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府有一片桃林
地府的桃林很大很大。
存在了有百万年之久了，林子里的桃花常年不落。
在地府待过的人都知道，地府有两种花，一种是跟地府同生共亡的彼岸花。
另外一种，就是桃林的桃花。
没有花香，却常年花开不败。
桃林很大，入目皆是。
桃林里住了一个白无常，他常年不外出。
一旦外出，就是要去接一个叫做小莎的姑娘。
而这桃林就是那个叫做小莎的姑娘种下来的。
听说，每一棵桃树都有一个爱情故事。
听说，那个叫做小莎的姑娘，每过几十年，都会回来一次。
可是，听说只是听说，见过小莎的人不多，因为住在桃林里的那位白无常，将她保护的太好了。
就连奈何桥上的孟婆，守在奈何桥上十万年，也不过只匆匆见过那个姑娘一面。
而做了几十万年冥王的沈宁弈，也不过陪那姑娘吃过一顿饭。
小白进了桃林，就将湖鸟给放了出来。
“好了，随便你，想去哪里去哪里……最近不要来找我，有点烦你……”
湖鸟眨眨眼睛，转瞬间，就成了个小姑娘的模样。
头顶两个小揪揪，头发不多，偏生用了两个很大的蝴蝶结。
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掉下来一般。
眼睛大大的，小脸圆圆的，盯着小白看了半天，嘟着小嘴巴：‘哼……还有点烦我？我还烦你呢……’
说完，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可爱的小小鸟，拍着翅膀飞走了。
余莎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这个时间回家，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蹑手蹑脚从墙头进了家门。
隔着窗户看到奶奶的房间里有这莹莹的亮光，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子。
刚在山洞里的冰冷触觉，这会子又上头了。
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底下，听见奶奶低声在里头嘀咕着：“祖奶奶，辛苦你，一定要护着我们家小莎呀，我无儿无女，连老头子都不见了踪迹，只余下这么个傻了吧唧的孙女，你就看在我这老婆子一辈子侍奉你的份上，给我留一个送终的人吧……”
余莎的眼皮跳了跳，奶奶说的确实对。
奶奶结过婚，但是一辈子无儿无女。
结婚那一年，奶奶二十岁，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白秀英。
生的花容月貌，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向往。
男人叫余晖，也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精壮汉子，没有公公婆婆，小两口刚结婚，日子过得蜜里调油，恨不能整日的黏在一起。
可是，第二年，刚刚入冬的时候。
眼看着就要下雪了，男人早上天刚亮的时候，就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说要去后山打些柴回来，但是一去就再也没回头。
第二天开始下雪，那是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男人都去山里头寻人了，女人在家守着孩子老人。
而余莎的奶奶则在村头的土地庙跪了一天一夜。
第三天，隔壁村子也派了人去寻找，可是因为下雪，山路难走。
找了一天，也没找见踪迹
村长喊人报了警。
可是村子偏僻，即便是有警察过来，也只能了解了解情况，根本就没有大批量的警力派去山里寻找。
一直到第二年春天，派出所有人送了慰问金，说是这事情就被分到失踪案里去了，等有了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来通知奶奶的。
再后来就杳无音讯了。
有人说是男人是被熊瞎子叼走了。
可是冬天的熊瞎子都冬眠了呀，即便不冬眠，出来觅食，也会留在些痕迹的。
比如说破碎的衣服，丢失的鞋子，再不济，也会有骨头出现的。
可是那么多人，找了那么多天，什么都没找到，别说是人的骨头了，就连动物的尸骨都没找到。
也有人说男人可能不小心掉落到悬崖里去了。
可是后山的悬崖紧紧的挨着后山的村子，若是真的掉进了悬崖，一个大活人，就算是死了，被雪掩埋了。
等到开春，天气暖和了，雪融化了，即便是没有尸体，也是能见到点东西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消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奶奶一个人，守着这么个院子，最开始的时候，整天整天的跪在土地庙门口，又是烧香又是磕头。
后来，她出了一趟远门，请了个土地奶奶回来，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就不再去村外的土地庙的。
过了几年，有媒人上门说亲，说她年纪轻轻的，无儿无女，人也走的漂亮，都劝说她再走一家。
可是奶奶却拒绝了，最开始的时候她总说‘不用，我一个人挺好的……’
后来见没有效果，就说：‘不用，我家男人会回来的……’
可是依旧没有效果，上门的媒人越来越多，最后奶奶又去了村外的土地庙，让村长喊了整个村子的人。
拿了把刀子，阴沉着脸，恶狠狠地说道：‘若是还有人上我家提亲，就先问一问我这把刀子，我问过土地奶奶了，她说我男人还活着，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
说着，就用刀子划破了手腕。
在村里人的惊呼声中，奶奶血泪撒满了土地庙。
从此，再没有人上门提亲了，但是村子里的人也渐渐的跟奶奶疏远了。
她一个人守着这么个破旧的小院子，日子过的清净又贫寒。
二十年前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天很冷，雪也下的很大。
有人看见奶奶在土地庙上了一炷香之后，就去了后山。
那时候的奶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没生养过孩子，身材婀娜，样貌俊秀，一点也不显老。
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守了寡，时间一长，难免就有人惦记了。
见奶奶一个人上山，后头就跟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叫做张三。
早些年，张三在外头挣了一些钱，娶了个非常漂亮的媳妇，可是他没事就喝点小酒，喝完酒就打老婆。
没过三年，张三老婆就不见了踪影，张三也不知道避讳，逢人就说，他媳妇见钱眼开，跟着个做生意的老头子跑了。
那天，他跟着白秀英，也不说话，也不喊人，贼眉鼠眼远远的跟着。
这些都是村子里的人亲眼看到的，一开始有一个人说看见了，后来，有十几个人说看见了。
再后来，这事情，就在村子里传遍了。
但是那天，从后山上回来的时候，只有奶奶，和奶奶怀里的余莎。
一个刚出生的小女婴，用了个粉色的小被子包着。
哭声微弱，跟个刚出生的小猫咪一样。
奶奶小脚走的飞快，一路上的脚印整整齐齐的落了一山。
山上雪白的吓人，散发着苍白的光芒，趁着夜色，奶奶匆忙用衣服将小女婴紧紧的抱在怀里。
可是她的身后却没了那个男人。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
最开始的时候，有人吵嚷了几句，说那张三不见了踪迹，可是一个光棍汉子，无儿无女无老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本来就是整日不着家的主，所以，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关注了。
但是白秀英的院子却热闹了起来。
从后山回来的第二天，白秀英就抱着这个小婴儿到镇上买了一头奶牛。
慢慢的，空寂的院子里，开始有婴儿的哭闹声，也有了女人哄孩子的声音。
日子过的缓慢，但是开始有了温度。
从那之后，每年冬天第一场雪的时候，奶奶都会去一趟后山。
走之前，会先去土地庙那里上一炷香。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上山去了。
一走就是一整天。
回来之后，会跪在土地奶奶的像前，再磕头上香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