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这天大课间的时候，李苏画在埋头补作业，周昊阳在呼呼大睡，曲静和唐君如一起在讲台上抄ppt，前几排的同学也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原本一切如常。
直到王雪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进来，敲了敲李苏画的桌面。
“你来一下。”
李苏画有些茫然，但还是听话地跟着出去了。
王雪把她拉到走廊的一个小角落，神情严肃地和她谈了一堆什么。
其间能看到李苏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摆着手否定了什么，然后又陷入沉默。
“……”
祝成真把面前的单词书翻过一页。
直到李苏画回来，他才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内一直在重复看一个知识点。
“那个……祝成真，我以后就不坐在这里了。”
祝成真愣了愣。
“……哦，为什么？”
“老师说，起初安排我们坐在一起，是想让你多帮帮我，顺便带我熟悉环境。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想来也已经没必要了，还是按正常的安排来吧。”
其他班都采取了单人单座，唯独他们班没有，仍然沿用1+1互帮互助制。
她和祝成真的年级排名差了八百来名，坐在一起显然不合适。
李苏画像往常放学那样收拾自己的东西，只不过这次显得很有条理，就像一个莽夫突然愿意动脑子了一样，这本书应该怎么放，那张试卷应该怎么叠，井井有序。
“现在就搬？”
“嗯，早搬早完事。”
李苏画把之前生病时借用的笔记双手奉还，朝他笑了笑：“谢谢。”
祝成真看着笔记本上的字母，微微出神。
直到面前的座位空了，人也走了，他才意识到，这件事是真的发生了。
“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班长。”
那个从一组过来的女生向他打招呼，印象里是个成绩不错又很努力的同学。
“咦……方棠，你怎么在这啊，李苏画呢？”
“你醒啦，老师让我跟她换一下座位。”
“哦……好端端的换什么啊。”
周昊阳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方棠趁他不注意，翻了个白眼。
下午最后一节课，祝成真去王雪的办公室送试卷。
“辛苦了。”
王雪面带微笑，低头整理着手中厚厚一沓卷子。
“……老师，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王雪抬头看向他。
“问吧。”
“为什么您要忽然调座位？”
“……”
祝成真顿了顿，接着道：“我的意思是，我和李苏画的成绩最近都很稳定，课余时间关系也不错，忽然换座位，我有点不适应。”
“隔壁班的李老师告诉我，那天碰见你在社团活动室自习。”
王雪敛了笑意，从电脑桌面调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一段监控视频。
“然后我就查到了这个。”
灰暗的楼梯角落，他打开活动室的钥匙，和李苏画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你们在活动室里独处了半小时，还是晚修时间。”
“这是一个高三生该有的样子吗？”
王雪已经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了。
“……我们只是弹了一下琴。”
“我不想偏袒谁，你们到底谈没谈我也懒得追问，等你们毕业了成年了，谈一百个我都不管。祝成真，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
“……一百六十二天。”
现场算的。
王雪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心平静气道：“好在这个监控现在只有我看见，要是落在别的老师手里，最少都得请家长来一趟……调开你们两个，也是想让你们各自冷静一点，想清楚自己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从今往后，我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了，好吗？”
祝成真闭上眼，片刻后睁开，缓缓颔首。
他一向守规矩、知分寸，入学以来只拿过奖没挨过骂，在师生间都有一定的声誉，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严厉的批评，就连王雪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升学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百分百发挥正常，对吧？老师不是危言耸听，每年因为各种原因考砸的人不在少数，有的甚至比你还优秀。”
她继续施压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在这之前，任何因素都有可能会改变未来的方向，你要明白。”
难得被老师训了一顿，祝成真觉得脑子有点浑。
回到教室，下意识地寻找着李苏画的身影，看见她坐在位置上安静学习。
以后想和她说点什么，就得跨过好几排座位，从教室的最右边来到最左边，好比两人原本住在同一座城市，现在却一个在西半球，一个在东半球。
少一个李苏画，地球照样转，他的生活也不会发生很大改变。
可他为什么会觉得不甘？
……
在班级里，同样是朝夕相处，同桌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小学的时候，李苏画和班上一个玩得很好的女生当了整整三年同桌，两人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直到六年级开学，班主任才把她们调开。
调座位那天，班里关系好的同桌几乎都被拆散了。换完座位，李苏画趴在桌子上，假装在睡觉，实则偷偷抹眼泪。
从今往后，买了什么好吃的零食不能第一时间分享，看了什么好玩的动画不能第一时间讨论，就算吵架了，连对方生气的脸庞也看不见。
李苏画知道，她们以后也一样会是好朋友，但永远无法像现在这样好了。
说悲观点，就是渐行渐远的开始。
-
为了避免众人怀疑，王雪又陆续调换了几组同桌，连曲静和唐君如这对模范同桌也没能幸免于难，好在她们本来就是一个宿舍的，影响不大。
李苏画的新同桌叫周柠，个子小小的，聪明外向，人很好相处。
唐君如的座位在她们后面，靠着走廊那边的窗户，三人下课时经常一起说说笑笑，讨论题目。
这天课间的时候，窗外忽然探进来一个身影，朝唐君如道：“帮我喊一下祝成真。”
唐君如直接往班里吆喝了一嗓子：“祝成真，你姘头找你。”
李苏画正在喝水，听了这话本来想笑，结果不小心呛到了，咳个不停。
“诶，李苏画你怎么了。”
“咳……没事……不用管我……”
她不想错过祝成真的反应，结果抬头的时候，正好和他对视了一下。
祝成真隔着半个班看她，戴着眼镜，很呆地眨了眨眼，像某种犬科动物。
“来了。”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理所当然的反应很可爱……
“蒋文聿，你找他干嘛啊。”
“我找我老公，关你什么事？”
唐君如作势要给他一拳，被他侧身躲过了。
“说不说？”
“就一点社团的事。”
“你们那小破社团还在啊？”
“嗯，估计快凉了。”
蒋文聿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见祝成真从后门出来，便挥挥手走了。
“你们俩很熟吗？”周柠转过来问道。
“我、他、还有曲静，高一一个班的。”唐君如解释道。
“哦哦。”
听到社团快凉了的消息，李苏画有点想去问问祝成真怎么回事。
不过，王雪现在要求他们少来往，就算想问，也得等到出校后或者网上发消息了。
后门走廊。
“学生会的说了，要是学期结束前还招不满新社员，就要解散我们团。”
祝成真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了敲。
“我想想。”
“都快考试了，你还有时间想办法？”
“考完再想。”
“……我们社团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祝成真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才加了新人。”
“就你们班那个转学生啊？我刚看到了，是挺可爱的。”
蒋文聿拍了拍他的肩，“眼光不错。”
祝成真淡淡看了他一眼，把扒在身上的那根爪子拂去：“管好你自己。”
携同着西伯利亚冷风，高三上学期的最后一场考试终于到来。
李苏画被分到楼下的考场，每一场考试都奋笔疾书，尤其是数学。
要是在自己最花心思的一门课上挂掉，那可太丢人了，简直无颜面对教了她那么多方法公式的祝成真和小鱼老师。
过完昏天地暗的两天，随着铃声打响，学生从考场涌出，整栋高三楼都陷入一种软绵绵的轻松氛围——马上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几名同学围在讲台上对答案，有人欢喜有人忧。李苏画属于考完就拉倒的那一类，不出成绩绝不对答案，别人还没来得及回班，她已经挎上书包准备走人了。
今天是赵家铭转院的日子，他要到隔壁市做手术，李苏画肯定得去送送他。
她从书包里翻出手机，给祝成真发微信。
李苏画：我先去医院了
祝成真：等我
李苏画：你不是在给他们讲题吗
祝成真：刚讲完，我去拿一下试卷
李苏画：那我在校门口等你
她退出聊天栏，无声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却接二连三的被人误会，现在连在学校碰个面都得偷偷摸摸的。
祝成真没让她等太久。
李苏画靠着围墙玩手机，连第一条热搜的瓜还没吃明白，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走吧。”
“哦。”
李苏画抬头，发现祝成真的脸有点红，呼吸间氤氲着白气，好像是跑过来的。
两人走在冬日的街道上，路灯将人影慢慢拉长。
“考得怎么样？”
“正常发挥。”
“真好啊，我也想每次都正常发挥。”
车辆川流不息，人行道的绿灯变红，两人相继停下脚步。
“你考砸了？”
“怎么可能，我这两个月学得这么认真，头发都快掉光了。”
“是挺认真的。”祝成真低头轻笑。
“但愿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晚风吹过，李苏画的马尾随风晃动，她偏头看向祝成真。
这家伙竟然笑了，好难得啊。
却没发现，自己的嘴角也下意识地微微上翘着，仿佛昙花一现。
就算以后注定要分离，他们至少还有当下。
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