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偏激
燕其音是被一阵哭闹声吵醒的，他拉了拉同桌的衣袖。表情看起来很迷茫，“又怎么了？”
程留抽空看了一眼，“好像是两个女生闹矛盾了，还是怎么了？我也不清楚，陈文明让她们先跑20圈再来说理。”
燕其音又趴回桌子，他眼睛眯着假寐。
“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程留写字的手一顿，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我原来在六班的时候也有差不多的经历，那时候我才明白。重点根本不在于真相是什么，而是后果究竟有没有人承担。公平？不重要。”
燕其音久久没有说话，抬手揉了揉小狗的头。他低声道：“偏激了。”
程留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燕其音却不再说话说。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像一只矜贵漂亮西森猫。任由教室如何嘈杂，他们这儿像是自己开辟了一方小天地出来，总是安静的。
下课和上课好像也没什么区别，燕其音那些朋友很少来打扰他的。反正程留没几个能叫的上名字的，毕竟七班和一班串了整整一层，过来也麻烦。但真偏生有人不怕这麻烦，程留拿着水杯到中间的楼梯档口接水的时候，又被人拍了肩膀。
“程留！在一班过得怎么样？”
“还行。”
他一回头，看见了黄杏。
少女扬起漂亮的笑容，“那个，能把你的生物笔记借给我看看吗？最近感觉有点跟不上，前面的东西都忘了好多。”
程留的初中生物不好，所以之前每次上一章都会把笔记整理一遍。涵盖了几乎课本上所有的知识点，还有老师上课讲的思维结构图。这是个笨办法，但有助于他理清思路。之前给很多人借过，黄杏说他的笔记本里什么都有。
程留点点头说：“那你待会中午下课来找我吧。”
黄杏拉着他的袖子，笑颜如花：“谢了啊。”
左右他也不用学生物，无所谓的事情。
“嗯，我先走了。”
燕其音睡醒了正渴得要命，眼巴巴地等了半响才等到他回来。
“辛德瑞拉，要渴死我吗？”
程留姗姗来迟，莫名道：“辛德瑞拉是谁？”
燕其音喝了口水，嘴唇被热水刺激地有些红。莫名润泽，像石榴树上沾了水的红萼，秾丽漂亮。程留很尴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复注意一个同性的嘴唇。那嘴唇一张一合，“灰姑娘，不是你说你比灰姑娘忙吗？”
“瞎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他颇为不自然地转移话题，“最近有一个集训你知道吗？”
燕其音没再逗他，“什么？”
“之前在家的时候，一中那边有朋友说的。说附近有一个训练小型基地开放。相当于去体验一下部队的生活吧，好像是五天时间。他们已经去了回来了，现在好像轮到了我们了。”程留说，
他似乎很不虞地皱了皱眉道：“学校好的不学，净会整一些幺蛾子。你现在这状况，能去吗？”
燕其音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程留就坐在他对面，像澄澈又漂亮的珠玉。朝霞更盛了，把他潋滟的眸光衬托地更亮更美。
“我当然要去，要和你一起。”燕其音笑道，
坐在对面的人避开他的目光，像是被这笑容灼烧了一样。两个人都揣着说不清楚的心思，但是谁也不敢说。
来接他们集训的校车很快就来了，一个年级的人，像是卸货一般被扔在一个山沟沟里。明德本身在市中心，校车七歪八扭地饶了许多地方，才找到了这个山沟沟里的基地。
如果不是老师也在，程留都要以为自己要被卖进深山老林里了。
一进去，正中央的台子上站了一位身材魁梧的教官，姑且叫教官吧。他们跟一批老弱病残的残兵似得，在下面站队也站得歪歪扭扭的。上面站着的人没说话，下面一排教官先分发了一件单薄的长袖长裤迷彩服。看见有人拿着衣服往西边的宿舍楼跑，站在最上面的教官吹了一声哨子，闹哄哄地广场顿时安静了。
“就在这儿穿，穿好再去寝室放东西。15分钟后等你们待会回来，再讲讲我们这儿的规矩……”
下面虽然一阵小声的抱怨，但都乖顺地换了衣服。程留穿的是牛仔裤，幸好发下来的裤子肥大，可以直接套在外面。就是帽子太大了，带他头上像小孩儿偷带大人的帽子，圆眼都要被帽子边缘遮住了。
燕其音看的有趣，忽然用力地一把拉下他的帽子，整个盖住了半张脸。还颇为惋惜地掐他侧脸，还有那边几乎消失了大半的软肉。
“瘦了好多……”
上面有人盯着，程留小心地顺势踩了他一脚，“再掐！”
又掐了一下，果然很欠揍。
到底是好不容易外出一次，都被新鲜感调动起来。这边也热闹，没什么注意两个人的小动作。
宿舍是八人一间宿舍，他们人少只有三百多人。有很多宿舍都没有住满，程留和燕其音住一起的203就只有四个人。免得起床麻烦，四个人都睡在下面。
外面又是一声尖锐的哨子声，该出门了。
一开始站在台子上的教官拿了一个话筒，
“我姓李，你们可以叫我李教官。首先非常欢迎明德的同学们来到我们基地。其次，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你们班的教官，在这儿，是没有个人的！这个班！这个集体就是你们最重要的东西！以后每天，八点教官吹哨，所有人到齐！晚上那八点钟解散，其余时间不准回宿舍。出入列要喊报告，食堂吃饭也是要排队的。吃多少拿多少，必须吃完！拿了但没动的东西可以放回去，这些粮食一滴都不许浪费！平时在宿舍不准大声喧哗，食不言寝不语！同样的，食堂也不能说话！好了，现在由你们带队的教官讲其他的规则。”
在一班带队的教官姓孙，迷彩服扣好了也能看见他的大肚子。
说实话，程留觉得他不像军人，像平时穿着拖鞋，拿着保温杯在村口看别人下象棋的大爷。还是那种喜欢在别人下棋的时候，指点江山的那种烦人大人。
孙教官可不惯着小兔崽子们，没在意他们打量的目光，大声道：“现在先排队，按高矮排，一排九个排五列。”
“你你，对，你站哪儿呢？”
“你这矮胖墩儿还要往后面站！前边儿来！”
周围一阵哄笑，小胖子灰溜溜地站到前面去了。
程留暑假的这一年来瘦了不少也高了不少，这次没有排在男生队伍的第一个。他恰好卡在第三排的中间，燕其音在最后一排。中间还是隔着挺多人的，燕其音显然有些遗憾，不过身高这事儿谁也没办法。
深秋烈阳还是灼人，更别说他们身上还套了两件。程留的里面长袖的领子有些高，又紧又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了。
“安静！立正！立正都不会？你这个腿怎么放的？班长，出列！你一个一个看！”
一班的班长选的挺曲折的，罢免了好几个。最后是由体育委员兼任的，选的是另外一个寝室的舒晟。别看名字文艺，人是高高壮壮的很能唬人的那种。其实选他的原因很简单，他吼起来嗓门大，起码压得住场子。
接下来就是常规的立正稍息走齐步正步，训练蹲姿等等。说汗流浃背也不为过，来的第一天穿的衣服一上午就湿透了。
中午12点吃饭，下午两点开始训练，有一个简单的午休。吃饭的时候食堂是不让说话，程留把盘子放好出来发现燕其音在外面的水池子边洗手。一上午匆匆忙忙的，这个时候才有一点空余的说话时间。
燕其音看是他来，拿刚刚沾了水的手蹭了蹭他的脸，“还好吗？”
程留没敢摘帽子，额头的碎发都已经汗湿了，“不好，热死了。”
“走，先回宿舍。”
“嗯。”
“咳咳——你们俩怎么回事？”背后响起一阵咳嗽声，原本两人自由随意的步伐和并肩的站位变成了前后，步子也换成齐步。
等到进了宿舍门口两个人才重新并排站到一起，程留脸色难看，热得想吐。
两个人的床在最里面对着，窗户外边就是山石和青翠的爬山虎。寝室倒是很凉快，先前没仔细看，床褥和被子都只有薄薄的一层。
燕其音拉着他走到里面，程留早就自觉地摘了帽子，松了衣服领口。
他在行李箱里一阵捯饬，拿出来不少东西。最后翻出一个玻璃纸包好的袋子，从那里面的东西抽了一条撕开贴在了程留的脑门儿上，蓝色的，冰冰凉凉的。
“这是什么？好凉”
燕其音又给自己撕了一个，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贴在后脖颈上。
“冰贴，之前高一军训买的没用上。”
程留疲惫地坐在自己床边还要调侃他，“你准备得这么齐全，怕是班上没有女生比得上你了。”
“不准备？你晒脱了皮的时候别来求我。”燕其音冷笑道，
程留已经把外套脱了眯着眼躺床上，“不可能的，我皮糙肉厚。”站在一边的人无奈地给他拉好被子，才慢慢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皮糙肉厚就不是皮了？”
“我不管，就不是。”
燕其音不想跟小学生辩论，太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