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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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家。
鹿织的头顶上带着一个生日花环,鼓起脸腮吹了长长的一口气,吹灭了蛋糕上的生日蛋糕。
坐在鹿织身边的女人眼里带着笑意,温柔地说:“宝贝生日快乐。”
鹿织欢呼道:“祝我生日快乐!”
这时,管家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蓝色盒子走了过来,恭敬低声道:“先生,这是大小姐送回来的蛋糕。”
鹿自鸣瞥了一眼蛋糕盒子,淡问道:“她人呢?”
管家说:“没进来,把蛋糕给我就走了。”
“姐姐给我买的蛋糕!”
鹿织一听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给我给我!”
鹿家女人的脸色却一变,把蛋糕拿到了一边,用商量的语气道:“织织先吃家里的蛋糕好不好?我们刚刚吹完蜡烛的,不吃就坏掉了。”
鹿织瘪了一下嘴,忽然扭头跑了出去。
鹿泠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从鹿家宅子出来只能看到一个远远的背影,鹿织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声地在后面喊:“姐姐!”
鹿泠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神情淡漠而清冷。
但是小孩儿缺魂少智的,可能都不太会看人脸色,鹿织仍然大步跑过来抱着他的腰,有点委屈地说:“姐姐,你怎么好久都不回来看看我呀。”
鹿织从小时候就很奇怪地黏着鹿泠,喜欢跟他呆在一起。
鹿泠以前的性格跟现在……很不一样,他幼时跟鹿织一起长大,像兄长一样,把妹妹照顾的很好。
后来鹿泠跟鹿家彻底翻脸,但是没有把战火烧到人事不知的小孩子身上,只是不常回家了。
小孩儿看不出大人之间的古怪,只当是姐姐一个人在外面有事,不能跟他们住在一起。
鹿泠无动于衷地任由她抱着,甚至都没有低头看她。
鹿织用力抱紧了他:“姐姐放假了吗?回家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鹿泠嘴唇轻轻动了动:“我没有时间。”
鹿织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但是很快又打起精神,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我还没有许生日愿望!今年的愿望就是希望姐姐以后能多回家,多来陪陪我!”
鹿泠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他终于蹲下来,捏了捏鹿织的脸,轻声说:“生日快乐,阿织。”
鹿织胖乎乎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像以前那样小声地撒娇:“姐姐抱。”
鹿泠垂下眼睫,双手把她抱了起来——哪怕他的不幸是因为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而起。
鹿织一无所知地亲昵地蹭蹭他的脸,又咯咯笑起来:“姐姐我们出去玩!阿织想去游乐园看公主!”
鹿泠沉默了一瞬,刚想说他很快就要走了,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鹿泠把鹿织放下,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但是看到这个号码,鹿泠脸上不常见的柔和在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电话里的男人说:“回家一趟。”
“有件事要跟你说。”
鹿泠牵着鹿织的手走回了鹿家,女人很快就把鹿织抱走了,鹿泠跟着鹿自鸣去了书房。
鹿自鸣坐在雕花木椅上,抬眼打量着他的血脉至亲。
鹿泠的五官长的像他妈妈,他的母亲生前也是个绝代风华的大美人,只是可惜太早香消玉殒。
而现在的鹿泠让鹿自鸣想起那个女人将死的时候——像一朵没有生气的枯花,随时都能破碎凋零。
看着无聊又无趣。
鹿自鸣喝了一口茶,又放下茶杯,不急不缓道:“最近我打算迁一下你妈妈的坟。”
鹿泠的瞳孔应声缩了缩。
——那仿佛不是一句话,而是一记重击一样,鹿泠的耳朵里嗡一声响,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当时鹿泠的母亲被鹿自鸣明媒正娶进门,是名正言顺的鹿家人,死后当然也埋在鹿家的祖坟里。
但是……后来鹿自鸣再娶,他死后总不可能跟两个女人一起合葬。
一个以后想住进来,那就要前面的“搬”出去。
那个为情所困的痴人,生前因为丈夫的出轨背叛郁郁寡欢哀毁过度而终,死后竟然也不得安宁。
鹿泠直直地望着椅子上的男人,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手指一寸一寸地陷进手心里,几乎刻出几道血痕来。
半晌,他几不可闻地开口:“好。”
“……我也不想让她在那里了。”
鹿自鸣没听清楚他最后那句说了什么,只是淡漠地点点头:“那你来安排还是我来安排?”
鹿泠轻声地说:“我会尽快。”
鹿泠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好像鹿自鸣刚才的一句话抽干了他仅存无几的人气似的,他伸手撑了一下桌面,停顿几秒,脚步缓慢地转身走出了书房。
鹿泠两天没有来学校上课了。
周陨到现在都没明白那个方程式是什么意思,本来想直接问问鹿泠,但是感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第二天下午,周陨忍不住给鹿泠发了一条微信:“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两天都没有来学校?”
鹿泠过了许久才回复,并且非常简短:“嗯。”
周陨稍微一蹙眉:“需要我帮忙吗?”
鹿泠道:“不用。谢谢。”
周陨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鹿泠的情绪不对劲,以前虽然她也不善言辞,但没有到这种地步……他想了想,还是担心她遇到什么麻烦,又给鹿泠发了一句:“方便打电话吗?”
过了半分钟,鹿泠给他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周陨在外面走廊上接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你家里的事吗?”
鹿泠的声音很低,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在准备给我妈妈迁坟。”
周陨一愣,但是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女主人想要个归宿,以前的那个就要被驱逐出去。
“抱歉,我还有事,先挂了。”
鹿泠的声音极低,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他开不了口似的。
周陨嘴唇张了张,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有些痛楚不能感同身受,所以连一句轻描淡写的安慰都说不出口。
那边安静了几秒,然后挂了电话。
周陨盯着手机发了半天呆,删删减减,发过去一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告诉我。”
“我有些担心你。”
晚上,周陨回了一趟家。
周叙看见他,很是诧异:“不说今晚不回来了吗?”
周陨开口就是:“鹿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周叙敏感地察觉到他弟弟现在情绪不对劲,甚至心情很差,于是正色回应道:“鹿家以前的事我都不太清楚,那会儿我也还小呢,没怎么听说过,你要不问问妈——她在楼上打麻将。”
周夫人跟圈子里的其他“夫人”凑一桌打麻将,两根修长手指夹着一根缭绕的细烟,看到周陨上来立马把烟丢了:“阿陨今天怎么回来了?”
周陨好像没见到屋子里的其他人似的,只走到他妈妈的旁边,低声说:“妈妈,我想知道鹿家人的事。”
周夫人愣了愣:“鹿家……你说鹿自鸣?”
鹿泠的父亲——周陨曾经见过一面,是个看起来温雅斯文的中年男人。
“鹿自鸣啊,不是什么好东西,负心汉一个。”旁边有个阿姨插嘴道:“他一穷二白、白手起家的时候,有个跟他不离不弃的妻子——就是鹿泠的亲生母亲,后来飞黄腾达了,在外面找了不少情人,原配死了之后立马就把情妇领回家了。”
“鹿自鸣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最狼心狗肺,薄情寡义。”另外一个夫人冷眼批判道:“男人,都这样,没有一个好东西。”
“话可不能这么说,好男人还是有的。”周夫人道:“怎么啦宝贝,怎么忽然问起鹿家的事?”
周陨垂着眼,睫毛掩住了他的神色,他轻声说:“没什么。”
“还有鹿家那个大女儿,也是个性格古怪的人。”坐在周夫人对面的那个女人道,“没有见过哪个女孩子性格这么孤僻的,以前宴会是见过她几次,给我的感觉都不太好——不过那种环境长大的孩子,心理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缺陷。”
“………”这他妈精准踩/雷,周叙倒吸一口冷气,拉了旁边的周陨一把,没拉住——
周陨突兀地说:“鹿泠心理没有缺陷。”
他说话的语气甚至有些不客气的冷硬,麻将桌上的阿姨一时都没说话,气氛微微僵住。
连在一旁看报纸的周父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