,另一只手挣扎地抽出被子,单手掀开最上面的一层被子,又将尹明毓头上盖着的被子掖到她下巴下。

    就这么简单地动作,谢钦便又出了一身汗。

    银儿在外间守着,听到动静,进来察看,一眼就看见自家本该在照看伤患的娘子反倒被受伤的郎君照顾,顿时想要掩面。

    “郎君,婢子叫醒娘子吧?”

    “不必。”谢钦声音虚弱道,“拿水来。”

    银儿连忙去倒温水,恭敬地呈给他。

    谢钦接过来抬头喝完,动作极轻,始终没有吵到尹明毓。

    银儿恭敬地接过杯子,瞧郎君闭上眼,又看了自家娘子一眼,静悄悄地退出去。

    第二日,尹明毓醒过来,发现自个儿整个盘在谢钦身上,立时心虚不已,忙去看谢钦的肩膀,见绷带上血迹没比昨晚更多,这才若无其事地起身穿衣服。

    银儿进来,觑了眼自家娘子的神色,到底没多说,只说昨晚郎君醒过儿。

    稍晚些,谢老夫人带着谢策过来看谢钦,见谢钦还未醒,关心道:“一直未曾醒过吗?可烧了?”

    昨晚上烧没烧,尹明毓不知道,但方才她摸过谢钦的额头,便答道:“祖母,郎君昨夜醒过,您且放宽心。”

    谢老夫人便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孙子的额头。

    谢策颇为安静地跟着她过去,站在床边,瞧着父亲的脸,忽然害怕,“哇——”地大哭起来。

    谢老夫人连忙抱紧他,哄道:“莫哭莫哭,你父亲没事儿。”

    床榻上,谢钦皱了皱眉头,教他吵醒。

    尹明毓注意到,便出声提醒谢老夫人和谢策。

    谢老夫人惊喜地看向孙子,然后对谢策道:“瞧,你父亲这不是醒了吗?曾祖母何曾骗过你。”

    谢策哭声小了些,抽抽搭搭地爬过去,搂着父亲的脖子,又小声呜呜哭。

    谢钦思绪清明后,轻声叹气,慢慢抬起右手,轻拍他软软的身体。

    不远处,银儿看了一眼自家娘子又看看小郎君,悄悄低下头,头一次觉得,郎君有些可怜,养个伤太难了。

    随后,姑太太和白知许又来探望,她们都是自家人,担心打扰谢钦休息,看过便走。

    但谢钦仍旧没能安生休息,因为定王又亲自来探望。

    定王语气较之先前更加亲近,一副与谢钦已是生死之交的架势,说了好些话才离开。

    谢老夫人对定王的到来并无特别表示,只是他走后,才终于一脸“打扰孙子养伤的人终于走了”的神情,随即要叫谢策走。

    谢策不愿意离开,整个上半身都趴在床边,小手紧紧攥着床褥。

    谢老夫人哄劝他:“莫打扰你父亲休息,策儿,跟曾祖母回去。”

    谢策小脑袋晃得飞快,“不要”

    谢钦便出声道:“祖母,无妨。”

    谢老夫人也知道曾孙是见着父亲受伤,怕了,便没再强求,对尹明毓道:“你劝着他些。”

    尹明毓点头应下。

    而谢老夫人一走,尹明毓便吓唬道:“你父亲要喝药了,小郎君要陪你父亲一起喝吗?”

    谢策倏地站直,哒哒跑开,躲得远远的,“不喝不喝。”

    尹明毓就知道他会如此,接过婢女端过来的药,走到床边,温柔道:“郎君,喝药……”

    从第一晚见识到尹明毓的睡姿,她每一温柔柔顺,谢钦眼里都十分做作,后来她越发不羁了,温柔起来又带着些诡异。

    谢钦看着她碗里的药,满心无力,抬手欲接过药碗。

    尹明毓没给,坐在床榻边,目光灼灼地看着仍旧显得有些柔弱的谢钦,柔声道:“我喂郎君喝……”

    谢钦:“……”

    尹明毓舀了一勺药,喂到谢钦嘴边。

    谢钦沉默地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喝下,喝到一半,到底还是坦诚了心声:“二娘,别笑了。”

    尹明毓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眨眼,疑惑。

    谢钦顿了顿,道:“你想要什么,取便是,莫要这般。”

    尹明毓莫名,但他都这般说了,她便凑到谢钦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谢钦目露震惊,脸上未有变化,耳朵却是微微泛起红。

    尹明毓瞧着,嘴角上扬更大,动作轻快地继续喂药。

    谢策又回到床边儿,双手支着下巴,纯真的眼睛来回看两人。

    之后的时间,谢钦瞧着镇定自若,但十分安静。

    而谢策午膳也要留在他们的院子,还念叨着要吃烧鸡。

    尹明毓满足了他,早早吩咐膳房准备了烧鸡。

    待到午膳时,谢策又非要将桌子摆在父亲床边。

    初时,尹明毓以为他是想要陪他父亲一起吃,便同意了。

    谢策兴冲冲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用人伺候,小手不熟练地捏着筷子,费劲地夹起一块烧鸡肉,看一眼父亲,吃到嘴里,还故意大口嚼。

    谢钦没多注意他,平静地喝着白粥。

    谢策歪歪头,不解,吃饭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他这模样实在奇怪,谢钦看向他,蹙眉,轻斥道:“好生用膳。”

    谢策鼓了鼓脸,又伸筷子去夹烧鸡,夹了好几次才夹起来,探身给尹明毓,刻意的十分明显,大声说:“母亲,吃,好吃。”

    尹明毓看着碟子里的鸡肉,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低头笑个不停。

    而这还没完。

    谢钦养伤,不好费神,白日里醒着无事可做,便顺便教他背些简单地诗。

    谢策聪明,跟着重复几遍,便能磕磕绊绊地背下来,谢钦便越发教的用心。

    于是父子二人一个教一个学,谢策便在他们院子里耗了一整日。

    当尹明毓以为谢策晚间也不愿意回去时,他却牵着尹明毓的手,道:“母亲,跟策儿睡。”

    谢钦霎时沉下脸。

    尹明毓忍笑,问:“为何要跟你睡?”

    谢策稚嫩的嗓音,有理有据道:“母亲喝药,父亲、跟策儿睡”

    所以父亲喝药,母亲也得跟他睡。

    很好,极有逻辑。

    尹明毓便顺着谢策的力道,跟着他往外走,边走边回头对谢钦笑道:“郎君,小郎君有孝心,你晚间一定要好生休息。”

    谢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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