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三月下旬,晚冬最后一股寒流的尾巴尚未彻底离开,嗖嗖刮的春风里夹着些沁人肺腑的寒意。
乌拉拉吹进rtg战队队员的心里。
哇凉哇凉的,得劲。
rtg,国产moba游戏“mos”注册职业战队,战队全称‘river of the guide’,译名向导之河。
两年前的rtg是mos所有玩家心中的信仰,连续四年在mos全球总决赛上垄断金锅,是名副其实的电竞圣地、向导之河。
现在么……
由于战队c位经常要人头不要命,游戏粉更愿意直接音译他们为‘人头狗’战队。
还有一个稍微好听点的——mos第一颜值战队。
简单粗暴,生动形象。
rtg战队上中下野辅五人,长得最差的adc那也是五官端正,放到别的战队里也是能当队伍颜值一哥的存在。
当然,仅限颜值。
至于技术……
“啧,我该庆幸这帮人叫咱人头狗战队呢。”
少年面容昳丽,男生女相,漂亮得有些过分,嗓音清亮语气却不怎么美丽:“好家伙,保级赛第一场就收拾包袱滚蛋了,连mpl大门都没摸着,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是向导之河的中单。”
少年姓余名火,rtg中单,游戏id是fire
“我也直接好家伙,”余火旁边看起来白净文弱的少年闻言咂嘴:“刚tyc那打野说什么‘要是jeffrey知道rtg已经混到靠打假赛吃饭了,会不会亲自出山辟谣向导之河和人头狗没有关系’,这也就算了,最气的是我竟然无法反驳!操。”
“林又那狗操的玩意儿,打假赛?胆儿肥啊……”
白净少年名叫包小颂,队内上单,id叫baozi,他口中的林又是队内adc,半小时前因偷偷拿钱打假赛,演技太差被他们发现,比赛结束就被他们大义灭亲,上报赛方带走调查了。
只要情况属实,禁赛一年半载那是板上钉钉的,这人算废了。
包小颂一把揽住辅助李维达的肩膀道:“兄弟,今天为难你了。”
保级赛是bo3赛制,也就是三局两胜。
第一局先是rtg发现林又在演,发现的有点晚,泉水炸了。
第二局辅助李维达秒锁冷门硬辅,全程放生林又,一身输出装硬是打出adc的气势,rtg阴差阳错赢下一局,观众惊呆了、解说惊呆了、敌方惊呆了,演员林又也惊呆了。
当然,毕竟是团队游戏,rtg还是遗憾止步于第三局。
李维达到现在还沉浸在魔幻的比赛体验中久久无法回神。
队长顾峰调侃道:“今晚mos热搜铁定有我们一条,说不定会有投资商愿意给我们凋零战队一机会呢。”
众队员沉默了。
要说rtg目前面临的最大困难是什么,那必定是一个‘穷’字了。
在贫穷面前,菜都得暂时靠边站。
穷到什么程度呢?
包小颂掰着手指慢慢道:“我们本来就没钱请经理、教练、扫地阿姨、营养师……队服淘宝三十印花来的,基地租的郊区破小区,现在,我们连参赛基础人数都凑不足了。”
余火:“哦,那可太棒了。”
李维达:“我记得这个月水电费该交了,房租还能缓缓。”
包小颂:“队长,我们上个月直播抽成后总收入多少来着?”
“……”顾峰:“一万。”
半晌,又补充:“林又的那部分已经去掉了。”
余&李&包:“……哇哦。”
漂亮。
……
其实rtg作为职业队,技术说烂吊打路人也是轻轻松松。
更何况rtg还是公认mos第一颜值战队,还是有不少直播平台愿意抛长期合作橄榄枝的,奈何直播时长要求太长,rtg本就配置不全,很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训练时间都嫌少,想要完成任务几乎等于要他们当场退役。
可能屋漏就是容易逢连夜雨。
“诶,这不是我们mos第一颜值战队么?”后方一道声音传来:“比赛打完了?你们队的接送车呢?怎么没看到?”
几人同时眉头一皱,齐刷刷转过身看向来人。
一西装革履的男人夹着公文包缓缓从楼梯上下来,被硬梳到头顶的稀疏毛发在三月寒风中自由飘荡着,如同他对抗秃顶最后的倔强。
男人脸上挂着唠家常般的微笑,道:“不是吧不是吧,rtg连接送的专车都租不起吗?要当初签了我们平台的合同,也不至于这么惨呐。”
说完,幸灾乐祸等着,却没能在几人脸上看到想象中羞恼的表情。
男人觉得可能是火候不够,不禁清了清嗓子,高高扬起下巴继续道:“要不要我帮你们求求情,和公司说说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就是福利肯定是没之前好了……哦对,直播时长可能也会增加。”
“但是至少嘛……”他上下打量穿着随意的队员:“队服和比赛用车还是能供得起吧。”
他心里盘算着,打一棒子给一颗枣,rtg这几个颜值是真的能打,现在直播流量大,好几个平台都想要他们,要他们平台能抢先签下还是能榨出不少利益来的。
rtg已经这鬼样了,也该服软了吧?
哪知下一刻就听队长顾峰温和道:“现在提倡低碳环保,我们坐地铁可不就是在积极响应号召么,队服也挺好,冬暖夏凉耐脏防风,不劳您费心。”
余火委婉道:“你知道小明的爷爷为什么活了一百零三岁吗?”
包小颂比较直接:“一小破网站还特么一人一月100小时五千,礼物你们七我们三抽成保底?呵呵哒。”
李维达微微一笑,张口道:“要不是职业选手不能参与斗殴,就凭您这粪臭味儿的嘴也不能让您好端端站这啊,大家都是体面人,自己滚,不、好、吗?”
自嘲归自嘲,就算rtg现在没落了,他们的事情也轮不到别人插嘴。
男人:???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颤抖着抬起手指着rtg众人:“你们…你们刚才说什么?”
他们是如此的菜鸡,为何能够这么自信?!
“不是我说,你们还真当自己是当年的rtg?”男人愠怒,正打算让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认清现实,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什么拽了拽。
他心里暗骂什么玩意儿,一边低下头去,就看到一个顶着鸡窝头的小女孩正用脏兮兮的手拉着自己价值不菲的新西装。
小鸡窝头一张脸蛋白白嫩嫩的,嘴角沾着些饼干碎屑,灵动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人见人爱……个屁啊!
再可爱也没办法改变这小崽子弄脏他西装的事实!很贵的好吧!
男人有些气急,抬手就要去扒开那双脏手:“诶我衣服!你这小孩——”
话未说完,就听这小鸡窝头面无表情张嘴就来:“你在欺负他们?”
瑜路凡刚才才跑到半道,就看到自己新看上的小弟们被坏人盯上了。
男人头顶上的金雾几近于无,明明那么弱鸡,却敢对她的小弟们说一些瑜路凡听不太懂也能感受出其中轻蔑的话来。
在神梦泽,如果小弟被人欺负,首领不漂亮的还击回去,就是默认己方不如对方,在今后的狩猎和地盘争夺中,都是要屈居下位,无条件让利的。
这、怎么行!
但瑜路凡一直都是神梦泽最讲道理的老大,还击也要先问清楚事情经过才行。
所以她继续提问:“为什么欺负他们?”
男人:???
卧靠到底谁欺负谁啊?!
男人在风中凌乱,一时竟无言以对。
“好吧,”瑜路凡见他不愿意说,直接进入狌狌长老教的‘先礼’环节:“现在离开,饶你一命哦。”
男人:“你说什么??”
“没听懂吗?”小姑娘皱着眉低头认真沉思片刻,决定换成神梦泽的简易说法:“简单来说,就是,让你滚。”
还拿手比划了一下:“滚,听懂了吗?”
男人:!!!
淦啊!!!
rtg众人看向气场max的人类幼崽,一齐扬眉:“哇哦——”
听起来嘲讽意味十足。
男人脑子里那根弦,‘嘣’的一声,断了。
他一把拽住小兔崽子的胳膊,怒目圆睁睚眦欲裂,环视四周大吼道:“哪来的小兔崽子?!家长呢,没有人管呐!”
小孩似乎是被捏疼了,皱起了眉,却没有哭闹,漆黑的大眼仁里似乎在酝酿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兴奋情绪。
狌狌长老不在=没有军师=可以直接干仗。
这个人类已经动手了,瑜路凡觉得这、就是宣战!
“诶诶诶,”余火赶忙上前,一把抓住男人那只死死拽着小孩的胳膊道:“这位大叔,不带迁怒啊,请集中火力向我方输出!”
顾峰快速走到小女孩身后,准备等男人一松手就将她抱开。
包小颂和李维达一前一后围住男人,随时防止他做出过激动作。
整得像是小女孩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男人气得涨红了脸,反抗激烈:“放手!”
“你这么大个人了好意思和小孩斗气?”余火扬起眉加重手上力道:“老子喊你撒手听到没有?!”
下一秒男人忽然面色狰狞:“啊——!”
余火:?
他没用很大力啊?
“操操操啊啊啊啊!!你给我撒嘴!!”
四人似有所感,同时低下头——
呀、呀、呀!这是什么人才呐!
只见人类幼崽眼冒凶光,龇牙咧嘴,还可以活动的那只小胳膊死死抓着男人的袖口,手里糖果撒了一地。
一口白白的乳牙狠狠咬在男人的手腕上,两条腿不知什么时候踹上了他的腿部,正借着力使劲往外拔呢!
那股狠劲,看着都疼!
包小颂感同身受:“芜湖——!”
小孩体重轻,男人甩手的过程几乎让她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但就是死不松嘴,喉咙还不断发出小野兽似的低吼。
男人下意识拿另一只胳膊想要轮开她,却诡异的次次落空。
瑜路凡:走位!走位!再走位!
rtg四人骤然从风暴中心全身而退,成了懵逼吃瓜群众,他们对视一眼,还是决定做个人。
一阵兵荒马乱后,小姑娘被顾峰给提溜下来,仍像颗小炮弹一样挣扎着还要往前扑来着。
“你狂犬病啊?!”男人瞧她这狠样,捂着几乎被咬烂的手腕连忙往后退去,生怕顾峰一撒手那虎崽子又扑上来,只是在逃走之前撂下狠话:
“我看你们之后从哪找个ad参加mdl夏季赛,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个平台愿意赏你们口饭吃,敬酒不吃吃罚酒,走着瞧吧!”
等人走远了,顾峰才松了手,把冷静下来的小女孩放到地上,将满地糖果拾起。
正准备顺道关心小朋友两句,没想到小姑娘先发制人,拿软软糯糯的声音一本正经说:“好啦,坏人我替你们赶跑啦,从现在开始,你们就由我罩着啦。”
四人一时没跟上这波节奏:“……蛤?”
余火好笑道:“小朋友,想玩家家酒你可找错人了。”
顾峰好声好气问:“你爸爸妈妈呢?哥哥送你过去好不好?”
结果,小姑娘一脸严肃认真:“听我说完!”
别说,大佬气场还挺足。
“……”包小颂:“好嘞,您说。”
只听小姑娘继续认真分析道:“你们那么弱,四个都打不过一个,我都看到了,别人都是抱团行动,核心战力至少五个。散兵数量数不清,首领实力也还不错,你们四个肯定抢不过他们的。”
rtg众:???
“所以!”小姑娘斩钉截铁说:“你们需要一位领袖!”
她挺直脊背,拍拍小胸脯,道:“来,叫声大哥,以后的仗,凡哥带你们赢!”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半晌后,李维达咽下口水,颤抖着艰难道:“咱这是被…碰、碰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