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不傻
赵猴儿的尸体是三天后被发现,夏日炎热,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法看了,仵作提议就地掩埋。
至于凶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查得出来的。
而那片辣椒早就没了踪影。
刘婆婆一向心善,听闻赵猴儿的死讯,“呸”了一声,道:“死得好,罪有应得,那畜生早该被千刀万剐了,就是不知是哪位好汉替□□道,有没有让那畜生临死遭些罪。”
一问之下才知,那赵猴儿仗着有赵府撑腰,往日里横行霸道,欺凌弱小,欺软怕硬,最可恨的是最喜欢祸害人家黄花大闺女,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
前几年,东城有个卖豆腐的姑娘被他长期逼迫,直到人家姑娘肚子大起来找上门,他却提上裤子不认账,还倒打一耙,说是姑娘引诱了他。
那姑娘当场一头撞死在他家墙上,赵猴儿却又跑到人家门里大骂,姑娘的老子娘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第二天双双吊死在家中。
厌厌地过了几日,福瑞记恢复营业,李苏雪躲在后院休养,一应事物交给了李苏冰、秋实和大小强他们,很少去前面。
黄寅来了几次,想要见李苏雪,都被她以身体不适给拒绝了。
她腰间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精神却一直不见好,白天心情烦躁不安,晚上难以入眠,勉强睡着,也总会做噩梦,梦里总会出现赵猴儿临死前不断翻滚嚎叫的画面,和白川杀人时的冷酷眼神。
那眼神会让她满头大汗地惊醒,内心里,李苏雪自私地不希望白川恢复记忆。
白川的改变愈发明显,自然而然地显示出与常人不一样的气度,如今,只有李茂然还敢往他身边凑。
看得出,白川在极力控制,尽量让自己显得和从前一样。
李苏雪明白,小傻子再也回不来了,而如今这个人,他终将会离开,回到他自己的世界。
她救过白川一次,白川救了她两次,算起来还欠了他一次,无以为报,总不能,总不能……
福瑞记已经完全交给了李苏冰,店里又招了几个伙计,基本上已经不需要李苏雪插手,她也乐得清闲。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赵家大公子赵世曾回来了。
李苏兰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红了眼眶,转身回房。
看她的样子,李苏雪下面的话不知如何讲了,知道她一直在等赵世曾,等他能为她做主,盼他还记得她。
自此离开赵府之后,赵家那边不吭不响,一直拖着,也不给个准信。李苏雪想的是这样最好,大家眼不见心不烦,自此一刀两断,各过各的。
本以为赵世曾会按往年的惯例年关才回,没想到提前了好几个月,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还带了一个女人和一对双生子。
李苏雪烦躁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思索着怎么修理渣男才解气。
当初她为了把李苏兰带出赵府,扬言与赵府断绝关系,可现在看来,赵府巴不得李苏兰离开,好给新人让位置。
那对双生子快半岁了,怪不得赵世曾不回来,原来那渣男早就婚内出轨了,还生了儿子。
而王氏说那般话,污蔑李苏兰有违妇德,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赶人出门,看当日的情形,也有可能想将人逼死。
李苏雪想通这一切,怄得要死,一口凌霄血憋了又憋。
临近黄昏,李苏雪不知不觉间走到白川河边,河上有好几只花船,悠扬动听的歌声传来,让人不知觉停下来,离得不远,能清晰看到船上舞女水袖飘飘,莲步轻移。
正待离去,却听一人惊喜道:“李苏雪?”
扭头一看竟是黄寅,当初因为怀疑黄坤参与了绑架事件,私下里迁怒于黄寅。在她养伤那段时间,黄寅去过几次,都被她拒绝了。
现在想来,自己无凭无据怀疑黄坤本就有失偏颇,而无辜怪罪黄寅更是欲加之罪,不由得生出些愧疚,讪讪道:“许久不见啊,黄兄可还好!”
“李苏雪你太不给面子了,去看你几次都被你拒而不见,我都要恼了。”黄寅嘴上说着责怪的话,脸上却带着掩饰不在的笑意,“今儿你请客。”
李苏雪见他如此,也笑道:“好,我请,去哪里,你定。”
黄寅一指花船:“既然如此,就去那儿。”
“这个,我去不大好吧。”李苏雪身穿白色长袍,腰间束宽腰带,梳了个男子发冠。
但她身姿纤细,脖颈修长,肤白如雪,虽做男子打扮,一眼望去还是个俏娇娘。
黄寅哈哈一笑:“放心,那花船上只是些清倌人,客人多半是书生文人,谈诗作赋,饮酒听曲而已。刚巧今日几位同窗也在,你也认识的,咱们好好聚聚。”
李苏雪诸事繁多,心中烦闷,也想找人说说聊聊,听个小曲、喝个小酒。
黄寅奇怪道:“怎么不见你那傻子跟着?”
李苏雪摆了摆手:“你也说了,傻子才会跟着,不傻了就不跟了。”
黄寅还想再问,李苏雪已经率先进了大厅。
花船大厅宽敞气派灯火通明,便又画梁雕栋,飞檐绕雪,看起来优雅别致。大厅中央一群十几个舞娘正跳飞仙舞,腰肢细软,身子轻盈,奏乐的琴娘长得很美,一双妙目顾盼神飞。
黄寅寻了个位置与李苏雪一同坐下,立刻有侍女送上酒水点心水果。
放眼望去,也有不少女子。
李苏雪悄声问:“这花船主人是哪家的,看起来好气派。”
黄寅拿折扇挡住两人,轻声道:“潇湘馆的,不过潇湘馆背后另有靠山,靠山是哪家就不晓得了。”
李苏雪点头,潇湘馆嘛,很熟,老东家。
又指着一盘荷花状的点心道:“你试试这个点心什么材料做道,口味很不错。”
黄寅乐得展示自己的厉害之处,捡了一块送到口中。
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过说些吃吃喝喝,落在别人眼里却不一样了。
影四皱眉:“李老板为何跟那小子那么亲近?”
影二:“只是靠得近。”
影四:“李老板又给了他一块点心。”
影二:“那个一看就不好吃,也没有福瑞记的好吃。”
影三咽了口口水:“还有三天才轮到我去福瑞记,有点急。”
影二:“主子来了。”
李苏雪在和黄寅研究一款果酒:“这酒大概是一种叫蓝莓的酿制而成,我前,我先前有喝过。”
“李苏雪?竟然是你?”
李苏雪抬头,撇了一眼赵景,没搭理她,继续对黄寅说:“很多水果都可以拿来酿酒的,比如……”
赵景看她那模样,右手手腕一阵痛:“李苏雪,你有请柬吗?能上这船可都是要有请柬的。”
黄寅把扇子一收,不悦道:“是我带她上来的,你有意见?”
赵景噎住:“黄寅?”
黄寅笑了笑:“怎么,不认识了?”
赵景指着李苏雪:“你们两个不是死对头吗?”
黄寅:“我们又和好了。”
李苏雪点头。
赵景:呕!
赵景:“就算是,李苏雪你看看,这船上不是名门闺秀,就是书生雅士,哪有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摊贩?”
此话一出,立刻吸引了周围几个人的注意力,纷纷张望。
李苏雪近来心思散漫,情绪低落,听她这么说,也不大在意,只想赵景发泄几句,赶紧滚远,别耽误她欣赏古代歌舞。
黄寅面色微沉:“赵景,不要太过分,福瑞记也不是你说的小摊小贩,再怎么说,你我三人也曾是同窗,而你两家也是姻亲。”
李苏雪蹙眉,微觉不妙。
“姻亲?”赵景连连冷笑,“李苏兰她早就被我大哥休了,她有违妇德,半夜三更……”
“赵景!”李苏雪喝道,“无凭无据,不要胡乱坏人声誉。”
赵景得意道:“我说错了吗?我大哥已回府多日,可从没听他提起李苏兰。”
李苏雪霍地站起,紧握酒杯,指节泛白:“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李苏雪循声望去,顿时一怔。
但见,聂慕宸一身白衣,玉树临风般出现在大厅门口,被众星捧月般拥了进来。
众人纷纷起身:“慕公子。”
几个少女激动地抱在一起:“天哪,我终于见到慕公子了。”
“他果真如传说中的那么俊美。”
“真不知哪位姑娘能有幸得此才貌俱佳的郎君。”
李苏雪看到聂慕宸,本能地想要逃走,不小心撞上桌角,疼得呲牙咧嘴。
黄寅扶住她的手臂:“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李苏雪再也顾不上其他:“我,我想出去透透风,你们先聊,哈!”
黄寅:“我陪你。”
影四与影二对视一眼:“果然是秦王世子。”
影三恨声道:“亏得主子待他如亲兄弟一般,没想到这人心机如此深沉。”
影四:“还好主子大难不死,现在怎么办?”
影三:“按计划行事,听号令。”
李苏雪刚走出大厅,但觉花船一阵剧烈晃动,接着就听有人尖叫:“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