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选秀
温泉宫建在天水盆地中，距京城不过三百里，快马加鞭送封信只用半天时间。
皇后现在成了太后，失去保管玉玺的权柄，只能在温泉宫里躲着保命，但她仍带着凤印远程管理后宫事物。
宫祁的衣食住行她无法插手，但偌大的皇宫、数千的宫人必须得有一个管理者，太后作为惟一的女主子，执掌凤印天经地义，换了其他的女官总管也压不住她。
宫祁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却也不想她还握有任何权利，今日就与卫承泽谈起了此事。
“卫卿可有良计拿回凤印？”
卫承泽瞬间想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但看起来皇帝丝毫不准备考虑：“陛下不愿意立后？您独身这么多年，即便是太子侧妃也是不希望您如此的。”
新皇对孔书瑶的深情同他的圣明一样被众人传唱，连卫承泽都对此深信不疑，尝试从根源下手改变宫祁的想法，但真相更加令人意外。
“不是因为她，是临儿不希望朕娶妻。”宫祁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惊人的言论，看到男人眼睛都震惊的瞪圆了，又补充一句：“朕答应他不会给他找新的母亲。”
卫承泽险些说不出话来，无力的挽回：“您可以不把大皇子过继在皇后名下。”
“不行。”宫祁在守信上一向很有原则。
“那只册立贵妃，与大皇子同级，您再多宠爱些应该也能牵制住太后。”
“不行。”
“陛下……您不会不打算选秀了吧？”
“是又如何。”
卫承泽竟不觉得意外，只能感叹一句大皇子的受宠和皇帝的任性，他无奈之后也只能任劳任怨的想着对策。
关键还是在身份上，要能比太后有更大的威信，要是孔侧妃还没有去世倒是最好的人选，
“陛下，您介不介意多传些绯闻？”卫承泽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只要能找到与孔侧妃极为相像的女子，进宫后升为女官，您只需表露些…偏袒重视，便足以与太后分庭抗礼，毕竟在常人看来陛下是为了侧妃空着后宫，如有人能替了她在您心中的位置，自然比太后更有前景。”
“绯闻会如何？”
“咳，当然不会影响陛下的声誉，最多是出现些话本，像什么真假替身君仆绝恋，或者是双生姐妹身份互换错付真情，还有三生三世再续前缘等离谱的情节。”
宫祁不怎么在意，关注点偏的很远：“你经常看这种话本？”
卫承泽眼神飘忽：“臣、臣以前写这些女子爱看的故事填补家用。”
“哦？”宫祁鉴谎能力一流。
“真的，现在、现在只是偶尔写写。”
“偶尔？”
“臣也不想的，但在书斋的连载还没有补完，做事总要有始有终。”卫承泽面红耳赤，羞耻的眼眶都有些湿润。
宫祁却不知他这么不经逗，有些无措：“怎么哭了？朕又不会笑话你，卫卿才思敏捷又文采斐然，写些文章很正常。”
“我才没有哭！”
卫承泽同样经不住皇帝的夸赞，脸上的温度持续上升，只能双手掩面阻绝热气，闷闷的说道：“抱歉，臣失礼了。”
“无妨。”宫祁觉得他脸有些太红，关心道：“热就将外衣脱了，小心出去时染上风寒。”
“……嗯”，男人将脸埋得更紧，头上几乎冒出了蒸汽。
宫祁还是采纳了卫承泽的建议，命人在孔书瑶的亲族中寻找合适的女子。
他没有刻意遮掩，时刻关注皇帝的礼部终于看到了曙光，立刻将近期的吉日写成折子递上去，明里暗里催促宫祁选秀，甚至已经开始筹备。
他们这么大动作同样瞒不过众人，一来二去整个朝堂都知道陛下即将选秀，纷纷在自己家族中挑选适龄女子。
云亦轩是第一时间获得这个消息的，他当日就找了个理由见到了宫祁，聊完正事后仿佛无意的随口一提：“听说陛下最近在找人？”
宫祁不奇怪他会知道，毕竟查人总是绕不过户部，坦然承认：“是”
云亦轩继续试探：“找到后准备召她进宫？”
做女官当然要先进宫，宫祁没发现其中的歧义。
“是”
过于自然的态度不能让云亦轩好受半分，他失魂落魄的告退离开，甚至开始盘算如何掐断自己的感情萌芽。
太后不放过任何一个扩大势力的机会，将画像直接送到了御书房的案上，全是与自己交好的几家，可惜宫祁看都没看就直接扔了，白费了用大价钱请人画的精修仕女图。
宫祁正奇怪太后怎么有胆子往他眼前凑，又收到了白子晋随军情一起寄回来的信件，比往常厚了些。
陛下亲启：
君可安好？
边境作乱之人已全部溃散，近日将所有俘获关押至一处，使人教华语，学成者可以免于刑罚，三日后竟有人请求赴刑，宁可受皮肉之苦，真是蛮夷之族，怎能懂我华夏语言之蕴意，拷打之后继续迫其学习，果然进步许多，有朝一日定能如君所愿将之教化。
听闻君有意选秀，填补后宫，臣无意阻挠，只是请君稍缓至战事结束，臣会携族中姊妹回京，想来白家女将应尚能入君之眼，亦或胡人貌美女子，其形貌姿态与国人有所不同，性格奔放，可能得君之幸？请务必等臣归来。
子晋叩首
宫祁有些好笑，白子晋教人不成以刑罚逼迫，还认为自己所为是教化，让太学的老夫子知道恐怕又是一通批判。
他看到后面才恍然自己竟毫不知情的要选秀了，消息都传到了北境，太后也是误信传言。
宫祁回信肯定了白子晋的教书方法，宽慰他不必过于追求速度，选秀实属无稽之谈，不用在意，等信纸干透卷起密封，派人即刻送出。
但这事的影响远不止于此，回到雍和宫和宫临一起用膳时，小家伙十分心神不宁，菜都没吃几口，最后怯生生的问：
“父亲要娶妻了？”
侍候的嬷嬷一抖，害怕大皇子仗着一时受宠，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你听何人所说？”宫祁更关心宫临的消息来源。
“只是猜测，今早女官教了临儿对父亲妃嫔的礼仪。”
宫祁捏住小团子鼓起的肉脸：“学些礼仪罢了，父皇答应你便不会食言。”
“嗯，临儿相信父亲。”宫临抓住脸上的修长指尖，作委屈状：“那今日可以和父亲一起睡吗？”
上次和云亦轩睡一张床的经历，让宫祁犹豫良久，最后还是答应了努力卖萌的宫临，
“好”
礼部尚书得了皇帝宣召，激动的腿脚都麻利了几分，正准备说自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能陛下一点头就能开始选秀，却听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句，
“朕不会选秀，”
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缓了半刻才抖着嘴唇问：
“陛下已经有了看上的女子？”
“没有，”
“那是还念着去世的孔侧妃？”
“不是，”
“这………臣多嘴说一句。”他自认为找到了真正的原因：“有些隐疾，好好调理也是能痊愈的。”
“。”
礼部尚书被突然睨过来的眼神吓得一激灵，良久才沉了沉气，引经据典博古论今，誓要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皇帝。
没想到，之前在崇政殿的一幕重演了，侍奉于侧的卫翰林口才分毫不比他差，且同样熟读典籍，仗着年轻嘴快将礼部尚书堵得无话可说，最后被逼急了，冒出了一句颇为不敬的话。
“陛下正是虎狼之年，众多的精力如何发泄？”
“圣上醉心于国事，哪会考虑男女之情。”
“莫要偷换概念，比起宠幸宫女，不如早日安排更配得上陛下的女子入宫。”
“你、你龌龊！”
“本官是为陛下着想，阴阳调和理所应当！”
卫承泽脸皮一向很薄，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求助的看向宫祁，宫祁收到了男人可怜巴巴的眼神，盖棺定论。
“卫卿所言极是，马尚书，朕最后通知你一遍，取消选秀。”
礼部尚书迫于皇帝威势，立刻跪下领命，走出御书房后一脸沧桑，又变回了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迎风落泪：
“老臣一片赤诚报国之心，竟比不上区区蓝颜美色，陛下啊，您是受了小人蒙蔽，真叫臣心痛不已！”
孔书瑶本就是身份不明的私生女，查出母方所在废了一番功夫，至于从孔家找人，宫祁绝对不会做任何考虑，白白让他们受益。
拿到情报后，宫祁才知道孔书瑶是淮河边的渔女所生，想来是孔元谨治水的成果，户籍是淮阳安阜蔡家，这也是巧，宫祁记得卫承泽就是安阜人，还因此撞破了常家私兵之案。
蔡家适龄的女子不多，信息也十分模糊，宫祁索性直接问向卫承泽：“你可知道蔡家？”
“臣祖母就姓蔡，安阜之中只这一户。”
两人对视一眼，对如此巧合有些不可思议，宫祁给他看了名单，果然是认识的，从血缘上看他和孔书瑶是表姐弟，只不过不怎么来往。
“朕是不是要叫卫卿一声小舅子？”
“陛下莫要再戏弄臣了。”卫承泽无奈一笑:“现在有些难办了，渔民之女如何能担起如此重任，让她在宫里生存都难。”
宫祁早有预料，知道事情不会如所想一样简单，他看着卫承泽俊秀的面孔突然生出些熟悉感，抬手遮住他的眉眼，不顾掌下突然僵硬的身体，低声说道：
“小舅子这样看，倒与侧妃很是相像。”
宫祁只是感叹基因的神奇，听在卫承泽耳里却有了别的意思，他思绪翻滚间捉住了宫祁退开的手，憋得双颊血红，终于说出一句：
“臣愿意，只要陛下需要臣都愿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