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打一
从这天开始，李苏雪发现白川开始慢慢地变了，眼神不似先前那么呆滞，动作更麻溜了，发呆的时间少了许多，不再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很傻的样子。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李苏雪还专门带他去看了大夫。
由于并不知道他以前的状况，大夫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检查来检查去，末了，只说此人体格健壮，无病无灾地活个百八十岁绝对没问题，除了脑子不够机灵，其他都好得很。
李苏雪：……
为了帮白川找到家人，她去官府询问过，近来并没有什么人失踪，也没有寻人的，又托人到附近城镇打听，始终一无所得。
有些为白川难过，但他和自己家人相处得很愉快，特别是李茂然，以前黏李苏雪，现在黏白川，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还天天要吵着和白川哥哥一起睡。
李苏雪觉得，即使找不到家人，白川能一直待在自己家里也不错。
自从在早市摆地摊，每日都有不少银钱进项，家里的日子终于不再那么凄惶，以前欠下的债开始逐笔还掉，李茂然的药钱也有了着落。
很快，鸡鸭鹅养起来，菜地种起来，家里不时响起欢声笑语。
李苏兰整日忙忙碌碌，不是帮着做菜炒菜，就是忙着做绣品拿出去换钱，她精神好了些许，人也胖了点，但看得出，不过是在强颜作笑而已。
李苏雪看在眼里，不由得担心，很明显，李苏兰还记挂着赵家大公子，毕竟多年夫妻，不可能说断就断。
虽说如今与赵家断了关系，可赵家大公子并未发话，若他不愿，少不了还要闹到官府。眼下只能等年关到时候，等他回到胭脂镇时再作打算了。
李苏雪准备年后送李茂然去学堂读书，本来还想让李苏冰也去的。
结果被她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二姐姐当年在学堂念书的时候，天天嚷嚷着去上学就是去遭罪，非要爹爹拿鞭子赶着才去，我也觉得上学是遭罪，我也不要去。”
李苏雪无言以对，只能任由她去。
李苏雪再也没见过聂慕宸，也没听说有西唐的人来胭脂镇，慢慢放下心来。
这日下了早市，正要去采办些食材，眼前人影一晃，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呦呵，这才几天，李家二小姐竟去学人摆地摊了！”
李苏雪认出这人是黄寅，瑞丰钱庄的少东家，也是李苏雪在学堂时的同窗，两人一直不大对付。
黄寅手执玉骨扇，不时地摇两下，除了下巴抬得过分高了些外，倒也算是文质彬彬一书生。
此人样貌不差，就是说出来的话有点刺耳：“啧啧，李苏雪你好歹也是去学堂念过几天书的，好歹也是富家小姐出身，这样吧，你求求我，本少爷看在往昔同窗的情谊上，雇你当个丫鬟，不，那种精细活你做不来，护院打手吧，这个你在行。”
李苏雪不想理会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少爷，脚步一错，想要从另一侧过去。
黄寅使了个眼色，身后五六个家丁立刻上前，挡住了李苏雪的去路。
李苏雪气道：“黄寅，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没空跟你兜圈子。”
黄寅用扇子敲着手心，想了想，道：“本少爷今儿心情好，看你这落魄样也够可怜的，就不大开杀戒了，这样吧，你先给我道个歉，再应我一件事，往日的事咱一笔勾销。”
李苏雪回忆了一下，原主确实欺负这少爷多些，爽快开口道：“黄少爷对不起，我错了，不该在你书上画王八；不该当着全学堂人的面揍你，叫你丢面子；也不该在你洗澡的时候将你衣裳拿走，以至于让你不得不在水潭躲了半宿；不该……”
“停停停，够了够了。”黄寅白皙的脸庞有些泛红，心想就不该让李苏雪开口，更丢人了，头一摆，“走，陪我去醉仙居吃个饭，这事儿算揭了。”
李苏雪有些意外，还以为对方憋着什么大招呢，但她今天有要紧事要做，没有时间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温饱乱搞事的少爷玩：“改天吧，我今儿有事。”
黄寅正为自己的君子大度、不计前嫌而感动，没想到这人竟然拒绝了他，立刻火了：“李苏雪，你别不识好歹，现在李家不必从前，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棒打落水狗？”
李苏雪不由得沉了脸色，推开他就要走，却被一把抓住肩头。
“放开我。”李苏雪冷眼看人的时候，很有气势，眼风如刀。
黄寅咽了口口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往日看李苏雪趾高气扬的模样，恨得牙痒痒，整天幻想着能将她捉住狠狠揍一顿，可这会儿看她一身半旧粗衫，神色憔悴，心里又很不舒服。
李苏雪听到风声，扭头，眼睁睁看着沙包大的拳头朝着黄寅脸上招呼过来。
关键时刻，李苏雪推了黄寅一把。即便如此，黄寅被砸中的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嘶！”
黄寅带来的六个家丁二话不说，拔刀围了上来。
此刻集市上人还很多，熙熙攘攘的人群却在双方交锋的一瞬间，熟练地散开，腾出一大片场地，然后，围成一圈，神情兴奋地指指点点，俨然是一群经常吃瓜的群众。
西北道民风强悍，果然名不虚传。
李苏雪顾不上安慰痛得眼泪要掉不掉的黄少爷，大声喊道：“住手住手，全都住手。”
作为胭脂镇最有名的富商，黄氏的家丁护院出了名的能打。
六对一，那六个还个个拿着把大砍刀，本就受伤的白川就算不被打死，也得脱层皮。
李苏雪气急败坏地吼：“黄寅你让他们住手。”
黄寅吸气，含混不清道：“为什么不是你那个谁先住手，哦，话说回来，他谁啊？”
李苏雪看得心惊肉跳，总觉得下一刻白川就会血溅当场，牙一咬，上前掐住黄寅的脖子。
黄寅：……
却见场中形式陡变，白川高高跃起，半空中身形陡转，“啪啪啪”接二连三踢掉五个人的长刀，长臂伸展，第六个人的长刀不知怎地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眨眼工夫，胜负已分。
“切！”
围观群众纷纷表示失望，那六个汉子太笨蛋了吧，这么快就被缴了长刀，好歹再挣扎几下嘛，没意思不激动不好看。
有好事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再来一个。”
六个家丁脸色极其难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和惧意。
白川将一摞长刀往地上一扔，喜滋滋地跑到李苏雪身边，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等夸奖。
李苏雪：……
刚才那个耍威风的是这傻子！
“李苏雪先把你的爪子拿开。”黄寅艰难控诉，“本少爷快被你掐死了。”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出手，记住了吗？“李苏雪第一百二十次叮嘱白川，“你打开心了，医药费谁赔？还不是要我来出？还好黄寅这混蛋转了性，不那么鸡肠小肚，不然今天挣这一袋子铜板都赔给他也不够。”
白川听得懂李苏雪在训斥他，耷拉着脑袋，下嘴唇包着上嘴唇，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
李苏雪抚额，有种在虐孩子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