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还
没有生物能负距离的爆炸下安然无恙,区别只在伤亡轻重,掠食者用颈椎承担了大部分冲击,毫无疑问死得彻彻底底。
宫祁的情况却不好说。
花豹的头颅倒在他颈侧,血肉模糊的吞着一节左臂,两爪还嵌在腰上的皮肉里,鲜血不住流淌,好在马已经吓晕了过去,避免挣脱走动间对其上的人造成二次伤害。
白子晋看到这幕,瞬间失去了站立的能力,跪倒在双目紧闭的青年边红了眼眶,踌躇良久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拭去他脸上的血污,一声声轻唤:
“陛下,您能听到子晋说话吗?现在必须要止血,您疼了告诉子晋好不好,陛下?”
赫连琮探手欲确认他的脉搏,却被看似魂不守舍的男人一把扼住,言语不复刚才的轻柔,杀气四溢:
“你想做什么?”
胡人的身份本就敏感,如今大夏天子身处险境,间接上也有他的责任,靠近自然是不被允许的,赫连琮不想在这种时候起争执,直言道:
“你还没有查探夏皇的脉搏。”
白子晋不容许有人怀疑宫祁的生死,叫护卫过来将人隔开制住,语气发狠:“出言不逊恶意诅咒之罪,待吾皇醒后再做判决。”
“噤…声…”声音极轻却夺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宫祁的脑中仍充斥着爆炸引起的杂音,却从未失去过意识,只是缓了许久才得以出声。
白子晋见他有了回应,立刻开始处理豹尸,但尽管时刻注意着宫祁的神色调整姿势力度,还是在拿出弯爪时勾到了伤口,掌下的肌肉紧紧绷起,血水再次涌出。
“疼…”
低微的声线苍白又脆弱,配上蹙起的眉峰让青年生出莫名的昳丽,白子晋反复深呼吸试图平复微颤的手,不愿让他再感到丝毫不适。
还好随身携带的特质药粉足以应对各种情况,细密柔软的里衣被毫不留情的一圈圈撕下,很快将宫祁的伤口处理完毕。
仓促检查下应是没有伤及肺腑骨节,但宫祁还是很难自主行动。
年轻的帝王阖目躺在地上,金冠微斜长发半散,眉眼都失去了一贯的锋芒,绷带从指尖缠至小臂,再在腰上细细包裹,半遮半露的劲瘦身躯上有着暴力与凌乱的痕迹,脸色苍白却不减半分绝色。
宫祁半晌不见白子晋有动作,抬眼望向发呆的男人,直直撞进他眼中翻滚的情绪,愧疚与自责最明显不过,剩下的却隐晦又微妙,让宫祁有些不知名的紧张。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难得弱势的姿态有多引人犯罪,惹得最近本就心神不宁的白子晋滋生了非常不好的想法。
好在正事没有耽误,侍卫已经处理好尸体,又简单收拾了现场,白子晋规规矩矩将人扶起坐稳,汇报一句:
“轿撵还需等待片刻,陛下如不介意,可以先靠在臣身上。”
宫祁只是失血过多,还没到要被人抬出去的地步,林中用那些东西也不方便,反而浪费很多时间,但要让他骑马牵动伤口更是麻烦。
这时候显然不适合再刻意保持距离,他拉着白子晋走到男人的马前,让他的手臂环住没受伤的背部,意思再明了不过。
“劳烦卿带朕回去。”
“!!!”
白子晋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办法,但总以为宫祁是抗拒的,现在被主动提出当然再好不过。
“子晋失礼了。”
说着失礼的男人一点也不客气,脚尖一点就抱着皇帝陛下坐到了马上,双手穿过他的腰侧,让人紧紧固定在自己胸前,防止伤口受颠簸恶化。
两人毕竟身高相近体型相仿,共乘一骑难免会阻碍视线。
宫祁微微侧身将头安置在白子晋颈侧,勉强窝在了男人怀里,调整好位置后开始闭目假寐,错过了眼前疯狂滚动的喉结,和隐藏在发后通红的耳根。
队伍缓缓回程,一众侍卫都是目瞪口呆,觉得前方白子晋的身影无端高大了几分。
不少视线反复徘徊在白统领肩后属于皇帝的长发上,由衷的佩服这位敢直面天威的勇士。
唯有仍被夹击控制的赫连琮心绪纷杂,从头到尾宫祁都未分给他丝毫眼神,是怪罪还是怀疑?而他又要如何解释,如何弥补过失……
现在朝中的局势已大致稳定,宫祁无需刻意隐瞒伤情,光明正大的在行宫中修养。
期间孔左相代表百官来看望了一回,漂亮话说得熟练至极,仿佛宫祁干了什么拯救苍生的大事才不幸负伤,听得本人都有些无语。
之后宫筱也来拜访,大仇得报的女子气色比上回看着好了许多,但眉间的阴郁仍在,她说了中规中矩的开场白后是几句无伤大雅的关心,最后终于点到了正题上。
“陛下洪福齐天,区区暗算自然不会得逞,啊,我没有说这是有人蓄意刺杀的意思。”
宫祁一听就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但依然不动声色任宫筱自导自演。
“哎,是我失言了,以前一心一意念着王家那人,就闹出不少笑话,有了孩子又满心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血,为了她连什么都顾不上了,这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还望陛下莫怪。”
“您还记得小茜儿吗?她周岁时还叫过陛下舅舅呢,现在越发调皮了,上次去书房翻出废弃信纸折着玩,叫她父亲发了好大一通火。”
“这脾气总让我想起宫里的一匹马,平常也还算乖顺,但放出来就开始冲撞伤人,凶得很呢,据说是有胡马的血统,终究野性难驯。”
三句话过后宫筱神秘一笑,生怕人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再闲聊几句便很快告退,虽然接收到了宫筱的暗示,宫祁却不会全信。
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并不影响事实。
深谋远虑的皇帝早料到这次出宫会有事端,京城上上下下都在枢密院的严密监视之下,各方势力的小动作几乎无所遁形,想必今日的结果很快就能送到。
宫祁大致有了想法,传唤了被扣押的赫连琮。
男人进来时被收缴了武器,只剩手上提着的一个小笼子,里面是白色的一团毛绒,他还未来得及献礼赔罪,就被冷淡的声音打断。
“你不打算跟朕解释?”
俊美的夏皇靠在长椅上,一如往常的威势凌人,缠满绷带的左手虚搭左膝,是放松却不随意的姿态,似乎是真的随口一问。
但赫连琮听到的是毫不遮掩的怀疑,而接下来的回复将决定自己的生死。
“将野牛引出牛群的方向本不可控,即便我查探过四周没有猛兽活动的迹,也无法预料经常在数十里外捕猎的花豹,此事我有疏忽,但绝非有意为之。”
男人说着不自觉抚上耳廓的金饰,声音带了几分失落:“我都是你的人了,怎么会害自己的努赫。”
“空口白话,赫连将军觉得朕会信?”之前还说什么要被驯服,出了事又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宫祁无法忽视这样的疑点。
“你可随时求证,我绝不会有半分忤逆。”
好一招以退为进,想让他提些过分的要求然后展示服从,以此消除他的戒心?
宫祁的怀疑反而加重几分,这人不惜忍辱负重蛰伏下来,所图谋的只会比付出的更大,就是不知道赫连琮愿不愿为此搭上性命……
他缓缓起身走近男人,微凉的指尖搭在人颈侧,掌下的皮肤果然一颤,却意料外的没有暴起反抗,只是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看着朕。”
虽不满些微的身高差,宫祁还是抬眸盯着他茶色的瞳孔,尝试捕捉男人任何的杀意,但其中不见他以为的忍耐或怒气,只有坦然的顺从与…期待?
宫祁有被挑衅到,不断收紧掐在赫连琮喉管上的手,紧致的肌肤上瞬间出现了青紫的痕迹。
赫连琮眼球充血几近窒息,表情却丝毫未变,几乎是纵容的神色,宫祁见状一挑眉,放开了对男人的桎梏。
之后他不顾及人还在狼狈的剧烈咳嗽,直直将腕上的短箭抵在他心口,用带伤的左手熟练上弦。
赫连琮好不容易掠夺了足够的空气,刚想开口却感到胸前一凉,被拨开的领口下已经有了浅浅的划痕。
他突然有些慌张,不是因为心脏上蓄势待发的武器,而是宫祁右手的位置。
袖箭本就作为隐藏的攻击手段,上弦后箭尖也只稍稍超过腕部,顶着人的同时手也难免会有接触。
现在宫祁就将手垂下贴着他,骨节正好顶在左边从无人触碰过的部位,赫连琮的体温迅速升高,睫毛都开始震颤。
“你在紧张?”
宫祁还没察觉自己的失礼,继续逼问,手又推进几分,箭尖在男人紧实的胸肌上戳出凹陷,那点软肉已经被重重挤压。
赫连琮忍受着陌生又刺激的感觉,艰难的回话:“是,能不能、轻点。”
可惜宫祁完全没领会他的意思,故意用箭尖狠狠一挑,在蜜色肌肤上留下泛红的痕迹,手下的心跳骤然加快,赫连琮的眼神也多了些朦胧。
“如何,还不说实话?”
宫祁觉得找到了男人的底线,离探寻到真相就差一步,他手上动作不停,顶抹划推间满满是对心脏的威胁。
赫连琮再开口,呼吸已是非常粗重,受不住宫祁的玩弄,实活实说道:“很奇怪的感觉,嗯,右边也想要。”
“?”
宫祁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再三端详赫连琮神色,明明应该是在忍耐对他的恨意,怎么现在看来更像是在忍耐、某种冲动。
心神俱震的皇帝陛下收回手,然后被那点艳红的存在吸引了视线,已经成熟的不能再成熟,挺立着颤巍巍的诱人采摘。
他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大脑几乎宕机,心下的怀疑却全然打消,计划弑君的人,绝对不会对着他这么……有感觉。
宫祁拢住赫连琮的衣领,却遮不住他脖子上同样不对劲的掐痕,索性转身不再看,冷漠逐客:“退下罢,朕会告诉白卿不必再拘着你。”
赫连琮无措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妥协离开,或许是自己刚才的表现不够让努赫满意。
没想到平日严肃正经的人会有这种嗜好,还只做一半完全不负责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