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青果
把宁茜送回自己的班级，黎洛又走回了后场。
蒋琳琳已经焦虑不安地等了他很久，看到黎洛的第一眼，她就脱口而出：“对不起！”
她原本是心存侥幸的，以为不会被人发现，最多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她没想到自己那么轻易就被宁茜诈了出来，还让黎洛抓了个正着。
蒋琳琳垂着头，心情有点苦涩。
事到如今，也没了隐瞒的必要。
毕竟就算真的只是误会一场，她也输得彻彻底底。
黎洛的偏爱，从来就不会分给她丝毫。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黎洛冷淡地说。
蒋琳琳面色灰白：“好……你想要怎么样？我给宁茜道歉，我手写一封道歉信，可以吗？”
黎洛的语气没什么情绪：“如果不是我恰巧救场，宁茜可是要搞砸一场公开表演。”
“你觉得你的道歉有诚意吗？”
蒋琳琳的心猛地被刺了下：“你，你要我在公开场合……”
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黎洛轻描淡写地说：“不愿意也可以啊，那你也做一样的事不就好了。”
他顺手抄起旁边还没用完的半瓶染发剂，晃了晃瓶身说：“只剩下一个底了，我要求也不高。”
“结尾的学生会致辞，你就这么上，如何？”
蒋琳琳紧紧攥着拳，眼睛通红。
黎洛像是丝毫感受不到她的委屈，语气凉薄：“你别说，还挺时尚的。”
“难得有机会，文化生也能在学校里光明正大地染发。”
黎洛顿了下，又补道，“哦，我差点忘了。”
“你的话，倒是随时可以。”
——毕竟是校长的外孙女，特权阶层。
蒋琳琳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
“黎洛！”她发狠地喊出他的名字，像是要把这么久以来的喜欢都尽数丢掉。
明明道歉就够了，就算是向宁茜道歉她也认了。
为什么还要故意侮辱她？还把她为之骄傲的小秘密毫不留情地戳穿，句句带刺地责难她！
她不明白自己曾经喜欢的那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高一那年，她刚刚入学，拎着从家里背来的满满当当的行李箱，一筹莫展地站在长长的坡道下方。
一帮簇拥着的男生嬉笑着走过去，她鼓起勇气深呼吸了好几次，也没成功开口找人帮忙。
男生们和她擦肩而过，像是没看见她一样。
蒋琳琳使劲儿拉拽着箱子，却有个人朝她伸出了手。
众星拱月般的那个人回过了身，很温和地朝她笑。
黎洛迎着光，问：“要帮忙吗？”
从此少女心动如蔓草疯长。
蒋琳琳不愿意相信面前这个人，居然就是曾经温柔地向她伸出手的学长。
她的眼泪难以控制地涌出来，她仓皇地捂住眼睛：“你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却要用最无情的话将她扎伤。
黎洛轻轻地朝前迈了一步，声音温沉又清晰。
“因为她是我的底线。”
他可以对万事都随心所欲，无所谓要怎样。
所以他乐得去帮助他成绩欠佳的室友、不在乎被学校安排的宣传分享耽误时间。
哪怕是被无甚道理地“请”进了纪检处做检讨，他也规矩到懒得争辩。
但是宁茜是他的底线。
蒋琳琳的心像是被人掏空了一块，艰难地说：“……好。”
“我不会，再对她做任何事情……我可以和她道歉……也可以这样上场！”
她说着就把染发剂夺下，闭着眼猛地喷到了自己头上！
不过是一场致辞罢了。
还有什么，比她来势汹汹、却又轰然尽碎的初次暗恋更叫人痛苦？
意料之中的粘腻没有滴下来。
蒋琳琳恍惚了半天才睁开眼睛，颤巍巍地抚上了自己的头顶。
——什么也没有，触感还是寻常的头发。
她夺下镜子，镜中的自己红肿着眼睛，除此之外毫无变化。
怎么回事？染发剂去哪里了？
分明手上的触感告诉她，这就是她标记过的那瓶顺发喷雾。
她在喷头下面刻了一个小三角，嘱咐道具组把这支拿给负责宁茜妆面的场记。
黎洛的脸上有点浅淡的笑意：“我换过了。只是顺发喷雾。”
蒋琳琳的脸忽然红了个透。
黎洛根本没打算以牙还牙，真的让她顶着头死亡芭比粉上去丢人。
“怕有人再用错。”黎洛解释道。
“嗯……”蒋琳琳勉强地应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磕磕绊绊地说了句“谢谢”。
黎洛弯了下唇：“没必要谢我。”
“她也不想看你这样。”
蒋琳琳颓然点了下头。
她知道黎洛口中的“她”是谁。
后场有人在喊蒋琳琳的名字，请部长来帮忙。
黎洛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看看情况。
蒋琳琳咬着牙，忽然说：“还是、很谢谢你曾经帮过我！”
她抑制着掉眼泪的冲动：“我……祝学长考上理想的学校！”
“谢了啊。”黎洛淡淡地应了，轻声说，“也祝你遇到一个值得你喜欢的人。”
蒋琳琳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她抽了下鼻子，露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来：“嗯，我会努力的。”
黎洛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不用努力。”
“会有一个人喜欢你，不因为你的付出、和你所拥有的优势而喜欢你。”
“只因为你是你。”
蒋琳琳透过满眼白晃晃的泪光，看到黎洛在笑，温和得一如初见。
“不用焦虑、也不用患得患失。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值得被喜欢。”
“向未来去吧，会有一个人在期待着和你相遇。”
蒋琳琳抹了下眼泪，重重地点了下头。
“好！”
-
初三（2）班。
迎接载誉归来的宁茜的，是全班同学源源不断的小零食和专属贺卡。
『毕业快乐！星途璀璨！』附赠零食：星球杯。
『班花太太太棒啦！』附赠零食：真知棒棒棒糖。
『时光不老，我们不散！ps以后忘带作业可没人给你打掩护了！长点儿记性！』
宁茜看到底下的名字，果真是课代表。
她笑了下朝女生伸出手：“喂，你不给零食么？”
课代表扶了下眼镜：“去去去，早分光了，没你的份儿了啊！”
说着还是丢过来一包大白兔奶糖。
亏得老班是个精打细算的中年妇女，才能让她们开学时候收的班费整整半年了还有结余，以至于买了这么多小零食供大家咂嘴。
陈子豪跟郑雨萌正在争抢最后一袋旺旺仙贝的归属，宁茜忽然在背后大喊了一声：“啊！黎洛！陈子豪又抢我东西！”
陈子豪听见了黎洛的名字，本能地丢下仙贝举起双手：“天地良心！我没有！”
郑雨萌笑眯眯地抱紧了零食：“茜茜好样的！”
陈子豪愣了一下：“好哇你俩合起伙儿骗我！”
他说着就卷了张英语周报，兴师动众地敲向了郑雨萌的脑袋。
郑雨萌一边抱头乱窜，一边喊着：“茜茜哥哥救命哪——”
闹了半天，郑雨萌忽然给宁茜塞了一个东西。
宁茜一看，居然是一捧小小的花。
香味淡淡的，是康乃馨。
“我偷偷买的，有点放蔫了，凑合用。”
宁茜小声问：“什么事啊？”
郑雨萌指了指班级最前面坐着的，板着张脸，却又时不时漾起微笑的老班。
陈子豪替她说了：“今天是老班生日。”
郑雨萌：“我有一次交登记册看到的。”
“老班虽然人凶了点，还喜欢说教，唠唠叨叨的。”
“但她真的带我们很尽心了。”
她说着瞪了一眼嚼着仙贝的陈子豪：“我们的班费早就花光了。”
“我是生活委员，我知道的。咱班买的黑板擦就好贵，因为便宜的那款扬灰，她怕坐前排的同学不舒服。”
“零食都是她自己掏钱买给我们的。”
宁茜眨了下眼，郑重地点头：“好！要怎么做？”
郑雨萌趴到她耳朵旁边，宁茜打了个颤，忍着那阵酥酥麻麻的痒意听完了郑雨萌的计划。
“没问题！”她和郑雨萌交换了一个眼神，从班级的后排往高三的看台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