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就此别过
所谓厉鬼道，就是一片虚无之地。
像是一个悬崖，站在悬崖边往下看的时候，不会觉着头晕目眩，反倒是能看到自己欲望。
比如余莎现在看的就是余家村，白秀英的小院子。
院子里坐着九姑娘，白秀英端了汤出来，还冲余莎招手：“丫头，快来喝汤了，凉了就不好喝了……”
除了九姑娘和白秀英，她的房间门口，还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不用看脸，余莎都知道那是小白。
小白微微抬头，冲余莎笑：‘余莎，快来……’
好像，小白从来都没喊过她余莎，每次都是说，小莎，你要怎么样？
小莎，你该怎么样了。
只有这一次，他说余莎，快来。
余莎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
有奶奶，有阿九，还有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小白。
轻轻笑着，微微摇头，喃喃道：“太美好的事情，就不会是真的……”
话音刚落。
那院子就消失不见了。
白秀英，九姑娘还有小白瞬间就变成了森森白骨，呲牙咧嘴的朝着余莎就冲了过来。
余莎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落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回头，对上小白清澈的眼神，微微一笑：“这厉鬼道，还真是厉害……”
小白也笑“可不是，不管是谁，只要站在这里，就能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凡心智不坚定，就会一头扎进去，做了那恶鬼的食物……”
余莎笑着问小白：“那你看到了什么？”
小白轻笑：“你呀……”
“切……”余莎切了一声，眼底闪过晦涩。
小白看到的确实是余莎，不过是一身红衣的余莎，眼神清冷，背影高贵，冲小白冷冷笑道：‘无常大人，你又来看我了？’
小白不看那红衣余莎。
饿鬼道烟雾翻腾，不管是红衣余莎，还是白秀英或者是九姑娘，都化作了虚入。
小白双手合十。
慢慢的念叨了起来。
表情虔诚，就好像是拜见灵山佛祖一样。
余莎没敢打扰她，只盯着那悬崖下边看的出神。
忽然，下边烟雾翻腾，一个青衣的小丫头，坐着云彩就飞了上来。
余莎立刻就认出那人是夏夏，朝她挥了挥手：‘嗨，夏夏，你好呀……’
夏夏看到余莎，立刻就改变了姿势，本来是坐着，现在变成了跪着。
吓得余莎立刻就躲到了小白的身后：‘那个，不要跪拜我，我还想多活几天……’
夏夏动作没变，低垂着脑袋，喃喃道：“谢神女来送我最后一程，是夏夏识人不淑，断送了前尘，辱没了昆仑之巅，此去，怕是再也不会见面了，夏夏有一事相求，还望神女答应……”
余莎嘿嘿笑着，从小白身后探出脑袋：“好说，好说，只要我能办到的，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事，我都答应你……”
夏夏苦苦一笑：“那倒没有必要……我在人间存活了几世，没有一世有好的结果，但是，在这里，我遇到了尚筱菊，她虽然不怎么聪明，只是从我出生开始，她就舍命护着我，如今我要走了，还望神女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救一救我姐姐吧……”
余莎愣了一下，旋即道：“尚筱菊？她不是死了吗？你说的，被你爹爹打死的？”
夏夏连连摇头：“没有，爹爹，不过是借了她的皮囊，把姐姐的魂魄给藏了起来，我不知道藏在了哪里了，但是，我知道，姐姐肯定还活着，我偷偷去看过地府的阴阳薄，我姐姐，是个长寿的人，所以神女，你一定要帮帮我……”
余莎还没说话。
小白忽然停止了念叨，眼睛微微张开，看着夏夏，冷冷道：‘这个你放心，地府是绝对不会容许有人折辱阳寿，我会去查个明白，若是你姐姐还有寿命，我自会将她安排好……’
夏夏跪在白雾之上，快速的磕着头：‘谢谢无常大人，神女，夏夏此去，是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就此别过，此生，来生，永生，永世，都不能侍奉神女了，还望神女原谅小仙……’
余莎忽然有点难过，不知道为什么，眼角有眼泪滑落。
她立刻就擦掉了，努力的笑着:“行，那你就去吧，我会完成你的遗愿……”
夏夏微微笑着，不知道是不是小白不再念咒语的缘故。
悬崖下边的白雾里，忽然有无数只骷髅爪子伸了出来。
撕扯着夏夏。
夏夏苦苦一笑，还想要再坚持一下，不过下一秒，身体一歪，就从那白雾云团上了下去。
余莎急急靠近，低头往下看，可是哪里还有夏夏的影子，只有一声声凄厉的喊叫声，在耳边不停的回荡着。
余莎膝盖一软，瘫软在了地上。
小白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如今，夏夏跟红鸾都各自去了，那绿烟，当场就魂飞魄散了，怎么也见不到了，小莎，日后，若是想起她们，一定不要怪我呀……”
小白絮絮的说着。
余莎左耳朵听，右耳朵冒。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看着空空荡荡的厉鬼道，余莎长长叹了一口气；“这里不好玩，我们走吧……”
已经是晚上了。
地府忽然就忙碌了起来。
从厉鬼道回来。
余莎没了力气，依旧趴在小白的身上，神情恹恹，心情不是很好。
小白接连说了好几个笑话，余莎都是呵呵一笑了之，最后用手捏了捏小白的耳朵，喃喃道：“小湖鸟说，天晚了，我就可以去见我奶奶，了，你能带我去看看她吗？”
小白楞了一下，缓缓道：“你奶奶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很有可能，她已经不记得你了，就算记得你，也有了隔阂，你确定要看她？”
余莎愣了一下，声音有点哽咽：“我不跟她说话，我就远远看她一天就好了，只要她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那行，前段时间，我听孟婆提了一句，说是奈河上的彼岸花无人照料，她跟冥王请示了一下，说是自己有个徒弟，看腻了人间的俗世，想要到地府寻一个差事，冥王大手一挥，直接说道：彼岸花无人照料，都荒芜了，让她去照料吧，薪资待遇你自己去跟档案司谈妥就行了……”
小白说着，用头碰了碰余莎的脑袋：“我想，孟婆说的那个徒弟，大概率就是你奶奶……”
余莎嗯了一声。
小白背着她走了很久，路过了冥王大殿，从奈何桥边走了过去。
一路上，不管是干活的鬼差，还是准备投胎轮回的鬼魂，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们的背影。
就连冥王大殿的冥王都仰头长叹：“撒狗粮呀，撒狗粮呀……”
路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笑着喊他们：‘去看白秀姑吗？’
小白没说话。
余莎点头，从小白身上跳了下来：‘小白说，你给我奶奶安排了个好的差事，我想去看看她……’
孟婆微微一笑，美艳无比：“去吧，注意点安全，往前走，路不怎么好走，这地府的彼岸花太久没打理了，里头可能会有老鼠蛇这些东西……”
一听到老鼠，蛇，余莎后背后出了虚汗。
重新跳到小白身上：“你还是背着我吧……”
孟婆捂着嘴巴轻笑：“你们这是往脸上撒狗粮呀……”
余莎嘿嘿笑。
小白什么话都没说，这背着余莎继续往前走。
走了约莫有半个小时功夫，没有遇到什么蛇了，老鼠了之类的东西，倒是遇到了不少兔子。
在彼岸花丛中来回穿梭着，很是悠闲自在。
远远都看见一个院子，有点破旧，但是很气派。
大门上写了两个字，写的是繁体字，余莎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是啥意思。
问小白。
小白笑的肩膀都抖动了起来：“让你好好学习，你说你笨，啥也不学，如今连字都不认识，真真是太可怜了，记住我跟你说的，那是佛缘二字……”
余莎嘿嘿笑：‘我就看着像这俩字，怕说错了，没敢说出来，嘿嘿……’
忽然听见有人在叫骂：‘畜生就是畜生，怎么教都教不好，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吃我的花朵，你看看你吃了多少了，回头拉肚子了，别到我跟前撒娇……”
这声音余莎熟悉。
急急的从小白身上跳了下来。
一把就推开了院门。
吱呀声传来。
白秀姑冷冷问道：‘谁呀？我就是个花匠，不过问地府的事情，是不是走错路了……’
余莎嗓子有点酸涩，喃喃喊道：‘奶奶，是我呀，我是小莎呀……’
白秀姑站在院子里，手里那个把很大的剪刀，院子里，到处都是红色的彼岸花，一点规矩也没有，肆意疯长。
白秀姑的脚边，对了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那小兔子白秀姑不看它了，急急忙忙的吞了两口花。
因为吃的太匆忙，忽然就打起喷嚏来了。
白秀姑匆匆看了余莎一眼，弯腰将那小兔子抱了起来：“说你是畜生，你还跟我瞪眼睛，你看看你，噎住了吧，咋不把你给噎死呀？”
说着，哪里水瓢弄了水，给小兔子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