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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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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不认,你当如何?”

    苏雾许活了一万余年,头一次被定罪,觉得很新鲜,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

    这笑意落在季宵眼里,便成了公然对抗长生殿律法。

    季宵面色铁青,沉着声音道:“长生殿不会容忍任何人违反律法!你若不遵从判决,莫怪我采取强硬手段!”

    “司刑使大人这般生气做什么?我并未说不服从判决。”苏雾许笑意盈盈,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我这弟子的心焰,你们不能抽。”

    季宵拧眉:“由不得你!”

    “司刑使大人也知道【星灯】的特殊之处,你们若抽了他的心焰,我会受到严重反噬,届时,只怕无法为白泽尊者提供精血了。”苏雾许气定神闲,从旁侧的茶桌上端起一杯茶,啜饮一口。

    “你是在威胁长生殿?”季宵额角突突直跳。

    他做司刑使十余年,还从未有人敢公然违抗律法,与他讨价还价。

    “并非威胁,只是在陈述事实。”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苏雾许抬起眼睫,笑吟吟地道:“据我所知,现今灵界上十宗中,不曾有人犯错。”

    季宵沉默下去,怒气渐歇。

    苏雾许说得没错。

    灵物须以上十宗的精血喂养,才能保证长生殿对灵物的绝对掌控权,而如今上十宗中,人人都是狐狸,轻易无法抓到把柄,自然也无法流放下界。

    苏雾许好整以暇地看着季宵几经变换的面色,饮完一杯茶,笑着问:“司刑使大人考虑得如何?”

    季宵摩挲了几下腰间的玉牌,寒声道:“长生殿可以不抽取郁矢的心焰,但从今日起,他的一举一动由你来监视,若他做了谋逆之事,你需全权负责。”

    “司刑使放心,若他心怀不轨,我自当亲自清理门户。”苏雾许毫无负担地应下。

    等郁矢攻上灵界,她早已不在书中,随他们折腾。

    季宵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将要开口,忽听得苏雾许道:“司刑使大人,还有一事。”

    “何事?”季宵忍着不耐,冷声询问。

    苏雾许道:“考核在即,过后便是魔渊围猎,凶险万分,可否将我那弟子的雷火之刑推迟至围猎后?”

    “不可。”季宵拒绝得很干脆,转身欲走。

    “司刑使大人。”苏雾许叫住季宵,提高了声音:“我本身已受雷火之刑,若我那弟子在受刑后伤重未愈在围猎时死了,我受了反噬,伤上加伤,没能撑过去——”

    苏雾许唇角微勾:“司刑使觉得,月族和长生殿,可还能维持现今的平静?”

    月族和长生殿积怨已久,苏雾许又是上任月族族长月衿寒唯一的血脉,若她因长生殿而死,月族定不会坐视不理。

    季宵黑着脸看了苏雾许很久,一番权衡利弊后,冷硬地答应下来。

    苏雾许淡淡一笑:“谢过司刑使。”

    季宵冷哼一声,伸手在半空一划,一道黑金色的大门显露在虚空之中。

    门内是一条狭长的走道,两旁黑色石壁爬满裂缝,隐约可见远处交织的雷火。

    季宵先一步踏进去,冷淡地对苏雾许道:“随我去受刑。”

    苏雾许从容地跟上季宵,白泽见状,叼起昏迷不醒的穷奇,悄无声息地跟在苏雾许身后。

    兽峰之内琴音不绝。

    花摇居坐在摇椅上,执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半眯着眼睛,不时开口纠正郁矢的错误。

    “不愧是少尊的弟子,学琴也如此快。”花摇居每次纠完错,总要这么感概一句。

    郁矢已经从初时的谦虚应对变得心如止水,神色自若地弹着琴。

    忽然,一只仙鹤落在花摇居身前,叫了两声。

    花摇居霎时直起身子,惊愕道:“你没看错?长生殿的司刑使真的闯了华亭仙居?!”

    铮——

    琴声在一声尖锐的嗡鸣中戛然而止,郁矢双手按在琴弦上,紧盯着花摇居。

    仙鹤又叫了两声,花摇居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道:“司刑使来找少尊做什么?”

    “不行,我得去告诉掌门。”花摇居当机立断,将要走,想起郁矢还在,回过头来对他道:“你回华亭仙居看看情况。”

    郁矢等的便是这一刻,应了声好,御剑极速朝华亭仙居而去。

    方一进入华亭仙居的范围,郁矢便皱起了眉头。

    华亭仙居内确实有一股极为强大的陌生气息,还夹杂着些许熟悉的,令人生厌的雷火谷的干热之气。

    此前卫拂秋便说华亭仙居不会对他擅自凝聚心焰一事善罢甘休,没曾想竟来得这般快。

    郁矢脚步匆忙地踏进庭院,但见庭院内空空如也,唯有苏雾许放在桌案上的画卷被风吹起一角。

    想起空气中属于雷火谷的气息,郁矢眸色渐深。

    发生了什么已经很明确了。

    长生殿司刑使带走了苏雾许,去雷火谷受罚。

    可若要论罪,他才是最该被罚的人,为何却反而忽略他,只带走了苏雾许?

    郁矢常去雷火谷受罚,知晓雷火谷的位置,当下便要往雷火谷赶。

    余光却瞥见桌案上被风吹起一角的画卷,若放任不管,只怕会被风吹到地上弄脏。

    想起上次自己踩了苏雾许的画,苏雾许恼怒的样子,郁矢走上前,将砚台压在画上。

    视线不经意间从画上扫过,郁矢看清了画的内容,倏地一怔。

    画中之人是他,只是眉眼间少了些许杀伐气,看起来分外柔和。

    原来在苏雾许眼中,他竟这般温柔。

    旁侧的桌案上放着一支蘸了朱红颜料的玉管笔,上头颜料已干,笔尖微微裂开。

    苏雾许是在作画途中,忽然被带走的。

    她一贯骄矜懒散,连爱好也是看书做画一类闲适之事,怎会受得了雷火之刑的苦?

    郁矢长久地凝视那幅画,紧抿唇瓣,黑眸沉沉,如翻涌不息的海面。

    抬手召来剑,郁矢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沉着脸御剑朝雷火谷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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