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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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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琸回到家中,亦醉心医术,不是在医馆就是去采药,未有一天休息,时常披星戴月,带露而归,更甚几日不归。

    元大娘实在有些看不过去,听见他悄声出门的声音便跟了出来。

    “那柳姑娘是个好姑娘,只是你与她终究是有缘无分,若她不是有夫君,为娘倒也愿成这般好事。只是如今她又刚历丧夫之痛,你若是如此,你还是莫要记得了。”

    元琸将母亲的衣裳拢了拢,沉声一笑,“娘多虑了,你可知我自小的心愿,不过是悬壶济世,救济世人,纵渺小如斯,未能济天下,能救一人便是一人。至于婚配一事,娘不必着急。”

    元母听了后宽慰了不少,又心疼他如此辛劳,自己所为甚少,既他已放下,何不如为他找一知心人,父母照顾与妻子照顾终究是不一样的,又不禁问道:“那你可愿听我安排?”

    元琸又轻笑了一声,扯着一丝酸涩,双手扶着元母的胳膊道:“方才才同你说了什么?一切顺其自然不必强求。”

    说罢他就离开了,并未给元母多说的机会。

    元琸如今心中记挂的是伯阳,伯阳虽无性命之虞,可总不能醒来,若能寻得法子想必她也能宽心不少。

    伯阳的病症确是罕见,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已病故,伯阳不过是有幸捡回来了一条命,算来倒比旁人幸运许多。

    旁人一睡不起该有多吃力,而伯阳却算得是幸运。

    所以世间万物,百般道理,谁又能说得清呢。

    每每他寻得一个法子便去信一封,告诉她如何做,虽每次信封都是寄给雀儿茹春,可每封信都些许啰嗦,明明主要是治伯阳之病,有时也不是送来方子,只是送信来问伯阳近况如何?服药后有何反应?言语间对几位姑娘颇为照拂,“问柳姑娘好。”“近日天凉,你们都按此方子服药可去风寒。”“这一方子很适合姑娘家服。”“青郡城有一个新奇吃食,方子已附上,你们可学着做。”……

    雀儿每每见了此信都要与茹春偷笑一番,而后才装作漫不经心地给柳妤裳送信,“那个元公子今日又送信来了,说是发现了一些新奇的药方,改明儿姑娘帮我们试试。”

    柳妤裳仍旧面无表情,只低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雀儿见姑娘如此冷淡,心想莫不是自己说得太不明显,又换了个说法,“难为这元公子还时常记挂着我们。”

    木娘早就听出来她言外之意,只是故意装作不明白,茹春此刻也进来了。

    她故意问两人道:“你们觉得元公子好还是小侯爷好?”

    “小侯爷很好,元公子也很好。”茹春心下一凉,难不成姑娘现在已经开始接受元公子了,这么快这元公子就上位了?

    那小侯爷怎么办?

    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一边想一边观察着姑娘的神色。

    雀儿脱口而出:“那自然是元公子好了,小侯爷就会欺负你。”

    茹春听见她如此说瞬间就慌了,忙又开口,“小侯爷英俊潇洒,俊朗不凡,那可是虞城中多少姑娘的心仪之人,多少人做梦都想嫁给他,若不是若不是。”

    雀儿忙接了上来,“若不是他四处留情,惯会流连烟花场所,若不是他生性痴傻,那可不是姑娘们的梦中情人,然元公子长得一身正气,医者仁心,救扶天下,模样端正,用情专一,哪点不必比侯爷差。”

    茹春见雀儿如此激动,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嗫嚅了许久却还是不知该说什么,“我不同你吵,横竖小侯爷就是顶好的,谁也比不过。”

    木娘扶额轻叹,一并将这两人赶了出去让她们继续吵。

    茹春憋得满脸涨红,道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任他妙手回春,姑娘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切都敌不过一个喜欢二字。”

    雀儿也一边往外退一边继续争论着,“纵然之前有情,如今那人也不在了。”

    此话一出,木娘立刻沉下声来,厉声道:“出去!”

    两人立刻噤了声,埋下头来。

    哐地一声,两人就被重重关在了门外。

    雀儿意识到自己失言,其实她也并非不喜欢小侯爷,只是如今姑娘独身一人,总不能一直记挂着过去的人,若是如此,将来又该如何,何况这元公子确实十分之好,心地良善,家世清白,最重要的是对姑娘一心一意。

    可姑娘方才如此凶。

    茹春也没好气看了一眼雀儿,也不说话便走了。

    雀儿想叫住她却又不敢,心想难不成真是自己太过凉薄,这么快就忘了旧主子,喜新厌旧不成?

    既茹春同自己置气,那也不管,又不是我主动同她吵的。

    如此一来,两人一见面就避着,话也不说,两人也不能同处一室,如若不然,定是十分不自在。

    木娘觉察出了两人的异样,也深知不过是前两日的事情,便将两人叫来一块说话。

    这次两人都未争论,只静静听着姑娘说话,只是柳妤裳还未说完就听见了外头的一阵冷笑声。

    新来的女声十分熟悉,嗓音有些尖锐,比之前熟悉的还要尖锐,“哟,倒是不知姐姐这么快就有新欢了。怕只是不知这元公子究竟是哪号人物,竟能让姐姐记挂如此,还弄得两个小丫头吵架。”

    木娘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门不好好关上,什么风都能吹进来。

    雀儿和茹春如出一辙地回头看,雀儿向来牙尖嘴利,“原来这是杀人犯的妹妹,那个什么卢姨娘?不对,就是杀人犯的妹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长得果然十分相似。”

    连溪气得连连说了好几个你,卢沄淡漠地看了一眼柳妤裳,眼底尽是嘲讽,“都说这外面的野丫头就是上不得台面,都入了侯府多久了,竟还是这般没规矩,换了我的丫头,我早该张掌嘴了,果然什么人配什么丫头,一路的货色。丫头就算了,姐姐在侯府这么久了也不懂规矩吗?这么一说,我倒是忘了,毕竟是在贼窝,而且还出去过一段时日的人,也不知道这祝公子怎么想的,这也能要?”

    木娘示意两人别说话,静静听着,嘴角还噙着笑。

    “卢姑娘说完了吗?许久不见,倒是不知卢姑娘变得这般啰嗦,这令我想起了府里的贺妈妈,还好早就被我赶出府了。”

    木娘挑眉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心中并无波澜,倒是端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品了一口,再抬眼看她。

    一个高居主位,端正大方,泰然自若;一个偏居客位,勾唇淡笑,不屑一顾。

    也不知那祝尹和会不会后悔放着这两美人不管。

    卢沄倒也不恼,只淡淡看着她,明明还有些可怜她,可一见她便窜出了火,只是她并未显露,“姐姐倒是比从前还厉害些,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小侯爷护着的缘故,总要同刺猬一般竖起全身的刺,总觉得旁人都是来欺负你的。”

    “只可惜啊,姐姐多虑了,我今日是来给你带好消息的。”

    她说话一顿一顿,像是在故意卖着关子。

    只是她们似乎都不太在乎。

    “想来这伯阳真是好命,这样还能活着,不过是一个奴才,却要主子的一命相还。”

    “你到底想说什么?”木娘终于已不想听她继续说话。

    卢沄却停了下来,勾唇一笑,“好事,天大的好事,姐姐莫及,我们姐妹两唠会也不行吗?”

    柳妤裳不忍蹙眉,耐着性子听她说话,只是半个字都没入耳。

    她又顾自说了会才引到了正题。

    “姐姐才貌举世无双,贺州来了使臣,听闻宫中想要姐姐一道去作画相迎呢。”

    柳妤裳一震,酉国当真软弱至此,竟还大开国门迎接贺州使臣议和,两国止战本是一件好事,可这于当初的发战方终究是有违伦常,该遭天下人谴,可如今战败方还要送礼求和,对酉国如何公平?

    岂不是被天下人嘲笑。

    早先便听闻贺州会派使臣入虞,只是没想到是真的,更未想到宫中还要大肆庆贺。

    国力衰败,最先受苦的是百姓,迎不回曾经最熟悉的家人,甚至可能流离失所,被迫迁徙,离开故土或是永远埋葬在了故土之下,受人耻笑仰人鼻息,不得不接受“异姓”,受人荼毒。

    一幕幕水深火热的场景扑面而来,脑海中尽是尸骨和无边的血河,还有被遗弃丢在一边嚎啕大哭的婴儿……

    如今还要她入宫。

    笑话,当真是笑话!

    她轻骂出声,脸色苍白,还冒出了细汗。

    “姐姐这是怎么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怎么姐姐像是十分惊恐,日后说不定姐姐还能得个封号,那日后姐姐可就比我这个平头百姓好多了。”

    她的冷笑声在堂中肆虐,裹挟着的寒风一刀一刀地刮进她们的心里。

    如同利刃,如同暴雪,冰冷,无情。

    那股寒意越来越淡,随着离去的笑声一道。

    终于渐渐回了春,她们的神志恢复了清醒。

    “若是真的,姑娘不可去,少爷是在贺州…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姑娘与祝家的关系,若是只是因为姑娘的名号,姑娘也不可冲动行事,皇家最是无情,姑娘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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