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又过去大半天。
等惜玉再醒来，都快黄昏了。
她躺在床上，眼睛虽然睁着，眼神却跟死的一样。
惜玉：自闭中，勿扰。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大帮人或忧心或恐惧或愤怒地聚在前厅。
谢氏正在顺气，旁边一个妙龄女子捧过来一杯茶：“母亲，当心身子。”
这女子是二庶女宋明珠，从小死了姨娘，养在谢氏膝下，是个乖巧懂事，会讨人喜欢的。
“您先别急，先喝口茶罢。”
说话的是个眉目俊朗的男子，约莫二十四五岁，这是谢氏的嫡子宋衡，也是宋惜玉的亲哥哥。
谢氏接过茶水，刚送到嘴边，又砰地一下砸在桌面上：“我怎么能不急！府中竟有人要害你妹妹！”
宋衡负着手：“娘请放心，这人敢对惜惜下手，儿子绝不会放过他！”
谢氏道：“那熬参汤的被发现时已经自尽了，剩下的一群还不知手脚干不干净，一味推说不知，可怜我儿！我的惜惜！”说着，不免又呜咽起来。
宋明珠赶紧扶着她道：“母亲宽心，姐姐她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我儿自然不会有事，”谢氏听不得别人说宋惜玉一句不好，挥开宋明珠的手，站起身：“寄奴啊，你一定要找到那下毒之人，这样的事，断断不能再发生了！”
“儿子知道。”宋衡略顿了一下：“娘，惜惜中毒这事，暂时先别告诉爹罢。”
如今朝堂上党派之争愈烈，两派都使尽浑身解数想拉拢南安侯，弄得他头疼不已。
谢氏默了一默，点点头：“娘省的，你爹近来为朝堂上的事，已经够操心的了。”
这时，小厮来报，说县主醒了。
谢氏一听，口中儿啊儿啊叫唤着，急急地过去，宋明珠也跟去了。
剩下宋衡一人，贴身长随尤七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宋衡面不改色道：“那一批碰过汤的今日就全处置了，敢在府里弄鬼，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这边，惜玉再一次拒绝了谢氏要喂她喝鸡汤的举动，这会儿真的完全不想吃东西。
谢氏怜爱地看着她：“我儿一定是吓坏了，这鸡汤是余嬷嬷看着熬的，不会有事的。”
宋明珠跟着劝道：“姐姐喝些吧，也好让母亲放心。”
惜玉：该怎么说呢，不是这个问题。
其实那碗参汤她根本都没喝，唯一的一口还吐掉了，吐血是系统搞的鬼，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参汤里居然被人下了毒。
惜玉道：“下毒的是谁？找到了吗？”
谢氏不想让她操心这些，含糊道：“我儿不必担心，一切交给你哥哥处置罢。”
惜玉叹了口气，不是她想担心，而是现在情况有点糟，自己根本没看过这本书，盲人抓瞎，哪天没等走完剧情，人就先挂了可怎么办。
万一再也回不去要死啦噜！
心里烦，她也就恹恹地，不太想说话，谢氏见她如此，便让她好好睡一觉，那宋明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忤逆谢氏，只好跟着一起走了。
待屋子里没人了，惜玉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啊啊啊啊！！什么逼玩意！！”
她的人设是恶毒女配，主要剧情就是从身到心狂虐主角，可是已经两次了，整整两次！不是打雷就是吐血，妈的，狗逼系统肯定是抽了！
现在这怎么弄？好像不能走恶毒女配这个路线了，可恶啊，难道要演反转剧吗？她不想做什么普渡众生的圣母玛丽苏啊！要死了！
惜玉：烦燥得想拔光自己的头发。
最关键的问题是，一旦决定反转，她就不能再进入角色，这是穿书系统的程序之一，比如涉及到打杀人之类的剧情，会把穿书者本人的良知暂时封闭，以防其不能承受，出现意外。
如果不能再进入角色
惜玉：反正就是头秃，秃的要死！
不小心激动了，她又咳了好几咳，无论任何惩罚，对身体的伤害都是真实的。
有人在窗外探头探脑。
“谁？”
那人有些局促，又有些不安地走出来：“县县主，是老奴。”
原来是个嬷嬷。
惜玉松了口气：“有事吗？进来说吧。”
那嬷嬷进来，抬起头，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大约是觉得她现在的样子比较无害，斟酌了一会儿，道：“县主恕老奴多嘴，老奴老奴实在是看姑爷他还跪在院子里，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事，所以才”
“啊？”
惜玉问号脸，赤着脚下床，跑到窗户边上，果然，那青年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黑发白衫，几乎要和苍茫天地融为一体。
“我没让他跪吧？”她回忆了一下，确定没有。
嬷嬷拿过鞋给她穿上：“是是夫人下令的，夫人说县主不醒就不许姑爷起来，如今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老奴是怕”一边说，一边小心打量惜玉的神色。
惜玉啧了一声，她记得男主后背还有伤呢，这都什么剧情啊，虐这么狠也不怕人挂掉，嗯？等等，她突然挑起细眉。
嬷嬷：“怪道，二姑娘过去做什么？”
惜玉：我也想知道。
方才应该已经离开的宋明珠，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却不是往屋子这来，而是冲着院子中央走了过去。
寒冷，刺骨的寒冷，从膝盖蔓延上来。
钟衍却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小时候他还是会怕的，怕冷怕疼，冻着了会哭着喊娘，后来，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跪在雪地里，心中记挂着发烧的阿念，喝了药不知有没有好些，昨天被吓坏了，做噩梦说胡话，满口都是要保护他这个哥哥。
是他太没用了。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眸子里晦暗一片，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钟衍心想，自己现在大概会笑。
大笑。
因为那个女人。
昨天被雷劈，今日又吐血，那女人冷心冷肺，张狂狠毒，终于也有报应了。
多开心的事，多值得大笑，就算再抽他一百鞭子又何妨，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有一口气，那些欠他的，迟早都会讨回来。
有脚步声接近。
他没抬头，目光落在眼前数尺外一双绣鞋上。
宋明珠有些揣揣不安，心虚地看了眼四周，绞着帕子，软绵绵地叫了声：“姐夫。”
“”
她咬了咬唇：“姐夫，要不，你先起来吧，我去姐姐那儿替你求求情，你这样跪下去，会把身体弄坏的。”
钟衍静静地听着，竟然有点想笑，所以她来是想做什么呢，勾搭他，姐夫小姨子一同给宋惜玉戴一顶绿帽？
听上去似乎不错。
他勾了勾唇角，带点自嘲。
虽然青年垂着头，不发一语，但见精致的面部轮廓，流畅的下颚线，宋明珠的胆子大了些，朝他走近了一步：“姐夫，我，我是真心为你好的。”
看到他肩背上覆着薄薄的霜雪，她竟然想要扯帕为他拂去，还没等靠近，钟衍突然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多谢。”
“不不不不用，我，我应该的，”宋明珠瞬间神魂颠倒，不知天地为何物：“…姐夫被姐姐折辱成这般，明珠着实心疼，如果如果你不嫌弃，我，我愿意帮你！”帕子都绞拧成麻花了。
宋明珠虽然不如宋惜玉貌美，却胜在眉眼间一段风流可怜，胜如西子病三分。
“二姑娘有这份心意，钟衍已知足。”他似乎是婉拒了，又似乎没有，视线穿过她落在远处，双眸间飞快地掠过一丝什么。
宋明珠毫无所觉，正欲再说，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她吃了一惊，转过身，见一个老嬷嬷合袖站着，竟不知自己的话被听去了多少，一时又羞又急又慌乱，我我我了半天，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老嬷嬷撇了撇嘴，对着钟衍道：“姑爷，县主已经醒了，您不用继续跪着了。”
闻言，钟衍近乎麻木地点点头，慢慢地起身，膝盖早失了知觉，撑着树才勉强站稳，老嬷嬷似乎心有不忍，打算过来扶他一把。
这时，不知什么地方，突然落下一团雪子，眼看就要砸在老嬷嬷身上，他眼疾手快，替她挡了那一下！
“唔！”
正砸在后背的鞭伤上，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在老嬷嬷的尖叫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还是撑不住了。
真没用啊。
眼前白茫茫一片，青年只觉得眼睫沉重，恍惚间，看见一袭琥珀红衫向自己而来，裙摆娉婷如盛开的芍药，淡淡的樨木香，那人打着竹骨伞，伞下分明是宋惜玉的脸，却无宋惜玉的神色，尤其那双眼睛，竟然有隐约的担忧？
担忧谁？他么？
怎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