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神灵的对手
神是有“人性”的。
在同伴面前, 在与自己同等的存在面前,祂们各有各的性情,展现着各自的喜好, 显得真实而鲜活。
漠然的一面, 只是对于人类。
浮岛之上神殿之中的身影, 会响应人类集体的祈愿, 却不会关注某一个人的喜怒悲欢。
直到此时,那洛荼斯才算是完全理解了被封在体内、于闸门另一边沉寂的神性之海。
为什么当初小王女发烧时,承认了神灵之身的洛荼斯会在神性的影响下表现得淡然超脱,还第一时间想要返回诸神之国?
那不仅仅是淡漠, 更是回归真正所属之地的神祇本能驱使。
洛荼斯记得,在第一次来到神国、见到日月与爱神时, 她腹诽过这些神的性格行事和自己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没有神性开启的超然之感,个性十分鲜明。
当时的洛荼斯并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神性之于神祇,就是人性。
如果当初是在这里, 在众神之间打开闸门,神性并不会让她意识骤变,洛荼斯依然会与其他神祇相处得很好, 甚至比和人类相处更轻松也说不定。
相应的, 这意味着与人的割裂。
洛荼斯垂眸。
若她没有曾经的记忆, 也没有在艾琉伊尔身边待着的这几年, 神性或许早就与她完全融合, 也就不会存在此时的困惑。
照理说那才是正常的发展, 不论是人还是神, 都有各自应该在的位置和本该归属的族群。
也就是所谓正确的轨道。
然而, 洛荼斯拥有那些回忆是既定的事实, 现代的记忆塑成了她的人格,在索兰契亚的记忆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弥足珍贵。
无论哪个,她都不愿让它们尘封。
注意到洛荼斯不同寻常的沉默,阿狄亚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安慰道:“不用太在乎涅尔德说的,他听人类赞美智慧时也会得意,可没有刚才那么一本正经,”
涅尔德一愣:“我什么时候——”
“刚诞生没多久的时候啊。”阿狄亚耸肩,“被人类集体的祈愿夸得飘飘然还要强作镇定,那副模样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涅尔德别过脸,不说话了。
洛荼斯莞尔:“谢谢你,阿狄亚。”
“这有什么好谢的,真想表达谢意,要不要也送我一朵雪荼花?”
后半句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
洛荼斯想了想才明白过来,阿狄亚大概是知道她曾经化身蓝鹭衔雪荼送给艾琉伊尔的事。
其他神还在不明所以。
爱神颇为兴味地比划:“是那个名叫艾琉伊尔的王女哦,洛荼斯在安弥拉的祭典上给了她一朵雪荼,已经在人间流传开了。”
还不忘补充:“洛荼斯就是为了她,才在神位稳固后急匆匆去了人间,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
洛荼斯:“……”
这两件事摆在一起,从阿狄亚口中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奇怪的即视感。
而且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这种传播新鲜八卦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在我的祭典上?”月神回忆片刻,恍然想起,“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主神再怎么不靠谱,人间发生的重大时事总还是清楚的,就算刚从沉睡中醒来,第一反应也是回顾了解往期大事。
所以,对艾琉伊尔这个名字,众神都不陌生,遂认真讨论起来。
大地女神:“之前被流放到洛荼斯的神庙了啊,真是个小可怜。”
“洛荼斯在神庙里捡的女孩子?”太阳神觉得很神奇,“算算时间,应该是刚苏醒就捡到了。”
智慧之神第一反应是手持纪年历查阅生平:“她生于十八年前,按人类的习惯,在前两天举行成年仪式。”
“哦……”
“仪式结束,洛荼斯才过来的。”
“洛荼斯,你之前在人间,难道就是一直待在索兰王女附近?”
就连死神也若有所思地冒出一句:“养人类,好玩吗?”
渡鸦应景地奏起摇篮曲……不对这哪里应景!
面对这群突然话多起来的主神,洛荼斯幽幽道:“你们不是对人类个体不感兴趣吗?”
“但我们对你养的人类很感兴趣。”
阿狄亚摇晃食指,笑眯眯地说。
神灵的生活大多数时候也是很平淡的,除了听听人类集体的祈愿,在适当的时间给祭司传信,也就只有宴会才值得期待。
否则,大家又怎么会动不动就沉睡好几年?
新同伴养了个人类,这可着实是件新奇的事。
事实证明,神灵也难免八卦。
甚至都不用询问故事的主角神,这些主神自己在人间反馈的信息中找一找,就能大致拼凑出过去的轮廓。
最后,他们还是把关注点放在了王女的十八岁生日上,原因在于,智慧之神想起了之前在手下属神那里看到的凡人武器。
烈火女神表示这是来自洛荼斯的委托,涅尔德当时不以为意,现在看来,武器的归属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洛荼斯养人类,养得很尽心啊。”
这是几位主神的共识。
阿狄亚随着死神渡鸦演奏的曲调轻轻哼唱,笑而不语,一副我知道某个秘密但我就不说的姿态。
洛荼斯无奈,嘴角却不自觉微微挑起。
眼前这一幕场景,让产生了一个有趣的联想。
其实在艾琉伊尔的成人礼中,有些环节在筹备过程中就被简化掉了,其中之一是王室后裔成人仪式的标配——上演一出为这名王室成员设计编排的剧目。
这个环节,只适用于在成年之前就有杰出表现、美名远扬的王嗣。
剧情很简单,多半是描述神灵在得知王的子女们长大成人后,会怎样聚在一起闲谈,并且送出祝福,预言王室后裔未来波澜壮阔或美满幸福的一生。
这出剧目本来应该在阿赫特的剧院上演三日,以供民众观看,座无虚席。
但对艾琉伊尔来说,举办成人礼的小城并没有那样的条件,更何况这太高调,在规划成人礼时,这个流程是最早被划去的。
——历代王室幻想的场景,在艾琉伊尔身上实现了。
当然,现实和戏剧套路中的情景很不一样,但好歹也是主神聚众讨论,千年以来哪位王得到过这种待遇?
当兴致勃勃的声音渐渐止息,智慧之神顿了顿,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他转向洛荼斯:“难怪你会问出之前的问题……这么看来,你打算继续留在人间?”
洛荼斯坦然道:“是的,至少未来几年都是。”
涅尔德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主神之中有记性差的神,有随身带着一支渡鸦乐队的神,还有喜欢做死亡甜食料理的神。
既然如此,多出一个喜欢让本体留在人间养人类的河流女神,又有什么奇怪?
作为同族,作为同伴,涅尔德斟酌道:
“关于那条‘线’,我有一些猜测。”
神灵无法观测限制自身的规则,通常也不会闲来无事试探深浅,一旦触碰到规则,即使没有什么危险,心悸头疼也不好受。
不过,涅尔德到底是智慧之神,人类族群将对事物道理的求知欲完美地反馈给了他。
涅尔德曾经对这种现象感到好奇,花了一些时间,询问有过类似经历的神灵,也算是有所了解。
“在人间,不能动用神力对人进行致命的伤害,也不能拯救人类个体的生命。”
“与之相对,人类也无法攻击我们的本体和神性化身,否则会被神灵所掌管的权能反噬……但也有例外,两百年前有一群人类将阿斯克勒当作普通医师,攻击了他,其中一个袭击者并未遭受反噬,而其他人都死了。”
“活下来的人类后来成为时任索兰王的近臣,还推动了一场人间法令的大改革。因此我猜测,这一机制是否生效与个体在人类族群中发挥的作用有关,哪怕他在袭击神灵时籍籍无名,未来的成就也决定了他不会轻易死去。”
“——以上,是我所判断的、涉及生死的线。”
洛荼斯听得认真。
她知道,涅尔德口中的阿斯克勒是医药之神,也是一位人神。
对过去为人的神灵而言,虽然不会像洛荼斯这样长久停留人间,时不时去逛逛也是常态。
“至于其他方面,尽量别对人类原本的轨迹施加影响,抱有虔诚信仰的神庙祭司又另当别论,对于可以入梦交流的祭司,规则的约束总会很宽松。”
洛荼斯温和地提出疑问:“可是,正如你们刚才所讨论的那样,我与艾琉伊尔相处数年,要说对她原本轨迹的影响,早就造成了。”
不能说影响不大,只能说非常深刻。
但在过去几年,也没见她照顾教养王女时触发限制啊。
阿狄亚听了半晌,绕着头发闲闲笑道:“与虔诚者产生交集时,规则总是很宽容,说明你的王女持有相当虔诚的信仰,这不是很好吗?”
洛荼斯不语,只轻轻摇头。
只有她与艾琉两人才知道,九年前初至卡迭拉神庙的那个夜晚,王女对神灵的信任程度堪称最低。
若洛荼斯没有出现,艾琉伊尔会成为索兰历史上第一个不信神的王裔。
然而就是在那一晚,洛荼斯毫无准备地意外入梦,由此产生了最初的交集。
更早之前,是艾琉伊尔的眼泪落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才让洛荼斯与石像分离。
人神从神庙苏醒的正常情况如何,洛荼斯不清楚,但她记得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挣脱神像束缚,整个过程中,艾琉伊尔的身影始终都在。
这一瞬,洛荼斯起了某种念头,她想拜访其他人神,了解他们刚苏醒时的状况。
究竟有哪里不同?
涅尔德举杯喝了口神国的酒酿,仿佛回忆起什么,严谨道:“还有一种情况,人间对我们的约束和限制会降到最低,可以施展神力,也可以杀死凡人。”
洛荼斯一怔,蹙眉问:“还有这种情况?”
涅尔德却不再言语,他低头看着杯子,好像忽然对酒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于思维停摆,对话中断。
“……”洛荼斯顿了顿,“涅尔德这是怎么了。”
断电啦?
神蟒习以为常地伸出尾巴,卷起一块饼干,悍然塞进涅尔德嘴里,而后者不为所动。
竟然连索珈的甜点都没有让智慧之神作出反应。
强行送出饼干后,神蟒露出满意的笑容。
“涅尔德在这里与我们聚宴时,他的两个化身——公理之神与河流源头端坐冥想的智者,还在一刻不停地探究与思考。”
阿狄亚摊手,接过话头:“当某个化身思考到紧要关头,本体和另外的化身会停止一切活动,将所有意识集中在思索之上。”
“本体还好,只是沉寂不动,其他化身这会儿应该都死气沉沉地倒在地上了。”
月神补充:“他经常这样。”
太阳神:“看吧,连安弥拉都记得,可见涅尔德发作有多频繁。”
死神的渡鸦应声奏响嘲笑的曲调,还有一只越众而出,跳了两步,啪叽一声直挺挺倒地,生动形象向洛荼斯展现出此时智慧化身们的窘况。
洛荼斯:“……”
这渡鸦乐手还兼职演员?
不对,重点是那种可以在人间放开施展神力的情况,到底是什么?
你倒是说完再断电啊涅尔德!
阿狄亚瞧见新同伴眼底流露出的一丝郁闷,嘴角勾起戏耍人成功的满意笑容,刚要开口说话,却倏然一转眼眸,看向洛荼斯身后。
河流女神脸侧,银色碎发飘动,拂过翘起的眼睫末端,让她微闭了闭眼。
是风。
诸神之国的风是恒久的,每时每刻,都有微风裹挟着浅淡的花木香气,在岛上涌动不息。
但就在刚才,那些气流改变了方向,风力加强,朝着这边翻涌而来。
“是战争啊。”
清脆的音色伴着风自身后响起,语调平静。
洛荼斯回首,就见一个很小的孩童正被风托举着穿过湖面,来到坐满主神的亭子。
这孩童的个头实在太小了,说是孩子都有点勉强,因为他看起来只有一两岁,还处在婴孩的范畴。
浅金色的卷毛,苍青色双眸,头顶冠冕,脸颊和身体一样圆乎乎,绣着庄严纹饰的长袍披在身上,只显得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簇拥着他的气流昭示了婴孩的身份。
风与天空之神,恩。
最开始的意外消散,洛荼斯丝毫不觉得奇怪,毕竟她已经见过了神蟒,众神之王是个婴幼儿这种情况也没什么稀奇——
问题是神蟒是化身,眼前这位神王可是如假包换的本体。
神话故事里有写过神王是个还没腿高的小孩吗?
大地女神微笑着招呼:“你这次来得很快啊,恩。”
恩被气流送到唯一空着的那张椅子上,坐在那里还没桌面高,于是风又任劳任怨地托起神王,好让他肉短的双手安心放在桌子上。
天空之神庄重地冲洛荼斯点头:“你好,伊禄河的女神,能看到你历经千年时光后凝聚成形,真是太好了。”
然后他简短道:“我偶尔会随机到这个模样,勿怪。”
索珈为他的话做注解:“恩他每次沉睡醒来,都会由一团无形的风变化为不同年龄段的面貌,并无规律,这次大概正好变成了孩童。别担心,外表是不会影响他说话行事的。”
说着,大地女神用蟒尾卷起一块小饼干,愉快道:“快来尝尝,我制作的新鲜口味。”
天空之神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把饼干塞进嘴里,吃着饼干,脸颊像松鼠一样鼓动。
……洛荼斯看着都有种牙疼的错觉。
话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牙吗?
洛荼斯轻轻晃头,将脑海中浮现出的甜酒味道挥去,眼睫微垂着思索。
不论是风还是天空,无疑都具有一部分多变与不定的特性,前者没有一刻停歇,后者的天象也是变幻万千。
至于为什么天空之神会存在这种神话中并未提及的奇特状况,洛荼斯暂时没心思琢磨。
她望着端坐在风团上的恩,维持耐心等恩吃完一块饼干,才谨慎地问:“你刚才说,战争?”
如果能放开神力的条件是战争,那未免……太简单了。
索兰的西北边境战火连绵不断,要不是王女的威慑,萨努尔族应该还在时不时劫掠村镇,突袭城池。
尤其现在处于冬季,正是他们物资最紧缺也最难熬的时期。
不只是与萨努尔族积年累月的对抗,索兰契亚历史的每一页都有战火的影子,哪一个国度不是这样?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从来如此。
洛荼斯抿了抿唇,安静地等待神王说出未尽之语。
恩果然道:“一般的战争自然无法让神灵参与,唯有真正的死斗,决定某个人类文明未来存亡的举国之战,才能允许神降。”
“在【世界】的规则里,只有神能作为神的对手。”
洛荼斯骤然抬眼。
在她难掩惊色的视线里,天空之神两只手交叠着放在桌上,叹息道:“这次聚会本来也是要告诉你这些的,你的苏醒,对索兰神系而言很重要。”
“首先,你应该能想到,世界上并不只有我们一个神系。”
“索兰契亚是众多人类文明中的一支,索兰人的信仰令我们诞生或苏醒……这么说也没错,但更精准的说法是,索兰契亚文明的意志造就了我们。”
洛荼斯缓缓颔首。
她曾经翻阅过这个时代其他国家的神话典籍,几乎每个文明都有自己的神话体系,或单一或繁杂,或清晰或混乱,但总归是有的。
在阅读这些典籍时,洛荼斯就在想——
索兰神灵是存在的,那么这些神话体系是否也存于现实?
而现在,天空之神给了她明确的答案。
“作为文明的造物,我们与索兰契亚共存亡,如果文明断绝,大多数神也会随之消亡。”
“哪怕文明消散之后,还有零星人类念诵神名,我们也无法继续存在,除非被胜出的那一方文明吸收融合,成为他们的新神。”
洛荼斯指尖捏紧:“所以神灵才要参与战争?”
“我们需要参与,文明的意志也在呼唤神灵参与。”恩肃然道,稚嫩的脸上显出一种奇异的静穆,“当到了注定的那一天,我们会自然而然地明悟,一段决定存亡的时期来临了,即便人类一无所知,我们也会先于他们知道。”
于是,神战。
神灵的战场将与人的战场相汇,到了那一步,双方都会知道彼此没有退路。
因为,但凡是能中途达成和解的人类战争,神灵从一开始就不能参与。
一旦神战开启,就意味着两方之中势必有一方将要就此衰亡,没有和解的选项。
短短一瞬,洛荼斯想了很多。
最后,她低声问:“你说的那一天,是指什么?”
两国交战的重大节点。
还是决定胜败的最终战场?
恩说:“是被久远后世的人类,记录为一场浩劫开端的日子,是注定某个文明走上绝路的战争开端之日。”
怎样的存在,才有资格断定那一日是否来临?
“——是【时空】与【命运】。”
——————
索兰契亚西北边境,再往更西边的草原深处推进数百里。
冬季的草原,是一片荒凉贫瘠的寒原。
没有足够牛羊牲畜吃的牧草,更没有种植粮食的条件,冬季是萨努尔族最难熬的时节。
往年这个时候,萨努尔族早就一周三趟地劫掠索兰边境了,这对他们而言是习惯,也许生存的必需。
但最近一两年,这些部落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敢妄动。
索兰国力是比上一任王在时势弱了,但镇守底格比亚城的王女可不好惹。
单要说一个人,也没什么好怕的,可底格比亚的军防在她手下固若金汤,还会主动出击,杀得萨努尔族人节节败退,这就很成问题。
萨努尔最大部落的首领坐在自己的帐篷里,面前放着热腾腾的大块烤肉,却提不起什么劲。
这是他们部落的牲畜。
三年前的今天,他吃的可是从索兰抢来的马肉,战马滋味劲道,相比之下,摆在眼前的食物着实不够看。
注意到角落投来的渴望目光,首领嗤笑一声,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没烤了你就不错了,还想吃肉?”
蜷缩在帐篷一角的少女闻言,低下头,不说话也不动,呼吸轻不可闻,好像没有生命的石头。
首领对着烤肉发了会儿呆,扯下一根肉骨,正要啃下,就听帐外传来手下人的通报。
“大人,喀斯涅的使者来了。”
喀斯涅是位于索兰契亚西南部的邻国,但并不与萨努尔族占领的草原相连,它们之间还隔着一个小国。
首领抬头:“哦?叫他进来。”
身披长袍的使者冒着风雪走进帐篷,他抖去衣服上的雪,行了个礼。
“我带着殿下的嘱托,前来拜见大人。”
“行了,收起你们那一套,这次你来干什么?”
使者笑意不变:“那我就直说了——对于我们上次的提议,大人意下如何?”
首领眼睛一眯:“什么提议?”
使者明知他在装傻,还是耐心地重复:“与我们喀斯涅结盟,共同等待时机,获得更多利益。”
首领哼道:“还行,比上次来的那个玩意儿胆子大,也会说话,乱七八糟扯一堆,谁想听?”
在他身后,森白的人头骨挂了一整张帐面,面对这样的情景,使者的表情也没显露出一点惊惧。
“坐下吧,请你吃肉。”首领捶了捶胸口,一条穿着狼牙的粗绳被捶得震了震,“话先说在前面,我不想搞你们来来往往的那一套,但你要是欺瞒我、拿我当傻子,我也能听得出来。”
“要是让我发现你有哪里不对劲,哈,你就别想回去了。”
使者笑道:“我当然会对大人诚实相待,向伟大的最初之神刻罗托发誓。”
他迈步向帐内走去。
在使者身后,兽皮缝合而成的厚重帐帘落下,隔绝帐外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