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和亲
太极宫
宴席之上,白子晋被众人围着劝酒,终于找到机会溜了出来,走到花园的亭子里,才放松下来靠着柱子吹风。
他不知道云亦轩一直远远跟着他,直至周围无人后才出声:“子晋兄,好久不见。”
假寐的男人募得睁开眼,借着灯火将从花丛中走出的狐狸眼扫视一遍,瞬间发现了重点。
“你腰上挂的什么?”
象征皇帝的玉佩想不注意到都难,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第一时间脱口而出,但很快这些都不重要了。
“白小将军啊,你还有闲心管这些,想必是还不知道宸妃的事?”
“宸妃?陛下说过他不会选秀。”
云亦轩嗤笑一声:“确实没有选秀,人家是直接被下旨册封的。”
“你那是什么语气,他总需要人开枝散叶,这…很正常。”
白子晋偏头看着亭子一角,隐去了眸中的思绪,但自欺欺人的借口在下一刻就被打破,他险些捏断了身后的红漆木柱。
“开枝散叶?哈,宸妃可是个男人,这你都能忍?”
他确实接受不能,咬着牙根问道:“是谁?”
“他不就坐在陛下身边,陪了一晚上呢,你不会还要装作看不见吧。”
皇帝和宸妃的亲近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但从北境回来的将士们并不知道,卫翰林还有另一重身份,都只当他是得了皇上宠信。
白子晋自然是认识卫承泽的,两人因宫祁见过数面,算是点头之交,但他不明白,自己不过离开一会儿,这人怎么会直接进了后宫。
不仅如此,云亦轩的态度也有些可疑,一个随便就能打听到的消息,还要专程来告诉他,肯定别有所图:“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亦轩笑得讳莫如深:“做个交易如何?你陪我演一场戏,我保证让陛下开窍。”
皇帝连男妃都娶了,还需要开窍?
白子晋转瞬明白过来,宫祁和卫承泽应是有名无实,因为一些别的原因才入了宫,与情爱无关,他本不应该对宫祁有所算计的,但此时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好”
第二日
金銮殿中只有一个议程,便是胡人和亲之事。
赫连琮作为使节站在大殿中央,俯身弯腰右手握拳放在左胸,行了个草原上的最高礼仪,身后扈从是同样的动作,他嗓音低沉,说着不习惯的华语有种神奇的韵律:
“夏皇圣安,赫连家族满怀诚意向您投诚,请收下我们的礼物。”
李顺将扈从奉上的清单呈给宫祁,有牛马羊数群,皮革奶酒近千车,北疆稀有药材三百斤,最后是意味不明的“北原明珠”,这应该就是可汗的女儿。
宫祁明知道他们和亲的意图,却故意发问:“这北原明珠是何物?”
赫连琮看他语气平淡,没有不满意的表现,下颌不再那么紧绷:“正是小妹赫连琼,她自幼容貌过人,享有明珠之誉。”
“就因为一幅皮囊?比之你又如何。”宫祁在谈判场上习惯性为难对方。
男人丝毫不为所动,茶金色的眼睛只有认真:“美貌是女人的武器,我不及她万分之一。”
然而就是这种态度,反而让宫祁对他多了些兴趣:“草原骑兵能在万人军阵中自如穿梭,令妹如何?”
“……不行。”
“你们自小学习弓马,可在十步之内碎石穿金,令妹如何?”
“不行。”
“听说你曾御使鹰群找到我军粮仓,还将金雕作为战前斥候,令妹如何?”
“不、行”,赫连琮已经控制不住额角的青筋了。
“那朕要这所谓明珠有何用?”
朝臣都知道陛下有时候很气人,但头一次发现,寡言的皇帝用言语挤兑人的本事也不小,殿中传出几声闷笑,甚至有人埋下头只留肩膀疯狂抖动。
扈从中一个胡人大汉受不了这场面,一嗓子吼出来:“在被窝里管用不就行了!”
是华语,虽然口音极重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赫连琮回头骂了那人一句,又向宫祁行礼请罪:“夏皇勿怪,他的失礼我定会重罚,但您刚才的问题也只能如此回答。”
宫祁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只订在赫连琮身上,继续问:
“赫连将军难道就不行了?”
赫连琮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瞪着眼睛试图在宫祁脸上找到玩笑的成分,连锐利的鹰眸都变得莫名可爱。
昨夜的猜测得到证实,他心底微沉,也不敢直接说一句他不是在床上用的,半晌才顶着死一般的寂静艰难回话:
“我……不能生孩子。”
“无妨,朕也不需要你生。”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堂下众人的预期,他们再也笑不出来,又一次见识了皇帝的不按常理出牌。
好好的两族和亲变成了强抢使节,对貌美的公主各种挑剔后又调戏人家亲哥,虽然经验告诉他们,皇帝奇怪的举动背后都有利国利民的深意,但今天这一出,还真是……
想破脑袋也觉得就是贪图男人的美色!
宫祁自觉目的已经达到,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传朕旨意,赫连琮骁勇善战、姿容出众,特赐封号北原明珠,位列四品,赐居落英宫,享贵妃分位。”
底下的人神色各异,表情都有些古怪,尤以赫连琮最不能接受,贵妃二字一出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万万没想到。清单上原本为勾起夏皇兴趣的设计,现在反过来害了自己,可谁又知道这人的口味如此奇特,一个身量九尺的高大男人都能收进后宫,他做着最后的挣扎。
“多谢夏皇,小妹早已准备好,即刻就能入宫。”
宫祁不会放任他装傻,留下一句话就起身离开。
“午膳过后,朕要在落英宫看到你。”
驿馆中的赫连琼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了商议归来的兄长,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难看的面色,急着扑上去。
“怎么样,夏皇给了我什么赏赐,会是正妻的位子吗?”
贵妃比皇后只底半级,已经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但这都与她无关,赫连琮也不会做无用的安慰,直说道:
“夏皇喜欢男人,他留下了我,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正如我之前所说,一切都是为了赫连族,联姻的人选并不重要,你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
“哥,不可以!”
赫连琼的眼泪瞬间落下:“你是未来的可汗,这样族中肯定会发生内乱,绝对无法在草原上生存下去,我们逃走吧,夏国的马追不上的。”
赫连琮坚定的摇头:“或许这就是夏皇的目的,他不想看到胡人的任何一族壮大,即使你我能离开,也只是给了他再次发兵的理由,你回去要劝导父亲重视通商,与华人交易就是我们生存的契机。”
“哥可以找人装成你的样子,反正对华人来说我们都长得差不多,不会有人发现的。”
“夏皇怎么会是一般人,如今你尚且还有自由,尽快带着人返程,再拖延下去,他随时有可能改变主意。”
“……好,我听哥的,但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废了他!反正没上过战场的夏囯皇帝,肯定打不过你。”
赫连琼止住泪水,努力恢复平日的彪悍模样,两人都不愿表现出悲伤,快速整理着行装。
御书房
正在批奏折的宫祁收到了一封急件,驿馆里发生的事一字不漏的写在上面,甚至还有一幅简单的配图。
暗子请示他需不需要将人拦住,他否决之后,又将两人的对话看了一遍,最后问向身边的白子晋:“朕刚才在金銮殿…很过分?”
男人迅速回答:“不会,赫连琮应该感到荣幸。”
他知道宫祁是想重用那个胡人的,只是方式有些不拘小节,可那又怎样,不管是哪方面的宠爱,赫连琮都必须感恩戴德。
“嗯”,宫祁得到认可,总算觉得自己不像个逼良为娼的反派了,之后对另一事有些好奇:“在你眼中,胡人是不是长得很像。”
“有一部分是,臣在战场上都是靠衣着身型认人的。”
他又去问一旁的卫承泽,得到了相似的答复:“不瞒陛下,今日那些扈从穿了一样的礼服,臣开始以为是一家的兄弟。”
落英宫
侍从们翘首以盼等待良久,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新主子,顾不上说些话拉近关系,直接将人送进了浴室,陛下马上就要来了,总得先梳洗打扮清理干净才行。
定好了是贵妃的待遇,侍者们毫不含糊,花瓣香薰牛奶浴,金钗步摇牡丹妆,要不是男人骨架太大,差点就要被塞进裙子里。
宫女察觉到他的抗拒,只一遍遍强调“陛下喜欢这样”,成功让赫连琮妥协。
宫祁看见花枝招展的赫连琮时,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男人琥珀色的卷发绾成复杂的发髻,上面恰到好处的以金玉装饰,脸上抹了粉,还涂出两片浅色胭脂,眉心用红线勾出牡丹花,唇上也点了些红色,身上只裹着一层白纱,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小心翼翼坐在椅子边上,显得有些可怜。
虽说不上难看,但违和感十分强烈。
宫祁走过去抽出所有簪钗,看着他的长发在背上散开,终于顺眼了些,房中的宫人却会错了意,相继无声退出。
赫连琮取出备好的一对金环和银针,放在宫祁手里,偏过头解释:“草原上的规矩,臣服者要被打上烙印,请夏皇亲自为我上环。”
金环的尺寸过大,让宫祁有些怀疑它不是耳环,问了一句:“上在哪里?”
男人听了却一抖,他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足够明显,夏皇还要问显然是对此不满意,想上在别的地方。
赫连琮纠结半晌还是拉下身上的布料,将两块健硕的胸肌展露,脸色惨白:“这里也可以。”
这位置不仅过于私密,还带有极强的侮辱意味,宫祁再问:“没有别的地方?”
还不够吗?
赫连琮将白纱拉的更下,还是在露出一点阴影时停住了,声音颤得明显,几乎发出了呜咽:“下面真的不行,会坏的,饶了我吧,求、求你了。”
宫祁有些无奈,解下披风盖在人身上,遮住了肌理分明的好身材。
“行了,朕自己决定”,说着在他左耳耳垂上一刺,再快速穿上金环。
但怎么看这种大圈的饰品还是过于女性化,他一手托住男人的下巴将其固定,一手握住金丝发力。
原本的环状被扭曲成富有艺术感的线条,在耳洞处盘旋两圈后沿着耳廓爬上,张扬华丽又充满野性。
男人的左耳被揉捏的发红,滚烫皮肤上的金属触感越发明显,他感知到金环现在的形状,对本来属于已婚女性的装饰也不那么排斥,甚至积极转头送上右耳。
宫祁觉得一个耳饰已经够了,将手中的耳环捏成线条大气的尾戒,套在男人小指上,盯着他有些窘迫的茶色眼睛。
“到了夏国不比草原上,思维不要那么开放,适当收敛些。”
赫连琮无法控制自己过快的心跳,避开那双深邃的眼睛才重拾了语言能力:
“是,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