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果
年历翻到了新的一页，黑板上方的倒计时飞快地倒退。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分明是一成不变的生活，但一场场考试一次次排名过去，柳树发春吐了绿，紫玉兰徐徐飘香。
等到宁茜某一天走出练功房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那株整个冬天都光秃秃的银杏树，居然也冒了尖尖的嫩芽。
“在看什么？”黎洛托着一叠试卷，朝她走过来。
“春天到了。”宁茜看着他笑。
黎洛也笑了：“嗯，你快艺考了，最近都不能买奶茶。”
宁茜：“……”
她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不会讲话就别讲！”
宁茜艺考的那天，刚好是黎洛参加的数竞大奖赛决赛日。
清晨出门时，宁茜罕见地有点磨蹭。
这双舞鞋会不会有点旧？昨天睡觉好像落枕了，会不会影响发挥？
路上要是堵车怎么办？舞蹈室的地板是什么材质？
她在镜子前面深呼吸，给自己又描了遍眉毛，直到两边精准地对称到肉眼看不出分别。
然后她觉得口红的颜色有点浓郁了。
“叮咚。”
有人按响了门铃。
宁茜喘了口气：“没锁！输密码！”
黎洛应声推开门：“大小姐，去考试咯。”
宁茜拿着片卸妆棉，迟疑了片刻，选择把决定权交给黎洛。
她慢慢回过头，眸光微潮：“……哥，我口红是不是涂多了？”
黎洛有一瞬间的心动过速。
“没有。”他偏过头，说话的嗓音有点哑，“很好看，就这样上吧。”
-
两人打车前往艺考考场，宁茜坐在出租车后排，小幅度地摆弄着一会儿舞蹈的动作。
这支《惊鸿》她已经跳了好多遍，元旦晚会的演出效果也很好。
这一次的服道妆全都是顶配，按理说没理由失败的。
但是她就是很紧张，紧张到开始焦虑，甚至疑心考场的烟雾报警器会不会在她跳到一半的时候呜里哇啦地叫起来，干扰她的发挥。
黎洛叹了口气，轻轻捏了下宁茜的后颈。
宁茜摆弄到一半的舞被叫停了，不由得怒目而视：“你干嘛！”
黎洛：“你不是说没睡好脖子酸？我帮你按按。”
他晃了下手机屏幕：“现搜的盲人按摩技巧，相信我的学习能力。”
宁茜原本不想理他，又憋着心事，干脆随他折腾了。
黎洛细细揉了一遍她绷紧的肩颈肌肉，下车时，宁茜竟真的觉得舒服了点儿。
“抽签如果在九点半以前，就直接去表演。”黎洛叮嘱道，“如果在九点半以后了，就必须先吃完华夫饼。”
宁茜心不在焉地点头。
艺考的考点是临城大学礼堂，大楼辉煌阔气，让她只是站在门口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压力。
黎洛心知肚明她根本没听进去，把手机塞在她手里，设了个提醒闹铃：“记着，排期在九点三十一分，都要先吃东西。”
他的声音软下来：“你要是不舒服的话。”
“我也会感觉到的。”
宁茜的心像是忽然被戳了下。
她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看着黎洛的眼睛。
他的眼皮微微泛着红，大概前一晚也没睡踏实。
数竞决赛是十点开始，他明明有一个早上的时间去适应考场、复习错题，甚至只是睡个懒觉。
但他还是选择送她去考场。
哪怕就连徐芝兰也觉得没必要：“茜茜十几岁了，考场离家近，打个车很方便的。”
宁茜忽然觉得，是自己有点不识好歹了。
她轻轻地凑近了黎洛，吸了口气，捏了下黎洛的掌心。
宁茜小声地说：“我会听话的。”
“会给你发消息——如果屏蔽器没有开的话。”
“你也不要紧张。”她别扭地推搡了下黎洛，有点难为情，“好了你走吧，你可以去你那边了，巧克力和华夫饼我都带着。”
黎洛的眉毛缓缓舒展开，顺了下她前额的头发。
“嗯。”
“我们茜茜是最棒的。”
宁茜抿着唇，小小地笑了一下。
“你也是。”
“不许丢人。”
黎洛弯着眼角，笑得很温柔：“好。”
“等哥哥捧个金杯回来，给你玩儿。”
-
宁茜的运气不错，抽签抽到了7号，不到九点就进了考场。
她胡思乱想的情况都没有发生，换上服装之后，熟悉的感觉瞬间涌回了四肢每一个细胞。
一曲惊鸿，表演完美地结束了。
评审老师们也没有刁难，还有位艺术美学教授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
“你的舞蹈很美，除了你扎实的基本功实力以外，我从你身上看到了镜头感。”
“不只是形体艺术的表现力，你的舞蹈有叙事的内涵。”她很满意地看向宁茜，“你是不是有参演电影的经历？”
宁茜点头：“我曾经参演过在临城拍摄的一部年代电影……”
“非常好。”女老师起身和她握手，“倘若你感兴趣的话，我非常支持你修读表演类的相关专业，未来向演员的方向发展。我可以给你写封推荐信。”
宁茜赶忙鞠躬：“谢谢教授。”
“不客气。”女老师轻拍她的肩膀，“非常期待将来能看见你的作品。”
走出考场，宁茜才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
春天不太冷，她飞快地换上了针织衫，连毛呢外套也没穿上，就跑出了礼堂大厅。
恢复通讯的下一秒，宁茜就给黎洛发了消息。
『我考完了』
第二条消息还没发出，那边就秒回了。
『提前祝贺』
宁茜有点装模做样的不开心——她还没来得及报喜呢！
只见对面又发过来一条：
『外套穿好，外面风大』
宁茜：“……”
嗨呀！好气呀！
-
数竞大奖赛是两场连考。
上午考选填题a卷，当场出分，只有得分50以上的考生才有资格参加下午场的解析b卷。
黎洛不是最早交卷的，却是唯一一个没在评审组旁边抓心挠肝等成绩的考生。
看他已经走向了储物间，巡考员小声提醒：“a卷现场出分，同学可以等一下。”
黎洛没什么表情：“不用看。”
便把手机重新开了机，刚好看到宁茜发来的消息。
他的眼底终于染上了一点鲜活的笑意，缓缓地在对话框里敲：
『外套穿好……』
巡考员无可奈何，想着这大概是个考试失利的学生，毕竟今年的试题难度一路赶英超美直逼数学家奖，答不出也是正常的。
然后他听见里面三个评审专家一起惊呼：“全场第一个满分卷诞生了！！”
-
黎洛基本没什么悬念地拿下了大奖赛金杯。
跟奖杯一起送到幸福花园的，还有一张清大的预录取通知书。
彼时刚刚结束了艺考特训，正在书山卷海里疯狂补习的宁茜恨得牙痒痒：“你不许出现在我面前了。”
黎洛很好脾气地给她换笔芯：“为什么？”
宁茜干脆利落：“碍眼！”
黎洛已经是个没有考试压力的闲人了，她可还要冲刺最后两个月呢。
黎洛笑眯眯地挥了下手，拎着两本她做完的练习册关上了书房门。
宁茜好不容易写完一套题，刚准备出门喝口水。
就看到黎洛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靠在她家的沙发边，眯着眼晒太阳的模样很欠打。
她没好气地挖苦：“清大的高材生纡尊降贵在我这儿晒太阳，真是叫陋舍蓬荜生辉啊！”
黎洛体贴地凑过来给她倒果汁，指了指餐桌上的两本练习册，轻描淡写地说：“给你圈了几个考点，有空了看一眼。”
宁茜坐在餐桌上，顺手翻开了练习册。
黎洛说是“圈考点”，实际上是把她整本练习册的错题都看了一遍。
中学的考纲对他来说简单清晰得就像是幼儿园读的童话，必考考点和易错点在他面前，跟摊开答案照着抄没区别。
趁大奖赛结束的这几天，他就把宁茜薄弱的几门学科的考纲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
然后再对照她的错题，很容易就知道宁茜还有哪里没掌握扎实。
宁茜看着自己某页一道写对了的题，问黎洛：“这道为什么也要圈上？”
黎洛只扫了一眼，就点着题干给她解释：“你的做法太复杂了，这题没必要构建坐标系用解析算法。”
“题干强调了切割条件，是想要启发你做辅助线……”
宁茜盯着题目若有所思，又一时间想不清楚，喝水喝得急了，猛地呛咳起来。
黎洛赶紧拍了拍她的后背，表情很紧张：“没事吧？要不要紧？对不起，不该这会儿给你讲的……”
宁茜又灌了一大口凉白开，掂了掂手上被黎洛仔细标记过的练习册，龇着小虎牙笑了下。
“没～关～系～”
她在黎洛胳膊上小小地掐了一下，撒娇道：“哥，我要吃旺旺碎冰冰。”
“你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