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做康复
科举余波还在, 经大理寺审查,此事牵连甚广,要说最大的赢家, 不外是那些被重新取录的士子以及以蔡项为首的通过科举入仕的寒门官员。
其实还有在此次事件中完全隐形的东宫一系。
太子不仅兵不血刃,让晋安帝跟齐王萧家的暂时同盟离心离德,还让东宫少詹事陈楠成功在寒门士子中站稳脚跟, 逼得曾经以蔡项等言官为首的骑墙派亲自站出来指责齐王名不正言不顺。
这大晋,还有比太子更名正言顺的人吗?
经此一役, 齐王被关禁闭, 萧家弃车保帅, 暂时收敛, 皇帝气得旧疾复发。
这个冬天,甚是寒冷。
西苑来拜访的人多了些,太子却低调的闭门谢客, 其他倒是一如既往。
墨柏枝一大清早便往临风斋来,前几日宋舟托她设计了一个特制的双拐, 今日刚做好,她便亲自送过来了。
刚迈过寿山石桥, 她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声音, 识趣的她便自觉停在了石桥下。
——是宋舟再陪太子殿下做康复。
这是这些日子临风斋最常见到的风景, 她是过来人, 当然不会做什么煞风景的事, 这时候傻乎乎上去打扰。
宋舟一早替季景辞扎过针, 这会儿正扶着他在院子里慢慢走着, 她不敢离他太远,因为他腿长,却使不出力, 很容易摔倒,只能靠近了让他拄着。
宋舟本来提议找个体型等各方面都合适的人来陪他复建,可是太子殿下坚持要用她,他说其他人他不放心……
好在临风斋平时没有准许,外人不得进来,宋舟借口男女授受不亲,太子殿下反驳说医者不分男女,她没办法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其实宋舟本身也是不那么计较男女这些的,她也不是没给男子做过针灸等治疗,只是面对季景辞,多少有些不一样。
她不敢靠得太近,这让她会不自觉地胡思乱想,所以身子有些别扭的抻着。
季景辞看在眼里,害怕压着她,也不敢完全依赖她,毕竟她那么纤细,万一两人一起给摔下去,就玩儿大了。
明明是阴冷的冬日,两人却都走出了一身大汗。
季景辞这样靠着宋舟带着勉强能行几步,他的腿久不行走,肌肉都有些萎缩了,只能慢慢恢复。
两人就这样一遍遍走着,宋舟身材纤细高挑,但也只到季景辞耳下,他低头,忽看见她额角鼻尖都沁满了细密的汗珠……
“咱先歇会儿吧……”季景辞私心里舍不得放开她,但是见她有些累,还是开口了。
宋舟长舒了口气,这人终于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了,他这样不知疲倦的反复练习,她撑着他,真的很累。
宋舟扶他坐在动椅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季景辞蹙眉,“大冬日的,还有凝霜未干,你就这样坐石凳上?”
宋舟擦了擦额头,“不碍事,我这会儿热着呢。”
季景辞本意是想跟她多多接触,不成想这样她确实辛苦,他下定决心,明日还是找影剑过来吧,她在边上看着就行了。
“墨先生说你有信自渝州过来。”
太子殿下犹豫了会儿,自袖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宋舟。
渝州的信?宋舟没想到渝州还能有人寄信给她,好奇地接了过来,信封却是拆过的。
她眉毛挑了起来,“你拆过了?”
墨先生自是不会干这种事,要说谁有机会并且敢,也就这位太子殿下了。
季景辞轻咳一声,有些心虚,“我是怕有什么问题或者急事。”
这人何时如此赖皮了,拆了信还明晃晃地理直气壮告诉人,宋舟蹙眉背过身去。
“好吧,我承认是好奇给你寄信的人是谁,千里迢迢的念着你,我错了,并且保证不会再有下次,能不生我气吗?”
见宋舟依旧不说话,季景辞伸出四指做保证状,“孤以太子的名义发誓作保,如何?”
其实季景辞也不是故意要拆的,他虽然好奇,但是他的性子是宁愿憋着也不会去私自翻看的,而且宋舟性子强,他是希望尊重她的。
只是信封不小心被沾湿了,为了不把里面的信打湿才特意拆开了来,待信封干了他才重新装进去的,并且其实他都没有看过内容。
但他也不愿解释,拆了就是拆了,她不高兴也是有道理的。
宋舟也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不喜欢这种没有隐私的感觉,见季景辞都拿太子身份作保了,她也不好再生气,只能气哼哼的自个儿看信。
原来这信是陈三儿一个月前寄过来的,他说了一些渝州的趣事,还有告诉宋舟千金堂已经整修完毕重新开业了,生意还不错,随时等着她回来。
信的最后他说了一件事,就是前段时间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来千金堂打听宋舟,还问了关于无涯子的不少事,听口音那些人仿佛来自京都。
宋舟看完信,怀疑地看着季景辞,季景辞莫名其妙,宋舟见他这样,顺手把信塞给了他。
待看过后,季景辞手一摊,“不是我,影剑是我早就派去渝州的,没道理现在才被陈三儿发现,我也没让他打听你师父的事,至于墨先生,你走后就更没必要了。”
“墨某确实不曾派人再去过渝州城。”墨柏枝在石桥下等了许久,见两人停下来说话了,她便过了来,刚巧听两人说到自己,她不禁出声否认。
见墨柏枝过了来,宋舟赶紧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双拐,“师叔,这双拐你做好了?”
这双拐跟普通拐杖不同,可以调节高度,上部包有软垫防止磨损骨头,下部有分岔跟机关,便于使用者调节步子大小。
宋舟只是跟墨柏枝说了这样的想法,没想到她手这么巧,竟这么快就做了出来,她开心地调试着。
季景辞见宋舟忙得不亦乐乎,心里五味杂陈。
他本来打算明日就换人的,可是看着宋舟早早的让墨柏枝做了双拐他就心塞,这是不乐意陪他复健吗?
但是一看宋舟又设计得如此贴心,并且认真调试,他又觉得她可能没想那么多,是真为了他好。
“景……殿下,你先试试?”宋舟叫顺了口,差点忘了墨柏枝在,竟直呼季景辞大名,好在及时改了口。
季景辞点头,宋舟扶着他换上了双拐,墨柏枝仔细地跟他介绍了一番,他开始尝试着靠着双拐行走。
一开始有些艰难,但是慢慢的,也能往前了,只是双腿没劲儿还有些吃力。
之前他不让太医署的人医治,其实无他,他的腿根本就不是传说中无知无觉的样子,他后苑一直有国手替他医治,只是为了避宁王齐王锋芒,一直对外说的是这腿废了。
后来宋舟发现了端倪,他也不避讳,干脆让宋舟替他继续诊治,只是叮嘱宋舟不要外传,宋舟也争气,秋日宴上面对皇帝的疑问,她为他撒了谎。
不过他的腿到底伤了经脉,又久未痊愈,一直不能真正地站起来行走,虽时时按摩,到底肌肉萎缩比较严重。
现在宋舟她们做的就是为他复健,帮助他能站起来最终如常人般行走,毕竟大晋需要一个健全的储君。
况且一年之约将至,宁王已经是庶人了,齐王也被暂时关了禁闭,太子的腿,也是时候该好起来了。
所以其实西苑众人,东宫班底是略略有些着急的,这不,以少詹事陈楠为首的东宫幕僚跟沈越止一大早就候在了临风斋外,要求见太子。
他们这是有正事要商量的节奏,宋舟跟墨柏枝很有眼色的告退了,季景辞换过汗湿的衣衫,便带着众人去了闻正堂议事。
“听说章皇后去了奉天殿替齐王求情,不知道这次陛下会坚持多久?”东宫侍读高显出身成国公府,本身消息就比寻常人灵通,像这等宫廷之事,他往往是先人一步。
沈越止没事儿拿了个香薰球玩儿,“不好说,咱们陛下不是说谁都不见么?这么快就打脸了?”
“咳咳……”
见沈越止吐槽晋安帝,其他人却不好跟着他一起的,一时间堂内不约而同的发出声声轻咳。
季景辞拢了拢膝上的小手炉,“阿止,慎言,若不出所料,父皇一定会见她的,这么多年了,哪次不是这样?”
这事儿大家其实都默认了,不过见了又怎样?心软了又怎样?再怎么着,也不可能立马把齐王放出来,他这禁闭,至少也得关到节前,就看到时候会不会以过节的名义将他放出来了。
只是在座之人多多少少就有些为太子鸣不平了,皇帝也太过偏心眼儿了。
沈越止一拍脑袋,“太子表哥,要不咱们给他们加把火吧,既然他们夫妻感情如此之好,咱们不如抖些往事出来,特别是……”
沈越止话还未完,就被季景辞先知先觉打断了,“阿止,慎言!这事儿孤自有打算,如今父皇身体不好,还是先缓缓吧。”
宋舟的身世沈越止也是知道一些的,他的第一想法当然是把这件事爆出来,给章皇后她们添些堵,说不得这里面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内幕。
皇帝不仅被带上了绿帽子,这还有了小帽子,想想就觉得刺激。
可是季景辞不这么想,他曾经对宋舟承诺过不会拿她的身世做文章,况且如果这件事爆出来,大晋儒风礼教盛行,宋舟别说在京都立足了,还有没有活路都很难说。
这事儿最好就不要拿到台面上来处理,他是不能容忍她可能受到一丁点伤害的,所以他找了个理由阻止沈越止继续说下去。
沈越止说话向来不太着调,太子呵斥他,其他人也没放在心上。
陈楠向来心细,注意到了太子的异常,不过他能晋升得如此快,为人还是很懂的,主子不想做的事,那是万万不要去撞邪的。
他索性起身换了个话题,“殿下,近日蔡项的一名门生倒是总来跟臣套近乎,想来是有意替蔡大人牵线搭桥。”
高显冷笑一声,“这些人心思倒活络,当初倒是骑墙高手,这会儿宫里刚传出陛下旧疾发作,他们一个个就忙着来试探了。”
皇帝偏宠章若华,这些年虽然子嗣不丰,倒也不算少,只是成年的皇子不多罢了,除了太子,封王的就宁王跟齐王,剩下还有几个未成年的皇子。
皇帝这是老毛病了,也不见得就是身体不好,也有可能是这次科举让他面子上挂不住,所以称病调养了。
不管是何原因,这个时候太子若是跳出来,两父子本就互相猜疑防备,只怕君臣父子关系会更糟。
季景辞好处拿了,现在是能低调就低调着,对于上门的大臣,一律避之不见,对外就称说再养病。
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了。
太子的安分让最近住在奉天殿的晋安帝安心了些许,他也不得不承认,比起章皇后跟齐王,太子显然更沉得住气。
只是他虽称病不上朝,到底放不下朝事。
“西南近日可有战报传来?”
晋安帝喝完了汤药,马上就想起了战事。
虽说称病休朝,那也不过是皇帝要面子做给大臣看的,哪里真能放下。
内监捧了一摞折子躬身上前,“回陛下,有的。”
晋安帝伸手拿了最上面的一张,那是最近的战报,不过一会儿,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浅淡的笑意。
“来人,速传太子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