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偷窥（一）
大鱼派去跟踪明烨的伙计，急走到大鱼示意他明烨转弯消失的街口，左看右看，哪里还有明烨的影子。
顺路一路搜寻，也没发现，左右张望，这是条内街，除了些小食店什么的，就都是住家，找了个地方伏了好一会，也不见目标人物再出现。
那伙计退出内街，在附近继续转悠寻找，但他心里，隐隐有个感觉，那个“叶明柳”，恐怕是故意有心“消失”的，自己能找到他的机会，恐怕很小。
明烨硬撑着，在街巷间小心的溜边移动，确认确实没人跟踪自己，才敢回义成栈，进房把房门一关，就再也撑不住，腿一软就瘫在地上，只觉得喉咙里那些又腥又甜的东西，又在不住地往上涌。
老魏忙过来，扶起一看，明烨眼神散乱，嘴角渗血，才要惊问，明烨已一手捂住了他的嘴，“没事，别慌，我没事！”
老魏忙把明烨扶上床，又照明烨吩咐从箱子里取出一瓶白药，一半兑酒让明烨服下，一半加在有哥给的药里在灯上烤热了替明烨敷在背上，才把明烨安顿好，忽听外头有喧哗之声，老魏出去一打听，原来是城门开了，昨晚上来住店的，都在急着结帐要出城赶回家去呢。
明烨挣扎着爬起身，“城门开了，我得出城！”
明烨时刻牵挂着与刘清风之约。
“都这模样了，还去！？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今儿甭想出这门！”老魏死活不让。
相持半天，老魏一咬牙一跺脚，发狠道：“好，你不要命，我也不要了！你说，你要出去干什么？我替你去！”
明烨感激地望着老魏，一股暖流渗入心田，“魏叔，我……”
“甭说了，说要我干啥吧。我既然应了老东家，就咋也不能让你有闪失。”
明烨不想让老魏冒险、怕他受自己连累，无奈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只得从床下取出褡裢，把刘清风的那件衣裳交到老魏手里：“替我去会个朋友，如果他还在，让他再等我一天，等我的背伤缓一缓，明天一早，我一准儿去找他。”
日头偏西的时候，老魏回来了。
“见着了？”明烨心急如焚。
“见着了！我把少爷的事和他说了，他说，只要少爷还有进山之心，不管多久，他都在那等着你！”
好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明烨心头激动，悲喜交集，不能自已。
“少爷，孟大绝户是你杀的，是不？”老魏眼巴巴的看着明烨，神情严肃，又充满期待。
明烨一脸愕然：“刘清风告诉你的？”
“不是──我看到他手里的枪，系着红穗子，那是孟大绝户的！我还问他是不是‘飞虎’的，他说他不是。少爷，”老魏急切的追问：“人真是你杀的？”
明烨默认了，半响，明烨诚恳的道：“魏叔，您老还是回奉天吧，我实在不想连累您。”
“少爷，你真是个好样的！我……我不走，跟定了你了！要我做啥，尽管吩咐！”
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只有此时此刻才能领会它的含义和份量，柳明烨只觉得眼热喉哽，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强抿着嘴，伸开双臂，给了老魏一个拥抱……
就在这时，“笃笃”，有人敲门。
明烨和老魏互对一眼，赶紧收拾一番，然后老魏去开门。
进来的是义成栈的伙计，来送晚饭了，那伙计把食盒放下，对明烨哈哈腰：“叶少爷，真对您不住，今晚您得挪挪地方，前面院里还有间上房，已经给您预备了。”
“为什么要挪过去？”明烨问。义成栈有三进院子，头进是通铺大房，二进是一般客房，三进则是“贵宾楼”，明烨住的是第三进的小二楼，院中花木扶疏，房费最贵，但也最清静。
“不瞒您说，这客栈已经被我们老东家卖了，从今儿起，就换新东家了。新东家新弄了处宅子，今儿又是粉刷又是进家具的，不便使用，所以今晚上要用这楼下的大客厅待客。新东家有钱有势叫得硬，咱掌柜的也不敢不依。”
“你们的新东家，是‘惹不起’？”
“是！还请叶老板多包涵。”
“成，这就搬，总不让你为难就是。”
明烨在二进的房里吃过晚饭又睡了一觉，醒来已是晚上7点多了，老魏不在房里，这晚又赶上停电，房里点着油灯，灯芯拧得很小，昏暗暗的，明烨下床活动活动手脚，觉得好多了，忽想起他那褡裢还在三进的上房的床底下，不禁大为着急。
明烨不是不舍得一条褡裢，只是那褡裢里还卷着支枪呢，那是老魏去会刘清风时明烨塞进去的。搬行李时一时大意竟忘了。明烨赶紧换了身黑的，赔着小心向后院走去。
这晚因为停电，三进院里，只有一楼的正厅灯火通明，边上以及二楼的客房全黑漆漆的。明烨走偏梯潜回自己曾住过的那间上房，拿了枪和褡裢，完事了本应该及早退出，可听见楼下一直有动静，知道是“惹不起”在待客，不禁起了去一下的心。
大名鼎鼎的“李阎王”、“惹不起”、还有那个什么“鬼见愁”，都长什么样？李少堂是不是就是李阎王？那个几次明放自己一马的“有哥”，是不是就是“鬼见愁”？这些都让他心里痒痒，不去看看，就像是猫挠似的难受。
当然也有危险，不知那正厅里头，有多少个像“有哥”那样的武林高手，万一被人家察觉……
犹豫了片刻，明烨还是决定去看看。
自己在三进住过，加上又是个有心人，熟悉三进的环境和客房的结构，不用下楼，在隔壁特等房就能看到下面大厅，这是地利；今晚正好停电了，这便于自己的隐藏，这是天时。天时地利俱备，再小心些，出不了啥事。
明烨在三进里住了这些天，对这个院落还真是了如指掌，轻手轻脚地沿走廊转到隔壁，他知道门是锁着的，但窗子一扒就能打开。
明烨小心翼翼的从窗子翻进特等房，这是个套房，有一条回旋式的楼梯直通下面的大厅，明烨蹲身隐在楼梯口的阴影里，往下瞧着。
只见大厅里有十多个人，站着的多，坐着的少，一张八仙桌旁，坐了个身穿串绸夹袍的中年人，似乎是个有身份地位的，旁的人都称他“九哥”，他身边还坐着那个胖子，他们对面也有两个人坐着，似乎是“客人”，主客之间聊天正聊得热闹，除了胖子之外，一些明烨今早在松花楼见过的人也在，只独不见有哥和大鱼。
之前听客栈的伙计说，惹不起今晚要用这一楼的客厅待客，那么，这“九哥”，会不会就是“惹不起？”
还没来及仔细观察那个“九哥”，明烨的目光就已经被在墙角坐着的一个人所吸引。
八仙桌上有烛台，正上方还悬着汽灯，是真的“灯火通明”，桌边上还围着好些人，是真的“热闹”，而在离“通明”和“热闹”约七、八米之外的角落里，一张靠墙的太师椅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一条大汉。
只看一眼，明烨就已经立即屏息敛声，控着心跳，生怕动静大了被人察觉——虽然那角落灯光较暗，可明烨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条大汉，正是那个连枪都没拔，却能将他的骄傲，狠狠的摁在地上摩擦的李少堂！
5八一60